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聲,奧斯卡迅速從大通鋪上爬起,周圍的小伙伴們還在掙扎著起床時,他已經穿戴好衣服,開始了晨跑。等到太陽躍出天邊的朝霞,所有男孩已經整齊的站在工場門口,拿著手中的名冊,等待工人們集合。
每到這時,他就會開始后悔為什么當初暴露了自己會讀寫的事實。依卡爾學士是位善良博學的大人,但當他知道奧斯卡受過教育后,果斷拒絕了對方參加衛(wèi)隊的要求,并把他直接分配到領主正在籌備的工場里。
雖然成為工場的工頭也不錯,活不重而且吃的飽,但奧斯卡從來沒有忘記為什么自己要來到東方,為什么要與琴一家人分開。
是的,展現自己的價值,成為帝王的一枚貨幣,然后——復仇。
他忘不掉穆格海爾燃燒的天空,忘不掉父母倒下的身影,忘不掉仿佛死神一樣的殺手……他要復仇,而復仇的第一步就是成為戰(zhàn)士,而不是什么工頭。
“奧斯卡……”一陣喊聲傳來,但奧斯卡依舊沉浸在憤怒的回憶中,“奧斯卡?庫克!”聲音更加大聲,接著一支大手按照他的肩膀上,將他從回憶中驚醒。
“你怎么了?奧斯卡,鄧肯大人要見你?!?p> 跟著來到工場大門旁的窩棚,奧斯卡看到了掛在門前的木板“總經理室”。
“進來吧奧斯卡,”鄧肯的聲音傳了出來,看到對方注視著門前的木板,他無奈的解釋到,“領主大人的新想法,讓我做什么定崗定編。他甚至親自寫了個牌子掛在門口……神皇在上,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總經理,更別提什么定崗定編了。”
推開身前桌子上厚厚的一沓莎草紙,鄧肯為奧斯卡倒了杯水,這也是從科林那學來的習慣。莫瑞爾新崛起的年輕人們都在暗暗模仿領主的一舉一動,因為只有貼近科林的人才知道他的習慣,這是他們低調彰顯自己地位的方式。
“奧斯卡,在這里生活的還習慣嗎?”鄧肯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大,但依卡爾的教育和擁有權力后的磨練讓他顯出與年紀不符的老成。
奧斯卡點點頭,并沒有說話。沉默是他保護自己的習慣,在他看來,鄧肯這種和他一樣的孤兒是自己前進道路上最大的敵人。立志于成為領主大人心腹以成為貴族的奧斯卡非常警惕這些與自己同齡的孩子。
嘆了口氣,鄧肯只好接著說到,“最近大家看到你經常發(fā)呆,擔心你有什么心事。既然依卡爾老師安排你到工場工作,我就要照顧好你。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對我說,我來想辦法解決?!?p> 心中一動,奧斯卡微微抬起頭,也許自己可以再申請下去衛(wèi)隊。等等,鄧肯會不會乘機給我穿小鞋?不,依卡爾學士知道我的情況,如果鄧肯對我不公我可以找他告狀。
想到這,他咳嗽兩聲,“鄧肯大人,我想申請去衛(wèi)隊?!?p> 鄧肯有些意外,衛(wèi)隊在貝爾和巴克的手下訓練嚴格,沒有自由,雖然薪水高些,但時不時需要拼命,特別是上次廣場與哀嚎者一戰(zhàn)后,死傷不少的衛(wèi)隊更是成為了大家避之不及的地方。他這是第一次遇到奧斯卡這種生活不錯反而要求加入衛(wèi)隊的。
但工場剛剛建立,他自己手下嚴重缺乏受過教育的人才,奧斯卡他已經留意了很久,做事有條理,邏輯清晰,而且頗為精明,原本打算好好培養(yǎng)出來做自己的副手,沒想到對方盡然想走……
揉揉眉心,鄧肯問到,“你為什么想去衛(wèi)隊呢?工場這邊不好嗎?”
