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去眸中神色,趙煊青對著莫心一笑,攤手道:
“可不是嘛,那家伙還真是一點沒變,和以前一樣霸道。”
也和以前一樣目中無人,膽大妄為。
莫心不知他心中想法,追問到:“您和公子以前也很熟嗎?”
趙煊青點頭“當(dāng)然,趙啟樾是四歲那年被王妃帶進(jìn)宮來拜見母后的,我也是那個時候認(rèn)識的他?!?p> “不過他那個時候可比現(xiàn)在調(diào)皮多了,母后她們還給他起了個諢名叫“混世魔王”,這個外號到現(xiàn)在也有人私底下叫呢?!?p> “真的嗎?”莫心聽得興起,漸漸放下防備:“我還以為公子他一直都是個小古板的樣子呢,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感覺他就像個小老頭一樣嚴(yán)肅,半點不像我以前待的村子里的同齡孩子?!?p> “你以前是住在村里?不是鄞王府家養(yǎng)的下人嗎?”趙煊青好奇,他以為莫心和趙啟樾這般要好。應(yīng)該是家養(yǎng)子,自小一起長大的。
“不是,”莫心搖頭否定他的想法:“我進(jìn)王府不過幾年時間,以前我和蘭姨是住在鄉(xiāng)下的村子里,那里雖然清貧,可是我過得很快樂?!?p> 莫心在趙煊青的自然溫柔下,漸漸的,就像是忘了他和自己的身份一樣,談?wù)撈鹱约旱倪^往。
“因為那里沒有這么多規(guī)矩,無憂無慮的,我還有很多小伙伴,大家時常一起玩鬧??墒呛竺娲遄邮芰藶?zāi),大家搬的搬逃的逃,都散了。”
說起那段日子,莫心有些難過,那是她和蘭姨過得最艱難的日子,真正的吃了上頓沒下頓,過了今日沒明日。
然后就遇到了老太妃,進(jìn)了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地方,因為她在那里失去了蘭姨,也是在那里收獲了一個趙啟樾。
得此失彼,這幸與不幸之間,她也說不清楚。
“后來你們怎么進(jìn)了鄞王府?”
趙煊青的話把莫心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回想著這幾年來的日子,繼續(xù)道:
“后來是老太妃心善,收容了我們?!?p> “老太妃?你說的可是趙啟樾的祖母?”趙煊青問。
莫心點頭:“嗯,就是公子的祖母。我覺得老太妃真的就是我見過的最心善最慈祥的人了?!?p> “她接了我和蘭姨入府,一直待我們很好,根本沒把我們當(dāng)做下人看待,她將蘭姨養(yǎng)在身邊,就像自家女兒,也不許其他人找蘭姨麻煩?!?p> “后來,入府兩個月后,我認(rèn)識了公子,老太妃讓我跟著公子,還一起學(xué)習(xí),識文斷字。那是我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可惜,后來老太妃走了,蘭姨也沒了?!?p> 莫心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那些快樂的光陰好像就在昨日。
“不過還好,我現(xiàn)在還好好活著,公子對我又這么好,我也開心了。”莫心對著趙煊青展顏一笑。
她說了自己的全部,唯獨沒有說蘭姨的死。
因為她的過往實際上沒什么值得深究的,十分簡單平凡。
但是關(guān)于蘭姨,關(guān)于和趙啟樾發(fā)生過的一些事,莫心不想讓旁人知道。
這是她保有的最后的戒心。
趙煊青一直認(rèn)真傾聽著她的訴說,等她說完了才跟著笑了一下,語氣中有著濃濃的羨慕。
“真好,你以前還有這么多玩伴,而且你身邊的親人也十分關(guān)愛你,著實叫人羨慕。”
莫心不解:“你小時候沒有玩伴嗎?公子他不是很小就跟你認(rèn)識了,肯定也還有其他人。而且,你從小就有太后娘娘和先皇陪著,父母俱全,比我好上太多了,我父母是誰我都不知道呢?!?p> “你不知道你父母是誰?”趙煊青露出些許驚訝:“那確實怪可憐的,不過,我也不比你好。”
趙煊青神色流露出憂傷的神情:“我其實自小就沒有什么真的特別好的朋友,趙啟樾雖然時常入宮,父皇實際上喜歡他超過喜歡我,加上有皇兄在?!?p> “父皇總說我該好好學(xué)習(xí),認(rèn)真看書,所以很少讓我跟他們一起玩。說實在的,我同趙啟樾的關(guān)系,還不如他和皇兄關(guān)系的十中之一。”
“至于其他人,皇家子孫,哪能隨便玩做一堆,我又沒有皇兄那么會說話,他們也更親近皇兄?!?p> 他看著莫心,無奈道:“算算,我真的沒什么太過要好的朋友,不過是比起其他,趙啟樾同我要熟悉很多罷了。”
莫心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只知道趙煊青好像很孤獨難過的樣子,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能道:
“也許是先皇對你抱有很大的希望,所以才對你格外嚴(yán)格吧。愛之深責(zé)之切嘛?!?p> 她的話沒有讓趙煊青露出哪怕一點高興的情緒,反而醞釀出了更多的悲傷,莫心看著她,一時有些無措。
趙煊青垂下了頭,學(xué)著莫心的樣子抱住雙腿,頭枕在膝蓋上,嗓音有些沉悶,沒有了方才的輕松:
“要是真如你所有就好了?!?p> 他的目光看著那個放在大殿中央,明黃色鑲嵌黃金珠寶的棺木上,那里面躺著的,是他的父皇,曾經(jīng)云國最尊貴無比的男人。
“其實父皇一直不喜歡我,他更喜歡皇兄,所以自小他看到皇兄就是慈父的模樣,對我的溫情實在少之又少?!?p> “就算這樣,我對他也是有期盼的,哪怕他打我罵我,常常因為皇兄將我關(guān)起來面壁,我也還是對他懷有期盼,因為他是我的父親啊。”
“可惜,他病重的時候,嘴里念叨的一直都是皇兄,要不是皇兄病重,這云國的新皇那里會輪得到我?!?p> “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我守在他的床前,哭的傷心欲絕,想要去拉拉他的手,他卻用最后一點力氣甩開了,直到閉上眼,還在喚著皇兄的名字。”
“那種不放心,死都放不下的親情,我能感受到,可惜,不是給我的。我到現(xiàn)在,都還能時常夢到那個場景?!?p> 趙煊青無助的將頭埋進(jìn)雙膝里,他渾身散發(fā)的悲慟感染著莫心,莫心雙眼有些發(fā)紅。
她心里有種很難過很難過的感覺,通過趙煊青的訴說傳過來,落在了心上,就像他的一滴淚落下去,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