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BJ與上海
“接著說，怎么變味了？”王興東越聽越來勁。
“前一段，我一哥們給我介紹一朋友，也是咱們同行，還是家大公司，BJ人搞銷售的，沒聊幾句就跟我勾肩搭背成了哥們，還帶我去他家里一頓神吹海聊，后來我有事想走非假模假式地留我吃飯，說‘別走啊，鍋都給你刷了’，可真等我要留下來吃飯，他又說‘鍋是刷了，可菜還沒買呢’，其實就是想讓我給他介紹客戶，這路人真是越來越多了?！焙巫訔髡f完抄起一串腰子咬了一口，遞給王興東一串烤蝦。
王興東苦笑一下接過來：“如今的社會不都是這樣嘛?！?p> 何子楓放下腰子，說：“上海人就不會這樣，上海人確實不會輕易和別人成為朋友，他們在和陌生人接觸時甚至?xí)芾涞?，就算彬彬有禮客客氣氣，也能夠感覺到警惕和疏遠，所以同上海人成為朋友并不容易，可一旦成為朋友就相當可靠，甚至終身可靠，平時相忘于江湖，但凡有托絕不失信?！?p> “怎么忽然說了這么多上海人的好話，受啥刺激了？”
平時一本正經(jīng)的王興東竟然也開起玩笑來，何子楓一聽更加來勁了。
“我剛才說了，有一半的魔都血統(tǒng)，但生在BJ長在BJ，最愛的當然還是大BJ啊，BJ人最優(yōu)秀的品質(zhì)就是講實話，你們上海人給人的感覺是什么事都講實用，講實惠，講合算不合算，包括待人接物，BJ人多半看感覺，如果感覺好對脾氣，不管什么人都能成為哥們，上海人則要看交你這個朋友有沒有用，如果有用則交，甚至不惜鞍前馬后，如果沒用，多半會客客氣氣地把你打發(fā)了。”
何子楓確實有點喝多了，話雖都在理，但邏輯和觀點有些混亂與搖擺，王興東的狀態(tài)也沒好哪去，生活在BJ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話終于有人可以傾述。
王興東端起酒杯：“說的沒錯，時代成就了兩座城市，也造就了兩座城市里的人，但時代變化的太快，好比一百年前英國人絕對瞧不起美國人，那是他們的殖民地，可現(xiàn)在全世界都跟在美國屁股后面玩，除了戰(zhàn)斗民族和我們?！?p> 何子楓挑起大拇哥，碰了下杯：“你在網(wǎng)上看過那個國內(nèi)各個省市鄙視鏈的帖子嗎？”
王興東搖搖頭。
“BJ人瞧不起上海人，上海人瞧不起廣州人，廣州人瞧不起深圳人，深圳人瞧不起香港人，香港人瞧不起大陸人，還有東北人瞧不起南方人，南方人瞧不起北方人，北方人又瞧不起上海人，上海人瞧不起B(yǎng)J人?！?p> “環(huán)形的？”王興東有些發(fā)懵。
“No，是像基因一樣雙螺旋向上閉環(huán)鄙視鏈。”
“果然是智慧民族?！?p> “所以智慧民族和戰(zhàn)斗民族才會站在全世界食物鏈的頂端?！?p> 兩個人聊嗨了大笑起來，仰首喝下酒，也許這才是帝都最有特色的一面，甭管天下大事時訊政治，還是市井人家吃喝拉撒，BJ人都能聊得頭頭是道，優(yōu)越感十足。
其實，BJ與上海人之間的這種態(tài)度還是基于一種陳腐的傳統(tǒng)觀念，BJ是士農(nóng)的城，上海是工商的市，本身就有高下之別，士當中地位最高的是官，商里面身份最低的是販，BJ冠蓋如云，上海小販成堆，BJ人當然會看不起上海人，哪有官員“待見”商販的道理，但正如王興東所說時代在變遷，這種觀念也早已發(fā)生轉(zhuǎn)變，上海和BJ是中國最大的兩座城市，更是精英集中的地方，用何子楓最后摟著王興東肩膀說的一句話總結(jié)，“只有打出一對王炸，才能贏下整個牌局?！?p> 今夜或許是王興東在BJ這么久過得最暢快的一晚，以至于忘記了與何子楓喝酒的目的是想了解呂新圓對他的真實想法，以及呂新圓和胡銘天的關(guān)系發(fā)展到什么階段，雖然話題在探討B(tài)J與上海跑偏的路上一去不返，但王興東終于覺得已經(jīng)融入了帝都的生活。
何子楓回到住處，坐在帝都三傻客廳里目光呆滯，對于他來說也是成功的一天，不僅幫呂瀚眠奪回了古畫，替呂新圓分憂，還第一次與老板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地喝了頓大酒，但在心底他始終牽掛著林曉曉，演出在即本已重拾信心的林曉曉再次遭受打擊，這一次她還能挺過去嗎，何子楓望著帝都三傻合影的相框，躺在地毯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季夏的清晨，到了知了一生中最忙碌的時候，交·配過后，雄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秋天到來前爬上樹梢發(fā)出最后的悲鳴，而雌性則用尖尖的產(chǎn)卵器在樹枝上刺出小孔產(chǎn)下蟲卵，然后不吃不喝，靜待死去。