第十七章 年少莫入江湖(二)
馬車繼續(xù)向東行駛。車內(nèi)三人沉思過后,不得結(jié)果,便暫時把探子的事作罷。
舒千珩第一個回過神來,用食指扣響桌子。
噠噠——
少簡二人回過神,聞聲望去。
“咳咳,我們回歸開始的話題吧,聯(lián)合作戰(zhàn)?!笔媲х袷栈厥持?,手自然的握成一個拳頭平放在桌面上。
少曳看了眼阿簡,應(yīng)道:“嗯?!?p> “那我們要怎么做?”阿簡問道。
舒千珩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認真道:“不出意外,按我們現(xiàn)在的前進速度,大約會在傍晚時分到達流寇營地三百米外的金度山谷腹地,那里易守難攻,容易遭到伏擊與敵方的前后夾擊。敵方占據(jù)高地進行埋伏,對過往的行人下手。占據(jù)有利地形,即便人少,也能展開絕對攻勢,捕抓獵物?!?p> 阿簡傻眼的盯著地圖上被指的地方問道:“那我們有勝算嗎?”
一旁的少曳則垂首靜靜地聽完舒千珩的分析,打從心底里蹦出幾個字來“軍戶么……”似乎是明白了溫景楚的用意。
流寇中亦有一些軍中殘兵,溫景楚是以想用兵家之道還治兵家之身。
舒千珩恬然一笑,認真的回答方才阿簡的問題:“有的。他們最多五十人,軍中殘將不過半數(shù),也不會一下子把所有的主力搬過來守山谷。我猜,他們應(yīng)該會將那半數(shù)的殘軍分為兩部分進攻,輕步兵和弓弩手。從山谷地形來分析,居高臨下者,可采用弓弩,落石等進攻方法。步兵則困獸入籠時切斷后路,來個包抄便可輕而易舉的將敵人就地殲滅。
而且,據(jù)我所知,他們都是昔日兮國的舊屬部隊;兮國軍隊,以弓弩和騎兵為主,作戰(zhàn)擅長遠程攻擊,曾有過一支令四國都忌憚的‘潛龍’軍團。希望我們不是遇上這支隊伍的殘軍,不然,有點吃力?!?p> “哇,這么厲害的嗎?我們這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阿簡一頭疑問的瞪大眼睛看著舒千珩。
“實事求是罷了?!笔媲х裾f道。
“雖然險,但也不意味著就沒有解決辦法了?!?p> 說罷,舒千珩笑了笑,笑得很云淡風輕。
阿簡不知所以然,回頭看了一眼少曳,想聽聽他的意見。
少曳也覺察到了阿簡炙熱的目光正膠著在自己身上,他也猜到了阿簡心里想表達的話。
“千珩兄此行而來,必定是早已做好萬全之策了吧。方得滿臉笑意不見愁容……”少曳淡淡的說出這句話,仿佛看透了舒千珩的籌碼與勝算。
阿簡有些呆滯的眨了眨眼睛,仿佛一瞬間有種錯覺,自己和車內(nèi)的其余兩人是不在一個維度的。
“接下來的行動,少曳聽從千珩兄的安排,多謝了。”少曳抬起手,對舒千珩做揖禮以示感謝。
“不必言謝。按我們這樣的速度,傍晚時分會抵達山谷。我的計劃是,將路程時間延長,明日一早抵達山谷。我手下的人,也剛好夠時間繞到他們后方附近的臨界點,我們駕車正面前進,趁混亂沖出他們的第一道防線。”
舒千珩吸了一口氣,氣從鼻子里緩慢呼出。神情較為嚴肅,一改那云淡風輕的模樣繼續(xù)說道:“第一關(guān)不算最難,艱難的是后面遇到的人……四人金沐階段,三人入圣,恐怕憑我們幾個人,能不能硬闖出去……”
阿簡突然靈機一動,說道:“欸,他們不是流寇嗎?我們把錢給他們不就行了,跟他們老大說下,把錢放下就當是過路費,讓他們放我們過去?!闭f完,阿簡便咧起一嘴白牙憨憨地笑了笑。
舒千珩聽完這番話后,無奈的笑著,搖搖頭道:“行不通!別說見他們老大,我們還有沒有命還不好說。聽聞這幫流寇的頭目很神秘,似乎沒人見過他真面目,喜好和性情也無人知曉?!?p> “那他們求什么呢?”阿簡又問道。
“不好說,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他們的出現(xiàn)與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明確,也不好揣測他們的行徑?!鄙僖方舆^話說道。
“嗯……”
三人又陷入了短時間的沉思,車輪滾滾不停地在行駛著。
