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看著醫(yī)者為藺凌診脈的楊振,突然看到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正在疑惑之際,卻看到郭二端了一副餐盤向著自己走了過來。
而餐盤之上,則有兩杯濃濃的熱茶,正在騰騰冒著熱氣,不算昏迷的藺凌,此時屋中就只有自己與那醫(yī)者,顯然這郭二是為自己斟的茶。
果然,待郭二過了門檻,看著憔悴的楊振便率先開了口:“來,公瑋,你也忙活了大半天了,吃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確實,楊振的心中也不好受,畢竟習(xí)武之人也不是鋼打的漢子,只是藺凌之前對他不錯,此次又是藺凌舍身相救,他不忍心看著藺凌遭罪,這才不顧傷勢在此照看。
只是此時看著郭二的這一杯熱茶,楊振心中頓時便升騰起了陣陣暖意,當(dāng)真是茶有涼意人自暖啊。
公瑋,正是楊振的字,因為在藺凌昏迷期間,郭二也曾來過幾次,看到楊振只是看著昏迷的藺凌一言不發(fā),郭二擔(dān)心他心中會內(nèi)疚,便想著法的扯些話題來說。
豈不知楊振也是個豪爽之人,說著說著兩人便熟絡(luò)了起來,也是在閑談之中,郭二知道了楊振家道中落的事情,也知曉了他的籍貫名諱。
楊振,字公瑋,本不是京都本地人,而是司隸青城人,想當(dāng)年楊家在青城山方圓百里之內(nèi),那也是數(shù)得上的世家,須知司隸京畿一帶的世家,比起其他郡守之地,是要高出一個檔次的。
然而世事難料,在慶歷十四年的時候,由于工部前任尚書的偷工減料,致使大雨之后,汾陽大壩承受不住雨水的沖刷,大水從汾陽口開始決堤。
而孕育了大半個北國的大河之水,瞬間化為狂暴的水龍,一路沿江而下,幾乎淹沒了整個南郡,而青城位于司隸東南,正好在汾陽南部,分別與代州的樊城、和南郡的漢口接壤。
然而傾巢之下安有完卵?青城又是大水南下的第一站,雖然其西北五里外有青城山的阻撓,但畢竟大水是從東北方向沿江而下,對于大水的制衡作用實在是杯水車薪。
也就是那一場浩劫,使得青城不再繁華,到處可見一片狼藉,而城中各大世家,正如城外那方圓百里的良田一般,全部化為了澤國。
當(dāng)然,楊家也不例外。
不過好在楊振命大,大水來臨之際,他正與府中家丁在青城山下騎射,后來見大水來到,急忙奔上了青城山,這才逃過一劫。
可雖然躲過了一劫,但是家中祖業(yè)多被大水沖走損壞,而家中老幼也遭了這無妄之災(zāi),好在楊振自幼習(xí)武,雖然不是那絕頂高手,可制服一般的小蟊賊,當(dāng)不在話下。
最后為了生活,楊振不得不鎖了祖宅,只身前往京都謀取前途,可京都畢竟不是青城,這里個人消費(fèi)極高,短短的半月時間,楊振便花光了身上的所有積蓄。
不過楊振此人,性子卻十分堅毅,即使窮困潦倒,也沒生出過回歸故里的心思,只是艱難的在京都打拼,轉(zhuǎn)眼便是六年過去,此時楊振雖然滿目滄桑,性格卻十分穩(wěn)重了起來。
直到他被謅記掌柜的打發(fā)給郭權(quán),陰差陽錯之下讓其結(jié)識了藺凌,楊振這才覺得,跟著藺凌,自己才是跟對了人。
“李大夫,先吃杯熱茶吧,索性藺公子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休息一下也不遲?!?p> 正在給藺凌診脈的老人,正是同仁堂的李大夫,此刻看到郭二端了一杯熱茶來,心中感激,連忙站起身來甩了甩衣袍,對其施了一禮并且說道:“有勞小二哥如此惦記著老朽,老朽感激不盡?!?p> “李大夫說的哪里話,若不是您及時趕到,恐怕此時我家公子性命堪憂,比起這個來,在下的這杯熱茶當(dāng)不值一提?!?p> 李大夫雖然客氣,可郭二卻不敢做作,只因這李大夫本是同仁堂首席醫(yī)者,此刻能答應(yīng)前來,全是看在了自家掌柜的面上,若不是往日有些交情,恐怕就是拿百金相請,此人都不會前來。
看李大夫接過了茶來,楊振便急慌慌的放下茶杯,語氣謙恭的看著李大夫問道:“那敢問李大夫,我家公子的病情如何了?情況嚴(yán)重否?”
聽到楊振這么發(fā)問,李大夫淺抿了一小口濃茶,潤了潤喉嚨說道:“小友不必憂心,你家公子的情況,相比起旁邊廂房里的那位公子來說要好上不少。”
“如此說來,當(dāng)不耽擱十日后的文舉吧?”
楊振這么問著,已經(jīng)緊張的搓起了手來,因為要想自己有前途,藺凌必須在文舉中名列前茅才行,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這個道理。
“哎我說,公瑋你不是郭公子的下人嗎?怎么現(xiàn)在如此關(guān)心藺公子來了?”
其實不怪郭二心中疑惑,因為從之前楊振苦守馬車的時候就能看得出來,此人對于主家應(yīng)該是十分忠心的。
可楊振的主家是郭權(quán),雖然藺凌平易近人,待他也不錯,可若是僅僅因為如此,便舍棄了主家,那此人的德行也是有問題的。
“小二哥你有所不知,當(dāng)時在門外大雪紛飛之際,我家公子看到藺公子不管不顧的朝著自己奔來,當(dāng)時便熱淚盈眶而出,只是他身體虛弱,只能無聲的哭泣?!?p>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家公子竭力對我大聲叮囑,說往后的一個月里,我便是藺公子的使喚小廝了,讓我無論如何都要護(hù)得公子周全。”
“可現(xiàn)在...唉!”
說到最后,楊振惱怒的一拍大腿,頹廢似得坐倒在了長椅之上,頹然的看著深度昏迷的藺凌發(fā)呆。
“原來如此,不過人各有志富貴在天,公瑋兄為此不必自責(zé),況且藺公子如此和藹知禮的人,當(dāng)會得天之眷顧,自然逢兇化吉?!?p> 看著楊振頹然的神色,郭二心中生起了些許的好感來,這么勸慰著楊振,便起身來到了只剩下零丁星火的火爐旁,伸手拾起一旁的鑷子,開始搗鼓了起來。
“嗯...脈已診得,正如小二所說一般,藺公子自得上天眷顧,此次只是受了風(fēng)寒,對身體各項機(jī)能沒有太大的影響,只是冬日難捱,切記要注意保暖才是?!?p> 李大夫的最后一句話楊振聽的明白,因為自己初見藺凌時,他便只穿了一套棉衣和外面一套書生裝,此裝若是在南國或許還沒什么。
可京都不同,因為每年極北的寒氣都是呈直線南下,而京都又是必經(jīng)之路,而且由于受盤龍嶺和資牛山氣脈的緣故,大多數(shù)寒氣都被堵在了樂陽和平陽一帶。
所以京都和平陽兩地的冬天,要比起其他郡地要寒冷不少,所以當(dāng)時楊振看藺凌第一眼的時候,也沒有將他與郭權(quán)往一方面去想。
畢竟郭權(quán)所表現(xiàn)出來的氣場,毫無疑問是一派闊少爺氣概,在這點上當(dāng)然不是藺凌所能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