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被殺的案子現在是整個上海灘最沸沸揚揚的事情了?!贝淦恋难壑樽庸緡5霓D了兩下,然后便對著朱然開除出了價格:“五塊大洋,這個價格不算過分吧?”
不算過分?這簡直和打劫差不多了。若不是眼下只能從翠屏這邊打探到第一手消息,朱然打死都不會花這筆冤枉錢的。
“五元就五元,不過要等你說了以后我覺得值這個錢再給你?!敝烊贿€沒有傻到直接把這么一筆錢直接給翠屏。
朱然剛剛的出手大方已經給翠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她看來,一個愿意花三塊錢問她話的有錢公子哥兒絕對不會賴她五塊錢的。
“我在整個施宅的下人中是最吃苦耐勞的,什么臟活累活都肯干,所以老爺家里面的苦差事都落到了我的頭上。那天一早,我就被管家叫了起來,讓我去書房清掃,還給了我一副口罩讓我戴著?!?p> “這是準備讓你去清理案發(fā)現場?!?p> “沒錯,不過我當時并不清楚。我跟著施管家走到了老爺的書房門口,書房的門緊閉著。施管家告訴我這次要干得活比較臟,直接塞給了我五塊錢的辛苦費,然后便打開門讓我進去。我一看里面的情景當時就嚇懵了。老爺整個人倒在地上的血泊當中,腦袋已經不翼而飛了,書房里的血腥味差點沒讓我直接嘔吐出來?!?p> “等一下,既然施先生的頭顱被切掉了,你怎么能一眼認出倒在地上的就是施先生?”
翠屏一愣,臉上露出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那是老爺的書房,而且身上穿著的又是老爺的睡袍,不是老爺還能是誰?”
這個可說不準,說不定是施存風在自己的書房里殺害了一個與自己身材差不多的人,然后讓死者換上自己的睡袍,又切下尸體的頭顱,這就是讓別人誤以為死的是他自己。朱然在心里犯嘀咕。
不過他也不會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對著翠屏說出來,這沒有什么意義。朱然只是揮了揮手示意翠屏繼續(xù)往下說。
“管家親自動手,跟我兩個人一塊兒把老爺的尸體搬進了邊上的臥房,然后我又跟著管家回到了書房,把里面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p> “這樣說來,施先生的尸體在巡捕房的人趕到之前就已經被搬離了現場?”朱然聽了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翠屏點了點頭:“是啊,管家說了,老爺生前是個體面人,死了以后尸體也不能隨便給人擺弄。”
“實話告訴你,書房里我也偷偷溜進去看過了。我看書房的椅子仍然倒在地上,邊上還用白線畫出了尸體的輪廓。既然尸體都已經被搬走了,書房里的輪廓線又是怎么畫出來的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打掃完房間就被管家打發(fā)走了,那個時候巡捕房的警官們還沒到?!贝淦烈晃逡皇卮鸬馈?p> 估計書房里面的尸體標記線是在施榮華的指點下畫出來的,說不定施管家就自個兒往地板上一躺扮演尸體,讓警官照著他的輪廓畫。朱然心中不乏惡意地想到。
“在打掃的時候,你有沒有在書房里發(fā)現兇器?”
“什么都沒發(fā)現,看上去都很正常?!贝淦链鸬溃骸罢f來確實有點奇怪,我以前在鄉(xiāng)下的時候看過別人殺豬,要把豬頭切下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想切人頭跟切豬頭估計差不離??蓵坷镞B把刀子都找不到,更沒有發(fā)現老爺頭顱的影子。朱先生,你說殺人犯要把老爺的頭帶走做什么?我以前聽我外婆講故事,說人下葬的時候若是沒有頭顱,魂魄就沒有辦法到地府去轉世投胎,會變成游蕩在陽間的孤魂野鬼。你說兇手會不會是為了不讓老爺轉世超生才把人頭帶走的?”
“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過兇手把人頭帶走的真正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敝烊淮鸬?,“不過從現場看不到兇手遺留的痕跡這一點來看,這次殺人一定是事先經過籌劃,才能做到如此縝密?!?p> “哎,我腦子比較笨,也想不了那么多?!贝淦恋拿嫔下冻隹鄲赖纳袂椋骸捌鋵嵨野筒坏媚馨褧坷锬欠N血赤糊拉的場景忘掉。那天把書房打掃干凈,我就感覺整個人特別難受,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具無頭尸體倒在血泊里的樣子。后來管家說我是受到驚嚇腦子出問題了。其實我根本沒出問題,實在是那副場景太可怕了。這是我最后一次跟別人說起書房里的無頭尸體,從現在開始我就要努力把這件事情忘記掉。管家請來的醫(yī)生跟我說了,如果我老是去回憶那個場景,以后就別想再睡個囫圇覺了?!?p> 說罷翠屏便瞪著大眼睛,眼巴巴地望著朱然擱在桌上的那個錢袋子。
朱然會意,便從里面點出了五枚銀元遞了過去。
“翠屏小姐,施榮華管家和你家老爺之間的關系怎么樣?有沒有過什么矛盾或者恩怨?”朱然想了一會兒后又開口問她道。這個施榮華忽然喊翠屏去把書房打掃一遍實在頗為可疑,當然可能施榮華確實是出于一片忠心,不想壞了施存風的體面,不過若是想得陰暗些,說不定是施榮華策劃了這樁謀殺案,然后利用管家的職權讓女傭把現場給破壞掉了。
“若是要問整個施宅里誰對老爺最忠心耿耿,那肯定非施管家莫屬。他在老爺面前從來是畢恭畢敬的,老爺對他也很尊重。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有時候都會覺得在那座宅子里施管家的地位猶在夫人和少爺之上,是施家名副其實的第二號人物。你說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和老爺之間有矛盾呢?”翠屏咧開嘴笑道。
話說出口了以后,她猛然間從朱然的問題里感覺到了什么,吃驚地瞪大眼睛問道:“朱先生,莫非你懷疑是施管家對老爺下得毒手?不會啊,老爺死了,他什么好處都沒得到,仍然是施宅里的一個管家,沒有必要干這種勾當啊?!?p> “你要我回答這個問題么?”朱然微笑著問她:“這個問題我只收五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