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積毒太深,天竺果如今已無大用,強開虛空怕是要散去一身修為。你若誠心,便以五年為期,五年內(nèi),你為我辦事,死生自負,期滿隨你去留。那時若想回去,我會盡力一試?!?p> 玲瓏得了衛(wèi)昭允諾,深深拜伏,“玲瓏狹隘,有負當年所約,拖累了您。主上大恩,必不敢忘!”
為了嚴謹,衛(wèi)昭補充道:“當然,你要是沒熬到那個時候,憑我和你們王君的交情,也能放你進無晝海安眠?!?p> 許辭挑眉,他這種鬼憎人厭的混賬也能攀上妖王的交情?
那妖王為人怕是也不怎樣。
玲瓏驚訝道:“您識得吾王!難怪當初您會冒著得罪蜃市的風(fēng)險出手相救?!?p> 她就知道,這位道長光風(fēng)霽月,一身清正!
四年前玲瓏逃出蜃市,一路跟著衛(wèi)昭跟到了蘭聿門口,為了說服衛(wèi)昭送她回故土,她應(yīng)下一年之約,孤身前往魔界寧家。
玲瓏想,長得這么好看,應(yīng)該不會騙人吧。
誰料到失信的卻是自己,她一去就杳無音信,僥幸回來,天竺果已解不了道長的毒。
自己先前竟然猜忌人家出爾反爾,真是羞愧難當。
衛(wèi)昭不知玲瓏心聲,坦然自若地頷首。
打過架的交情,也算交情吧?
說起來,妖王閉關(guān)也與衛(wèi)昭有關(guān)。
魔界以強者為尊,衛(wèi)昭靠以殺止殺才坐穩(wěn)帝位,殺的人多了,夢里都是找他索命的冤魂。后來聽說妖界逍遙谷里有忘憂草,飲其根莖汁液,可以解憂,一夜好夢。
于是衛(wèi)昭特意備下水酒,禮數(shù)周全,請妖王相贈??上а跻曅l(wèi)昭如洪水猛獸,避而不見,衛(wèi)昭只好打上門去,失手把人打了個半死,這下也不好意思要什么忘憂草,灰溜溜回魔界去了。
“主上,我離開魔界時走得倉促,未做善后,寧家的人怕是很快就會追來。不如我先離開水澤城,出去轉(zhuǎn)一圈,免得他們盯上蘭聿。”
衛(wèi)昭抬手,道:“不必。你明日在城中人多的地方都露個面,入夜后再出城。如有人尾隨,就往北面奔逃,只要不出十里坡地界,我保你性命無虞?!?p> “是!”
玲瓏走后,許辭困意涌上來,也無心再去藏經(jīng)閣取書,揮揮手就要離開。
衛(wèi)昭心念一動,紅綾將許辭捆得嚴嚴實實。
“放開我!”
衛(wèi)昭打開玉盒,將巴掌大的天竺果分成兩半,一半塞進許辭嘴里,“小懲大誡,乖乖站著吧,長長記性?!?p> 許辭嘴被堵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衛(wèi)昭出去,還貼心為她帶上了門。
天殺的!
她遲早要把他吊在樹上!
俞北第二日來尋缺席早課的許辭時,相思纏的法力剛過,她腿麻得跌在地上,眼下一片烏青,困得神情恍惚。
“我今日不去藏經(jīng)閣研習(xí)了,要是掌門留了課業(yè),你幫我抄一份兒吧?!?p> 俞北應(yīng)了,把許辭扶起來,道:“下回再被困住,小師叔就用紙鶴傳信于我,我來給你解開。這樣站一宿,身子怎么受得住。”
許辭搖頭,“我沒事,連累你就不好了。”
“喲,我來得不巧了!”
衛(wèi)昭立在門外,手指轉(zhuǎn)著展開的墨竹折扇,陰陽怪氣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p> 有病。
許辭連余光都不想分給他,冷聲道:“俞北,麻煩你送我回屋?!?p> 衛(wèi)昭讓開路,倚在欄桿上,姿態(tài)閑適,目送二人走遠。
許辭頭痛欲裂,一沾床就倒頭大睡,直到日光落到西窗插瓶杏花上,才悠悠轉(zhuǎn)醒。
衛(wèi)昭一邊吃著俞北送來給許辭的點心,一邊拍門,喊道:“小海棠,你要再不起,就連點心渣子也吃不上了!”