從早上出發(fā)到現(xiàn)在正午,日頭正盛。趕了大半天的路,也是時候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整片刻。
這段路的前后一片茫茫無際,是一片沒有盡頭的平原。周圍沒有多余的樹木,只有稀疏的雜草和遍地沙礫;官道旁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淌過,奈何河岸兩邊也是只有稀疏的幾根雜草生長。
河水清澈見底,能看到河床底下鋪滿一堆被沖刷干凈,磨去棱角的鵝卵石。
河水冰冰涼涼的,哪怕是日頭最盛的時候。
溫景楚把馬車駛到河流邊上,停好馬車,阿簡三人也先后下了車。
溫景楚后腳便把韁繩從馬身上卸了下來,拍了幾下馬屁股,把它趕到河邊喝水去。隨后,他從車廂后頭拿出來了一些吃飯的家伙,三兩下的就在河邊架起來了一個灶頭。
阿簡見狀,想著去河里抓幾條魚來。結(jié)果剛走到河邊,他就遲疑了。水質(zhì)清澈見底,水底無水草,亦無半條魚的身影。
“不用看了,河里沒魚?!边h處傳來溫景楚的聲音。
阿簡回頭看了下溫景楚,也明白了,水清則無魚;他走近岸邊腳底下踩著鵝卵石,慢慢的蹲了下來,清澈的河面上浮現(xiàn)了阿簡的倒影。
阿簡看著那倒影,就像在照鏡子一樣,與水中自己的雙眼對視。隨手從腳邊撿來了些石子,對著水里的自己扔去。
咚!
一顆石子入水,激起一圈圈波瀾,水中人影也跟著隨之蕩漾。
阿簡看到了河床底下一顆有著黑白斑馬紋的石頭,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水里撿。
手剛一碰到水面,下意識的就彈了回來。
原來是河水太冰冷了。
阿簡運起內(nèi)功,把內(nèi)力逼至整條右臂,氣流運作讓手臂由內(nèi)散發(fā)熱量,保護手臂不被寒冷侵襲。
他把手緩緩伸到河水里面,將那顆黑白的石子拾了起來。
阿簡舉起手中的石子,對著太陽光照看,正看得入迷。
在馬車旁坐著的舒千珩此時正在四處姚望看風景,正巧阿簡這一幕映入眼簾。
他起身,笑著朝阿簡那邊走去。
趁阿簡不注意,舒千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差點把他‘千辛萬苦’撿來的石子拍掉。
阿簡著實也被驚嚇了一會,到手的石頭差點又掉河里去了。他可不想再伸手下去撿了……
“哈哈……”舒千珩見狀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隨后也一同蹲了下來,與阿簡一同坐在河邊。
“差點嚇到我了,你還笑。這水可涼了,有點滲透骨頭縫的那種涼,你可以試試?!?p> 阿簡一臉無害的建議道。
舒千珩拿過阿簡手里的石子說道:“聽說,這條河的水是從雪地里的雪融化而來的,終年冰涼透徹,世間上還有流傳著一個關(guān)于它的傳說……
傳說,四國之外有方物。
其中之一的絕境‘雪地’里有一座城,名為雪城。天神和他的女兒就住在這座雪城里。
有一天,天神的女兒死了,天神悲痛欲絕,驟然間天地失色。幾千里冰封的大地撼動,天地同悲;頃刻間,冰川復(fù)流,白雪融盡歸還大地……
雪融化成水,流入山川河流平原間,一去不復(fù)返。給寸草不生的平原帶來了一線生機,滋養(yǎng)著一方人。
人們給她取了個名字——雪女河?!?p> 舒千珩說完,手里把玩著這顆黑白的石子。
阿簡好像又發(fā)現(xiàn)了新世界一樣,圓不溜秋的一雙大眼睛看著舒千珩問:“你也知道這個故事?小的時候我爺爺有給我講過這個故事,但我不知道講的原來是這條河,我以為都是說書先生隨便編的。”
舒千珩把石子拋回給阿簡,說道:“這些神話傳說什么的,早些年出來的時候也聽到過一些。都是坊間流傳下來的,娛樂而已不必當真?!?p> “我認知的所有故事,都是爺爺從小講與我聽的。我愛聽這些,爺爺便每天一個不同的故事講給我聽,我也是從那時起,便喜歡上了他講的那個江湖,想著來看看爺爺故事里的江湖是怎樣的?!?p> 阿簡看著遠方,用很溫柔的語氣說道。
“你爺爺該不會是個說書的吧?”