奧斯卡搖搖頭,謹慎的回答,“工場大家都很好,大人您更是非常照顧我,我在這里也很開心。但是——”他停頓下來,那種無助和憤怒再次涌上心頭,“這一切都需要力量保護,如果沒有衛(wèi)隊,穆格海爾的悲劇可能會再次發(fā)生?!?p> 看到對方微微泛紅的眼睛和變得粗重的鼻息,鄧肯終于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情景:整個難民隊伍只有他一人僥幸活了下來,但他的眼底依舊充滿求生的欲望。原來他是從穆格海爾來,鄧肯能夠體會那種無力感。
知道自己沒法勸說對方,鄧肯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為你打聽參加衛(wèi)隊的機會,但是你在工場工作一天,必須負責一天。這是領主大人最看重的,嗯,叫……叫愛崗敬業(yè)?!?p> 奧斯卡盯著鄧肯的眼睛,試圖看出對方是在敷衍還是真的準備去打聽。如果這個人幫助他進入衛(wèi)隊,那么未來自己在某些時候可以幫他一把。他想起父親生前的教誨:庫克家的人有債必還。
與心中不停盤算的奧斯卡不同,瑟琳娜正開心的整理完工棚里的工具,準備下工回家。因為她在工作中提出了人不動模具動的改進方法,提高了小組的生產效率,被鄧肯大人當場獎勵100銅幣。
這足夠一家人三天的開銷!她準備買點粗面包回家,配上熏肉和蘑菇,讓孩子們飽餐一頓。而且丈夫伊戈爾今天也應該回來了,她準備這次請求他待在鎮(zhèn)上,不要再外出冒險了,自己有能力養(yǎng)活這個家。
夜色漸漸籠罩小鎮(zhèn),煤餅特有的暗紅光芒在家家戶戶亮起,這種燃料比木頭和干草耐燒,比牛羊糞火力旺,1個銅幣10個的價格讓鎮(zhèn)上的婦女們趨之若鶩。唯一的缺點就是必須再花10個銅幣買個蜂窩爐,但在領主大人允許本地人半價購買后,很快風靡了莫瑞爾領。
瑟琳娜哼著小調,在蜂窩爐上燉著熏肉蘑菇湯,油脂的香味讓兩個孩子緊緊盯著瓦罐,口水滴滴答答的落下?!耙镣蓿疹櫤媚愕牡艿?,看看爸爸回來沒?!?p> 伊娃不過剛剛十歲,但她已經肩負起了家里半個女主人的職責,特別是當母親外出工作的時候。她乖巧的點點頭,把爬出竹籃的弟弟抱了回去,正準備推門。
嘎吱一聲,大門被向外拉開,一個飽經風霜的消瘦男子站在了門口?!鞍职帧币镣揲_心的叫了出來,上前幫父親接過手里的木夾和籠子。
男人笑著把東西遞給伊娃,伸出手摸摸女兒翹起的頭發(fā),但眼底掩蓋不住憂愁。
瑟琳娜回頭看到自己的丈夫平安回來,眉眼間的擔憂終于消退,連忙招呼大家吃飯。但突然她發(fā)現了什么,下意識的問到,“艾倫呢?”