許辭望著床帳愣了下神,然后跳下床,抽劍出鞘,快步走到門邊。
她長發(fā)未束,怨念深重地推開門,長劍橫在衛(wèi)昭脖子上,眉眼不耐,“你好煩?!?p> 衛(wèi)昭咬了口桃花糕,“想學(xué)幻術(shù)么?”
許辭迅速收回驚鴻:“光吃糕點容易噎著,我給您煮茶去?!?p> 她衣衫上染了杏花清淡的香氣,一雙妙目瀲滟,殷切地看著衛(wèi)昭,反倒叫他先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煮茶就不用了。去換身深色衣裳,符箓暗器之類的都帶上。”
許辭:“十里坡?”
寧三這些年恣肆慣了,知道天竺果被盜,珍寶閣失火,勃然大怒,未與家主報備,就徑自點了數(shù)十位金丹期府衛(wèi)來人間。
朗月高懸,水澤城外十里坡。
許辭死死扒著藏身的樹干,皺眉道:“我一個筑基后期怎么打得過二十個金丹,你瘋了?”
她和衛(wèi)昭在此處蹲守兩個時辰,終于見到了寧家的人。
以防那些府衛(wèi)自曝元神,她在林中設(shè)下殺陣,打著請君入甕的如意算盤。不想玲瓏逃命的時候慌不擇路,眼見一群人越來越遠,衛(wèi)昭就起了讓許辭前去引人過來的心思。
衛(wèi)昭氣定神閑,“唉,看來我這千般變化的幻術(shù)要就此失傳了。”
許辭咬牙,“你立誓!”
衛(wèi)昭漆黑的眸子里沒有光,他并指起誓,涼涼笑道:“我若負約,眾叛親離,深恩負盡,死生師友,求而不得?!?p> “合該如此”,許辭提劍飛身離開。
玲瓏被一鞭子抽倒在地上,背上血肉模糊,痛得她眼前發(fā)黑。
一雙黑靴停在她面前。
寧三坐在轎子里,手里拿著一根玉石煙管,吞云吐霧。
“跑啊,怎么不繼續(xù)跑了?”
黑靴的主人一把拽起玲瓏的頭發(fā),將她拖拽到寧三腳下。
寧三陰沉道:“誰給你的膽子偷盜靈果?不知死活的東西,本公子要把你的骨頭一寸寸碾碎,丟到蛇窟里自生自滅!說,你的主子是誰?”
玲瓏憎惡地看著他,呸了一口。
煙管狠狠砸向玲瓏。
“放開她!”
紅綾打落煙管,許辭輕盈落地,被一群身著靛藍法衣的府衛(wèi)團團圍住。
金丹期的威壓讓許辭持劍的手微顫,她面上不顯分毫,一雙眸子清亮。
魔界多美人,寧三又是在女人堆里長大的,可像許辭這樣清冷的小道姑還是頭回見,他問:“你是哪宗的小弟子?”
許辭衣袂翻飛,靈力催動驚鴻,冷笑道:“我是你祖宗。”
寧三躲在府衛(wèi)身后,眼神像蛇一樣,陰暗黏膩,“抓活的,這可是我的十三夫人?!?p> 許辭不敢硬碰硬,一邊避讓一邊嘲諷道:“你人長得丑,想得倒美。畏首畏尾,算什么本事,有膽量和我打一場?!?p> “性子挺烈,我喜歡,這樣折騰起來才有意思。誰先拿下她,本公子重重有賞!”
府衛(wèi)步步緊逼,許辭只能拿出不要命的架勢,符箓亂飛,劍身相撞發(fā)出清越的聲音。
她一時不察,后背挨了一掌,饒是那人顧忌寧三命令收了力,金丹期的一掌又豈是筑基能扛住的。
許辭胸腔氣血翻涌,不再維系護身禁制,抿唇盡力反手刺出長劍,劍鋒刁鉆穿過包圍,割破傷她那人臉頰,帶出一串血珠。
她向來不能吃虧的,睚眥必報。
驚鴻劍意越發(fā)強勢,許辭越打越酣暢淋漓,漸入佳境,眉眼冷厲如出鞘的利刃。體內(nèi)心法不斷運轉(zhuǎn),一時間竟無人能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