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隱秘
想當(dāng)年,張氏吐了血,值彌留之際,母親就站在她床邊兒上。
那時候,張氏的丫頭們驚慌失措,有的害怕的跪地大哭,有的跑出去哭喊著請大夫。
一團(tuán)混亂中,她親眼看到母親在張氏的枕頭底下摸了什么東西,偷偷地塞進(jìn)了自己袖子里。
后來二叔回來,張氏貼身服侍的賣的賣,死的死,母親以為沒人知道了,但是卻不知道自己年紀(jì)雖小,卻已經(jīng)記事了。
袁喜桃志滿意得地拿著東西走了,小龐氏捂著胸口,只覺得心慌慌的叫她喘不過氣來。
那時候她才多大,就這么有心眼了,也無怪乎如今妖孽一般的算計起自己的親娘來。
素心園。
采芹滿面是笑的跟袁瀅雪道:“這么多年了,我還當(dāng)青山大哥早就不在酒坊里干了,沒想到等到了一打聽,竟然還在里頭做事呢?!?p> 采菱莫名的瞧著采芹臉上洋溢的笑容,覺得有些奇怪:“姐姐怎么就這么高興?”
就算是打聽到了何青山在酒坊做事,也用不著高興成這樣吧,眼睛都要發(fā)光了。
采芹臉上笑容一滯,忙偷眼看袁瀅雪的反應(yīng)。
看袁瀅雪并沒有注意她,才強(qiáng)自笑了一下:“我哪有太高興了?”
想著何青山關(guān)懷暖心的話語,臉上便覺得熱辣辣的,怕采菱看出來要問,忙說:“你服侍著姑娘,我把盆里那幾件衣裳洗出來,趁著天還早,今兒洗了,明兒就能穿了?!?p> 采菱不疑有他:“姐姐去吧”。
等采芹走了,正寫字的袁瀅雪才停了下來,深深地看了采芹的背影一眼。
這何青山是泰昌縣本地人,張家酒坊是本地最興盛的產(chǎn)業(yè),雇傭了一些身強(qiáng)力壯的年輕人,何青山就一直在里頭干。
如今這酒坊的作坊里頭,主管釀酒的,是張家的舊人老章頭。
他沒有子女,一心都撲在釀酒上。
雖然寡言少語,脾氣壞,但是對何青山這樣踏實肯干的年輕人,還是很照顧的,前世更是收了他當(dāng)徒弟。
不過前世的何青山和老章頭,都沒有落到一個好結(jié)局。
只是他二人都需要從長計議。
現(xiàn)下她最要緊的事,是要保住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東西,只有保住了這幾樣?xùn)|西,她才不會真正成為大伯袁有德和大伯娘朱氏,他們刀俎之下的魚肉。
張媽媽在其中,很關(guān)鍵。
等消息的她,在素心園里,也做不了別的事,便拿起了書本來。
前世的她不光被袁家強(qiáng)加了一個外室女的身份,還被袁家刻意貶低成從性格到學(xué)問,都一無是處的人。
她在這上頭吃盡了苦頭。
那些貴女多半都有一筆至少看起來公正的字,無人教導(dǎo)的她,寫的字就像蚯蚓爬過去一樣,在庶女的圈里都是個笑料,而且她每每有機(jī)會坐在一旁,聽那些貴女們說起什么書上說了什么事,或者引用了什么典故,她都像聽天書一樣,她聽不懂。
有一次,袁有仁的庶女袁惜蘭說起神農(nóng)氏,旁人問起她知不知道神農(nóng)氏是干什么的?她想了半天,才道,是哪里種地的吧,我回去再打聽打聽去。
聽得眾女怔愣片刻,隨即才哄堂大笑起來。
袁惜蘭端著架子賣弄學(xué)問,說這神農(nóng)氏才不是什么種地的,而是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一個部落首領(lǐng):他牛頭人身,勤勞勇敢,被人們推為部落首領(lǐng),因居住在炎熱的地方,人們又稱他為炎帝。
有一次他見鳥兒銜種,由此發(fā)明了五谷農(nóng)業(yè)……
她被眾女恥笑,卻還是聽的迷住了。
她那時就覺得,讀書真好,至少聽得懂別人的話,看起來不像個傻子一樣。
況且,她淡淡的笑了笑,前世袁有仁那么干脆的將她這個親生女兒給拋棄,也是因為她沒有利用價值。
像他的那些庶女們,基本都有一樣在人前能拿得出來的,給自己帶來美名,抬高自己身價的才藝。
袁惜嫻身份貴重,才貌雙全不必細(xì)說,其他幾個,要么是琴技,要么是書法,要么是詩詞,要么是引人注目的舞藝,都是能在人前為自己增添一份光彩的才能。
所以上門來提親的人家,基本上都不會太差,不太差的人家,就算是抬去做妾,也是給袁有仁積攢了人脈和權(quán)勢。
她今生一定要為自己好好的籌劃,她也并非是一個無才無德之人。
到時候且再看看,她所謂的父親,還舍不舍得將她這個,能給他帶來利益的女兒,白白的送人。也只有在她父親刑部侍郎的府邸,站穩(wěn)腳跟,才能夠時時的,面對她前世的那些仇人們啊。
與她們站在同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上,才不會被袁惜嫻她們,更容易的踩下去。
她看著眼前精致小巧的簪花小楷,現(xiàn)在是她十二歲時候的身體,整個身體的感覺,不同于前世那個將那一筆好字帖,煉的爐火純青的她了,所以寫出來的字,只有其形卻無其神韻。
還需努力。
她寫了有一個時辰了,便坐下歇息,洗了衣裳的采芹端茶送上來。
一時間,在外頭閑逛的小鵲兒回來了,嘰嘰喳喳的在屋里說起她在其他幾個姑娘那里的見聞。
就是老太太,也都知道秦家必定要送請?zhí)麃?,便早早就為家里幾個姑娘置辦起衣裳首飾來,當(dāng)然,袁瀅雪是沒有的。
如今送了來,小鵲兒這個好熱鬧,好打聽,又是個閑人的她,早早就跟在人群里瞻仰過了。
“小姑奶奶得了老太太給的一副金鑲紅寶石的頭面,我站得遠(yuǎn)遠(yuǎn)兒就瞧見了,那金鳳釵頭上,紅寶石有指頭那么大,在太陽底下泛著光,真是漂亮極了。”
“然后二姑娘得的是一套金鑲翡翠的,三姑娘的是藍(lán)寶石的,聽說也十分的精致,少說都得五六百兩的銀子?!?p> 說完,又說起袁春芳預(yù)備宴會時要穿的衣裳。
她無比的羨慕,話里滿滿都是恨不得那就是她自己的渴望:“姑娘,兩位姐姐,你們沒在錦繡園,是不知道那件衣服有多么的漂亮。小姑奶奶上身穿的是最近才時興的,二十兩銀子一尺的海棠色繡著海棠花暗紋的褙子,下身穿的是一條淺粉色的,在裙擺上繡滿了紅色海棠花壓腳的月華裙,小姑奶奶穿戴打扮起來,走了兩步。頭上的紅寶石在發(fā)光,裙擺上海棠花一簇簇的,就像走在花叢里,美的就像是天仙。我這輩子,就沒看見過這樣好看的珠寶和衣裳。什么時候,要是我也有一件,就是死也心滿意足了?!?p> 小鵲兒喟嘆一聲,腦子里滿滿的,都是剛才看到的那一番錦繡富貴、花團(tuán)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