獵人伊戈爾臉上露出傷感的表情,沉默寡言的習慣讓他嘴唇動了動,但什么都沒說。
瑟琳娜頓時明白了一切,那只忠誠的老狗完成了它的使命,死在了狩獵中。掩飾住內心的悲傷,她強笑著招呼孩子們,“過來吃飯,今晚有硬面包哦。”
“伊娃,把手洗干凈。坐好,我們要先感謝神皇,是祂庇護我們度過這艱難的一天,保佑了你們的父親平安歸來。”
看了眼依舊默不作聲的丈夫,她接著說到,“感謝艾倫的靈魂,它一直是我們家庭的一員?!?p> 小伊娃和更小的威廉不知道艾倫發(fā)生了什么,他們開心的舉著手中硬得像木頭一樣的面包片,熟練的用燉菜湯泡軟然后吃掉。
“伊戈爾,我在領主大人的工場找到工作,每月有一個銀幣,你能不能不去沼澤里打獵,就在鎮(zhèn)上……”瑟琳娜低聲勸說自己的丈夫,卻被對方打斷。
“我永遠也不會放棄狩獵!”沉默的伊戈爾低吼到,“我生為獵人,死也是獵人?!迸ゎ^看到被自己嚇到的孩子們,他嘆了口氣,語氣低了下來,“瑟琳娜,我不會放棄打獵的,我只會打獵……”
“可是你……現在連艾倫都離開了我們,我怕你再去有危險……”
“不要再說了!”頓了頓,男人再次低聲道:“我們下次再說。”
……
食物的香氣逐漸在小鎮(zhèn)上升起,在一座新建的木屋中,鄧肯正與佩姬和約翰一起吃飯,他們三人已經很久沒有聚在一起過了。
“嘗嘗這個,佩姬,”一改在眾人面前嚴肅的樣子,鄧肯此時正討好的給佩姬分菜,“這是領主大人專門分給我們的蘑菇,說是他在荒野里發(fā)現的新品種,沒法人工養(yǎng)殖,非常難得。”
佩姬嘗試著插起黑色的蘑菇片,獨特的氣味讓她皺起眉頭,“這個味道好奇怪,聞起來挺沖鼻子的?!?p> 約翰在一旁狼吞虎咽的吞下自己那份,抬頭看到佩姬還沒有吃,連忙說道:“不吃可以給我?!?p> 佩姬熟練的白了約翰一眼,張嘴吃下,一股清香在口腔中化開,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好像層次分明的糕點,她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特別的蘑菇。
“我在實驗室從沒見過這種蘑菇?!迸寮Ц袊@到,“領主大人采集到的新樣本都會先交給我們繁殖子體的?!?p> “他說過這種不能人工培育?!笨吹脚寮M足的表情,鄧肯喜笑顏開。
“還有么?再來一份。”約翰突兀的插入,打斷了鄧肯的美好時光。
無奈的嘆了口氣,鄧肯把自己的那份給了對方,“對了約翰,貝爾大人的衛(wèi)隊還在招人嗎?”他想起了自己對奧斯卡的承諾。
“不,他唔有罩任?!弊炖锶麧M東西的約翰狠狠咽下,這才松了口氣回答,“衛(wèi)隊最近在改組,領主大人專門撥款增加了重弩的數量,貝爾大人說要熟練新戰(zhàn)法后再招人?!?p> 他滿足的打出一個飽嗝,“這個什么蘑菇真好吃,就是味道太大了?!?p> 鄧肯點點頭,房間里此時充滿了這種蘑菇的氣息,甚至大家的衣服都被這股獨特的氣味沾染,這下又要哀求佩姬幫自己洗衣服了……鄧肯皺起眉頭,對著佩姬說到,“佩姬,幫——”
“小心!”佩姬突然抱住鄧肯,向著桌子下滾去。
一道黑影從鄧肯背后的窗戶外撲了進來,寒光一閃,鄧肯剛剛坐著的凳子被一分為二。
“啊!”約翰下意識的抄起凳子,對著黑影砸去,砰的一聲巨響,正中腦門。然而對方只是晃了晃就恢復了平衡,流著涎水的狼嘴在爐火下顯現。
“惡犬巴斯!”鄧肯認出了襲擊自己的怪物,對方果然找上門來。
紅光從巴斯的眼中發(fā)出,他此時似乎已經無法發(fā)出人類的語言,含混不清的低吼從喉嚨中響起??吹脚寮现嚳舷胩?,他惱怒的揮起利爪,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能將兩人就地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