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像趙鎮(zhèn)一樣的筑基修士先行離去,剩下的,由胡長老親自帶領著,回黃鶴山去。一路無驚無險,回到黃鶴山,已是半個月后。
照例在知客院進山,到達鶴歇峰,這便算回了黃鶴門。胡長老和筑基修士先行離去,煉氣弟子暫時留在知客院等候。
鶴歇峰外圍的河谷中,忽然有轟鳴聲傳來,持續(xù)不斷,讓經歷劫難的弟子不免又神情緊繃起來。有知情的弟子解釋,這是在興建坊市。坊市位于鶴歇峰余脈、毗鄰知客院外的河谷里,可謂是挨著山門,又在山外,黃鶴門這是要打開山門做生意了。
對于黃鶴門的這項大動作,有些弟子知道的,便不再作聲;有些沒聽說的,跟左右打聽個不停。楊行記得,師尊說過,庶務峰有興建坊市之責,不知是哪位同門在那邊河谷監(jiān)工。
望著熟悉的山門,楊行的心情難抑激動,算算出來才三個月,卻感覺過了數(shù)年。等知客院的弟子出來迎接,他便恢復了正常,經歷了這么多之后,他已比出發(fā)時沉穩(wěn)了不少。
知客院的一位筑基修士出面,召集羅成等領隊商議,主持這次熊牛谷歷練的收尾,包括傷員安置、死者遺物交接等補給與慰問事務。
陣亡弟子的尸首都就地掩埋在熊牛谷中了,只有遺物被帶回來,按歸屬放置在一旁。楊行見了,大多是一些破損的道袍、折斷的法劍。他這才知道,當時在牛谷,他旁邊那個被青狼所殺的修士叫李斯,是雛鶴峰的弟子。李斯死于高階妖獸爪下,遺留的物品不多,只有一些破損的衣冠而已。
隨著在場弟子的唱喏,一旁等候多時的凡族親屬來領回陣亡弟子的遺物,場面頗為安靜,顯得克制而悲切。楊行想:不知這些凡人今后會有怎樣的遭遇,若親人中沒有其他的修士,整個家族可能要就此沒落了。有修士做憑仗的凡族有多風光,那些無根無憑的凡族就有多悲慘。只有出了下一個修士,才是家族的出頭之日。
羅成親自將雛鶴峰弟子的遺物交到家屬手中。楊行注意到,李斯的遺物中多了幾顆氣血丹,他疑惑的看著羅成,這難道是羅成自己的一點心意?
李斯的親屬見了丹藥也是一愣,領了遺物,抱著痛哭起來,引起別家親屬也開始騷動。維持秩序的弟子呼喝了幾聲,竟不能停止,另有人過來將他們帶了下去。
楊行不禁疑惑:難道門派對陣亡弟子沒有額外的補償嗎?跟左右同門求證了一下,確實沒有。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安全歸來的弟子都收獲頗豐,而陣亡弟子卻什么都沒有,甚至不能保證親人的安全和生活,以后誰還敢拼命?他看著左右同門都一副漠然的樣子,心想熊牛谷這樣的歷練再來個幾次,就沒人愿意效死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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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客院的事務完成之后,才是下午時分。楊行急于回庶務峰,葉玉嬋也有意去看望妹妹,兩人便再次同行。
離開熊牛谷之后,兩人似乎越來越疏離,一路上頗為尷尬。到了鶴歇峰與庶務峰的交界處,景色變得明亮起來。楊行記得,幾年前他剛入門,就是在這里遇見葉玉嬋和葉語冰的。他猶豫了一會兒,剛想說什么,葉玉嬋就搶先說到:“你進展過速,回去以后記得閉關鞏固,此行的感悟也可融入其中?!?p> 見葉玉嬋又回復了之前清冷淡雅的模樣,楊行只能悶聲答道:“是,師叔?!?p> 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庶務峰中。這日的庶務峰靜得出奇,兩人直接到了山頂經世堂,問了管事的凡人才知道,庶務峰從管事田平往下,所有同門都去主持興建坊市去了,只有李煙值守。
坊市,想必就是回來時經過的那個河谷,楊行想,早知道就直接去坊市了。在他心中,有師尊、有同門的地方才是他該歸去的地方。
這時李煙出來,見到兩人,也是驚異,說是近期掌門催得緊,師尊令所有同門都去坊市了,孫池和錢樓也去了。
楊行這才知道,在他出發(fā)去熊牛谷不久,錢樓就出關了,不過修為沒有突破,還是煉氣中期。錢樓閉關數(shù)年,修為不得寸進,對修煉一途已是心灰意冷;他又有前科在身,不得從事庶務,一度十分迷茫。好在田平及時開解,讓他幫李煙興建坊市,才振作起來。
“錢胖子不是修煉的料,”李煙說:“但他對庶務挺在行的?!?p> 楊行覺得有點奇怪。之前錢樓和李煙互相有點不對付的,怎么現(xiàn)在錢樓愿意替李煙做事,李煙對錢樓的稱呼也變親熱了。
“錢胖子說他以后就留在坊市那邊了,洞府也給了語冰師妹,”李煙似乎意識到自己表現(xiàn)得有點明顯了,這點滴的變化,庶務峰內時常相處的師兄弟察覺不到,但楊行出去了幾個月再回來,這差別就有點明顯了。她不好意思的說:“楊行你以后要找他,就直接去坊市?!?p> “庶務峰也在坊市開店了?”葉玉嬋好奇的問。
“不是,是我家的店,托錢胖子管理,父親同意了的...”李煙聲音越來越小。
葉玉嬋笑了笑,李家的幾位長輩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都同意了,這事估計八九不離十了。只有楊行還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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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煙皮薄,受不了葉玉嬋若有若無的笑,說是要去坊市,跟師尊報告楊行回來的消息,急忙出去了。
葉玉嬋收攏笑容,跟楊行叮囑道:“熊牛谷的事情,暫時別告訴田師兄?!?p> 楊行有些為難:“若是師尊問起...”