“不是……他只是很喜歡各種各樣的故事……”阿簡垂首看著手中的石子仔細把看,舒千珩也見狀轉(zhuǎn)過頭,看著遠方,二人沒有再說話。
此時,千里之外的一間茶樓里。一個小廝正在打掃他主人的書架,雞毛毯子揮揮幾下,從書架上掉落下來了一本書。
小廝彎腰將它撿起。
他拍拍上面的灰塵,把朝地下的那一面翻過來看,看了下它的書名——《雪皚之境》,隨后看到上面沒有作者的署名,心想是年代久遠遺漏的孤本,也習以為常了。
茶樓書室數(shù)十間,書架百以千計,書有多者為珍藏,年代久遠也甚多,不書姓名者也頗多。
小廝見這書有些破舊,便拿到一旁修補去了。
溫景楚架好一口鍋,下面生了些柴火。從包裹里拿出來一塊煙熏肉,舀了些河水煮溫,用來清洗煙熏肉上外面一層灰。
煙熏肉洗好切塊,放入鍋中水煮,待片刻水準備沸騰后,再次倒入調(diào)料配料小火悶。
香味撲鼻而來,知是佳肴將成。少曳也放下手中的書,移步朝河邊走去,知會河邊的那兩人一聲,該吃飯了。
少曳朝著那兩人走去,離他們越來越近,突然少曳的目光被前方的一樣?xùn)|西吸引過去了。
他悄無聲息地來到阿簡身后,彎下身子湊近了些,突然伸手撩起了阿簡馬尾里的一縷頭發(fā),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他發(fā)現(xiàn)——原來阿簡的頭發(fā)是紫色的。
平日里看著都是黑色,可這下在強烈的陽光底下卻是紫色的。少曳心中不由生出疑問。
阿簡似乎覺察到背后有人,猛的一回頭。發(fā)絲從少曳手里滑落,阿簡的雙眸正好對上了少曳的眼睛,兩人的距離湊得有點近。
四目相對,少曳先開口問了:“阿簡,你的頭發(fā)原來是紫色的……”
“啊!是?!?p> 阿簡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和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的少曳,驚得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舒千珩也隨聲望去,看著兩人的一言一行,也不知是尷尬還是怎么的,只好假裝自己此刻不存在。
阿簡隨后站了起來,撓撓頭傻傻的笑著說:“是啊,我的頭發(fā)的確和你們的不太一樣顏色……”
“嗯?!鄙僖份p聲應(yīng)到,又想起了是來叫兩人吃飯的:“楚叔叔那邊飯做好了,我們一起過去吃飯吧。”
舒千珩聽到第一個先走了,留下阿簡和少曳還在原地杵著。
阿簡見舒千珩跑得飛快的,也跟著后面走去吃飯,半路卻被少曳叫住了。
“阿簡……”
阿簡回頭望著少曳。
“沒事了?!?p> 阿簡疑惑了一會,隨后便轉(zhuǎn)身快步跟上舒千珩的步伐。
少曳此時心里想的是:“我見過一個和你一樣紫色頭發(fā)的人……她死了……”
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少曳眼角邊擦落,他用手拭去那痕跡,扮作無事的模樣朝著三人的方向走去。
傳說,龍封卷軸的出世,身邊都會有一個守護人出現(xiàn)。
他們是被卷軸選中的人,一生只有一個使命,就是守護卷軸與卷軸里的方位,也被稱為‘守龍人’。
先人身死,后者居上。
世間被稱為守龍人的,只能有一個。只有在上一位守龍人身死后,才會有下一任來接替。
他們身上唯一辨別的特征是紫色的頭發(fā),不論千里,他們都會來到卷軸及其主人的身邊。
因果宿命,皆如此般。
阿簡聞著香味,一路走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
四人皆入席,阿簡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吃了。每人一碗水煮熏肉,再配上一個饃,把饃撕成小塊扔入碗中就著湯吃,吃得可是津津有味。
用雪水煮出來的菜肴也頗有一番風味。
佳肴果腹后,將東西收拾好。四人圍坐在熄滅的火堆旁,準備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