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長，蟬鳴聲也特別悅耳，震動著雙翅訴說著發(fā)生在這個夏天的故事，記得一本叫《昆蟲記》的書中有過這樣一段極其生動而細致的描述：“蟬翼后的空腔里，帶著一種像鈸一般的樂器，但它仍不滿足，還要在胸部安置一種響板，以增強聲音的強度，為了滿足對音樂的嗜好，作了很大的犧牲，因為有這種巨大的響板，使得生命器官都無處安置，只好把它們壓緊到最小的角落里，為安置樂器而縮小內(nèi)部器官，是多么的熱愛音樂熱愛生活啊?！?p> 熱愛生活的不僅有蟬，還有那些勤勞的人們，林爸爸和林媽媽就是其中之一，一大早兩個人就忙碌起來，一個采購，一個烹飪，患有風濕不能吹空調(diào)的林爸爸為了不讓蟬鳴聲打擾女兒的休息，還是關(guān)上窗戶換上一條長褲然后打開空調(diào)，門一開林媽媽從早市回來，很快一桌豐盛的早餐呈現(xiàn)在林曉曉面前。
何子楓擔心的沒錯，自從那晚在胡銘天租住的地方被抓了個“現(xiàn)行”后，林曉曉就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不再去排練，縱使團領(lǐng)導(dǎo)央求，臨危救困幫團里度過難關(guān)也無濟于事，不知是誰那么八卦，把林曉曉幫胡銘天租房子，包括之前一塊住在酒店的消息在團里散布開來，一位和林曉曉要好的同事打電話告訴了她，林曉曉怒不可遏想去團里揪出造謠生事之人，當她跨出家門的一刻停住了腳步，去大鬧一番又有什么意義呢，只會中了造謠者的詭計，進一步損壞她在眾人眼中的形象，林曉曉關(guān)上門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她真的累了，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昨晚直播到很晚吧？”林媽媽望著林曉曉滿臉倦意，掛著黑眼圈。
林爸爸把一碗蛋羹推近林曉曉：“先吃飯，曉曉，這是你最愛吃的雞蛋羹，沒擱蔥花，多放蝦皮兒?！?p> 林曉曉望著黃澄澄灑滿蝦皮的蛋羹，淚水頓時涌了上來，父母越是這樣無微不至她就越難受，一晃畢業(yè)五年多了，雖然母親有時會嘮叨幾句，但他們無條件地付出讓曉曉感覺自己活得很失敗。
昨晚林曉曉的確直播到很晚，每當開心或傷心的時候曉曉總喜歡與粉絲們分享，因為在虛擬的直播間里沒有現(xiàn)實生活中的紛擾和憂愁，只有如親人般粉絲們的支持與鼓勵，林曉曉很喜歡給粉絲們唱歌，宣泄內(nèi)心的歡樂、壓抑與痛苦，昨晚林曉曉把所有的煩惱都用歌聲發(fā)泄出來，粉絲們也很懂主播的心境，不離不棄陪她到深夜，林媽媽和林爸爸也不敢打擾，他們能做的只有祝福女兒。
“怎么了曉曉？”林爸爸見到女兒落淚很揪心。
林媽媽遞來一張紙巾：“心里難受跟媽說說?！?p> 林曉曉抹著淚水，“我沒事，吃飯吧?！蹦闷鸶揍肆艘豢诜胚M嘴中，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藝考前為了保持體形不能多吃主食，林爸爸就開始鉆研烹飪技藝，換著花樣做各種既營養(yǎng)又美味的菜品，硬是將一名煉鋼工人錘煉成了一位大廚，這道蝦皮蛋羹是曉曉的最愛。
林媽媽望了一眼林爸爸，鼓起勇氣說：“你們團長昨天專程去找我，團領(lǐng)導(dǎo)一致決定，不，是一致希望你能夠參加大劇院的演出，擔當A角?！?p> 林媽媽說的沒錯，團里這幾日已經(jīng)鬧翻了天，團長和藝術(shù)總監(jiān)一個腦袋兩個大，先是協(xié)調(diào)國家大劇院和票務(wù)公司演出能否延期，得到的答復(fù)是所有票都已售罄，大劇院的演出安排也無法更改，劇目倘若不能如期上演造成的損失將由團里全部承擔，這下團領(lǐng)導(dǎo)真急了，讓林曉曉作為救火隊員成了唯一的解決方案，偏偏又在此時傳出林曉曉的“緋聞”，其實這也算不上什么緋聞，單身的林曉曉談個戀愛又有什么，但發(fā)布信息者似乎對林曉曉和其周邊的人非常了解，發(fā)的帖子比八卦小報娛樂版的新聞還有看點，矛頭直指林曉曉與閨蜜呂新圓爭搶男友，而團里的人又都認識呂新圓，林曉曉怎能干出這種齷齪的事，連林爸爸和林媽媽都聽說了，但重壓之下，團領(lǐng)導(dǎo)只好硬著頭皮去找林媽媽，希望林曉曉以大局為重，不辜負團里多年的培養(yǎng)參加演出，并承諾只要演出成功就解決林曉曉的戶口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