“放心吧,我會跟田師兄說明的,”葉玉嬋說道,“你好好修煉吧,我先走了。”
這就要分開了么?楊行站在昏暗的大殿中,看著葉玉嬋走向門外的光亮,他大喊道:“我一定會筑基的!”
葉玉嬋的身影似乎頓了一頓,又大踏步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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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平在黃昏后才回到庶務峰經世堂,他顯得十分疲憊,見楊行進入煉氣后期,也是十分欣喜,又耳提面命了一番,最后說道:“此次外出的情況,你玉蟬師叔已跟我說明,她特意提到要給你充足的閉關時間。你放心,你這次算是幫庶務峰完成了一件大事,又經歷了這樣的危險,這幾年我都不會給你安排其他事務了,你安心閉關吧!”
“謝師尊!”楊行答道。他其實不愿在眾師兄都忙碌于坊市的時候,獨自閉關修煉。但他又確實需要鞏固當前修為,而且此次熊牛谷歷練,他積累了很多感悟,若不及時消化,也恐稍縱即逝。
按煉氣初、中、后期分別修煉《長生經》、《長春經》、《太白經》的規(guī)矩,楊行該研習《太白經》了。閉關前,田平給了楊行《太白經》的經書,也不講解,只叫他多加參詳,勤加練習。洞府內,楊行撫摸著有著草木質感的書頁,默念起來:
“大道無限,自然永恒。始于無始,終于無終;大至無限,小到無極。大道之中,常道可道。常道未知,未來可知;可道已知,不能盡知。常道無限,近于大道;可道有限,天地宇宙。道化宇宙,主宰萬物;萬物變化,此消彼長。有無平衡,皆在道中。”
楊行通讀一遍,不甚了了;再讀幾遍,漸漸感到一股玄奧之意。
經書中說:人類為萬物之長,而修士為人類之靈。在遠古世界,人類靠著語言、文字戰(zhàn)勝了惡劣的環(huán)境和強大的妖獸,崛起于天地之間,那時候語言和文字就是人類賴以生存的“道”。所以說話叫“說道”,行文叫“傳道”,講理叫“道理”。后來人類學會了耕種,發(fā)現(xiàn)了畜牧,懂得了醫(yī)術,也發(fā)明了戰(zhàn)爭,最后更是學會了與天地靈氣溝通,開始修煉道法。遠古時期的修士將這一切稱之為“道”:耕種之道、畜牧之道、醫(yī)道、兵道等等,他們將“道”視作處理一切的工具,也是一切事物的源頭和終點,即“皆在道中”。
修士能修煉,就表示心里有道,不同于絕大多數(shù)凡人;修煉的過程,就是不斷接近自己“道心”的過程。而修煉的方法,就是抓住內心的感悟提升道心,再通過不斷的打坐修煉提升修為,最終成就大道。
楊行深吸一口氣,打坐在蒲團之上修煉起來。
他仔細回憶入門以來的經歷。修煉上,從苦修到采藥、庶務、下山歷練,乃至熊牛谷歷險,進展越來越快、越來越順利;心境方面,從默默無聞的最小弟子,到慢慢被看重,到能獨立承擔歷練任務,想起來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武技上,也從莽撞打斗到冷靜出招,從單打獨斗到團隊協(xié)作,特別是經歷了牛谷的戰(zhàn)爭場面后,他再也不懼與人打斗了。
至于修煉上的感悟,靈識與本心的區(qū)別,劍道與煉丹的突破,法劍的舍與得,還有朦朧的曖昧...筑基的誓愿...他不禁心潮迭起,靈氣涌動,丹田承受著這一波波的沖擊,感覺自己就像那梁子湖深處,生長在浮萍之上的雨燕草,隨波逐流,不知漂到了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楊行丹田內出現(xiàn)了第三條靈脈,這是后期穩(wěn)固而筑基有望的標志。他十分振奮,將之前積攢的十多顆寧神花和數(shù)顆三階靈丹全部用掉,又不知過了多久,這條靈脈打通了一半。直到再怎么修煉也無法寸進時,是時候出關了。
此時楊行丹田處有三條道修靈脈,三通其二,按照葉玉嬋的說法,第三條打通之日,就是筑基成功之時。另外,右臂一條劍修靈脈,足下一條煉丹靈脈,均已打通。不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算是什么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