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不會騙人。
江遠(yuǎn)行欣慰地拍拍方直的肩膀:“我北府終于有能斷案的捕快了……小直思路清晰,思考全面,不錯不錯,就按照你的想法去辦。不過,對于死者的尸身,你還有什么看法?!?p> 方直聞言眉頭一皺,走到尸身面前再次仔細(xì)查看后,道:“尸體不會說謊,但是金老板的尸身似乎在跟我們開玩笑?!?p> 江遠(yuǎn)行來了興致:“怎么說?”
方直:“如前面所說,金老板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被人謀殺,從傷口來看,兇器是尖銳棒狀物,類似于簪子、鐵杵。但是金老板卻面露微笑,沒有任何驚恐痛苦神情,屋內(nèi)也沒有掙扎打斗痕跡,這實在是說不通!”
江遠(yuǎn)行笑了笑,道:“確實如此,尸體不會說謊,周仵,你就去聽聽金老板想說什么?!?p> 聽江遠(yuǎn)行如此說,方直也不禁向仵作看去。雖有過幾年辦案經(jīng)驗,但是對于如何從尸體上查找蛛絲馬跡,方直還只是入門,有機會親眼看到專業(yè)仵作驗尸,這是十分難得的學(xué)習(xí)機會。
屋里幾道目光齊齊地射到仵作周仵身上,周仵面色微紅,慢慢走上前去。
周仵站到尸體身側(cè),閉上了眼睛,一點一點地調(diào)整呼吸,直到呼吸變得緩慢而悠長,像是睡著了一般,足足過了一盞茶,周仵還是沒動,方直很是迷惑,不知道周仵這是在做什么。
正當(dāng)沉默快要無法忍受的時候,周仵突然動了,他把耳朵湊在金萬元的嘴邊,就像是在聽金萬元耳語!
方直莫名其妙,看其他捕快似乎見怪不怪,便也只好耐心等待,屋子中比剛才更安靜了。
又過了一炷香,周仵默默轉(zhuǎn)過身來,開始吟唱:“蠶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綠。女兒采春桑,歌吹當(dāng)春曲。”吟唱完后頓了頓,“還有句聽不清楚的,詞曲……天上什么的?!?p>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方直問。
周仵:“對,就是這句?!?p> 方直看著江遠(yuǎn)行陷入了沉思,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卻發(fā)現(xiàn)旁邊的張管家一臉驚訝之色,一問才知,原來金萬元是浙江建德人,前四句這是他老家的民歌。金萬元平時很少在人前哼唱,張管家也只在私下里在金萬元心情極好時聽過他哼唱兩次,現(xiàn)在竟然被周仵哼唱了出來。
方直吃驚地看著周仵:“這是你剛剛聽到的?”
周仵:“正是?!?p> 方直趕緊往前邁了兩步,去探金萬元的鼻息和脈搏,沒有一絲波動,生機全無。
這時江遠(yuǎn)行開口了:“周仵可以聽到死者生前最想說的話。”
方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可是……金老板已經(jīng)死了。”
周仵:“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總之就是能聽到?!?p> 江遠(yuǎn)行開口道:“尸體不會說謊,就是這個意思。”
方直從沒想過,這句話竟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實在讓他很難相信,但是看眾人神情不像作假,而且周仵聽出的內(nèi)容是外人無法得知的,似乎確有其事,不禁有些半信半疑。
轉(zhuǎn)念一想,假如周仵真有如此能力,在偵破兇案時簡直有如神助,被殺之人死前往往最強烈的念頭都與兇手有關(guān),北府有如此神奇手段,也難怪江遠(yuǎn)行昨日說破案迅速。
江遠(yuǎn)行繼續(xù)道:“看來金老板死前心情確實很不錯,倒是和神情一致,雖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就先按照前面說的做吧?!?p> 說著江遠(yuǎn)行拍了拍方直的肩膀,“小直,你和周仵去詢問一下萬寶閣的人,集中查看下午是否有人上樓,是否有可疑的客人,當(dāng)然,這還需要張管家的配合?!?p> 說著江遠(yuǎn)行看了看張管家:“張管家,請把近半年的賬冊帶過來?!?p> 張管家沉默少頃,道:“賬冊中有很多賬目涉及此行中機密,不便交給外人觀看?!?p> 對此江遠(yuǎn)行似乎在意料之中,只是靜靜地說:“這我自然知道,只是要知道金老板與人有無瓜葛,這賬冊十分重要,或許金老板的死因就藏在這賬冊之中?!?p> 張管家:“可是如果我把賬冊讓外人看了,金公子回來后恐怕無法交代?!?p> 江遠(yuǎn)行:“金公子的父親被人所刺,讓兇手逍遙法外,張管家就有得交代了嗎?”
張管家湖水一般的臉上終于起了一點波瀾,臉上漸漸有了薄汗,最后咬了咬牙做了決定:“賬冊可以拿來,但是只能在樓中觀看,而且不可抄錄。”
江遠(yuǎn)行:“那是自然?!?p> 張管家先帶著兩個伙計抱了一摞賬冊過來,接著便召集所有伙計,讓方直一一問話。
江遠(yuǎn)行叫了王順過來:“你回去叫林英和華文過來查看賬冊,之后,就看你的了?!蓖蹴樦?,這是要自己去收集信息,便立刻出去了。
這時江遠(yuǎn)行才想起,此行前來還有一個人,這才回過頭來,看到丁靈就直直地立在那里,想到剛才的一切都在她的眼中,不禁有些忐忑,于是一抱手道:“丁護(hù)法對此案可有看法?”
“沒有。”干巴巴的兩個字之后便沒有了下文,顯然不想再說下去了。江遠(yuǎn)行苦笑,實在想不通這位國師府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半個時辰左右,林英和張華文來到萬寶閣,江遠(yuǎn)行便把賬冊都交給了他們,這兩人都是精細(xì)之人,查驗賬冊這等事再適合不過,如果賬冊中存在什么端倪,必然能被他們找出。放下了這邊,便去同方直一起盤問下人。
下到二樓,頓感場面有些不對,方直和周仵站在那,很多伙計、掌柜站在四周,一個掌柜衣著的人跪在那里。
方直:“周掌柜,金老板和你有什么冤仇,你為何要加害于他,說!”
地上跪著那周掌柜猛然抬頭:“金老板于我有知遇之恩,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會加害他?!?p> 方直緊追不舍:“那你為何今天下午偷偷摸摸上了三樓,金老板又恰恰死在那段時間,除了你還能有誰?”
問到了關(guān)鍵問題,周掌柜卻低下頭去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什么。
方直:“既然不在這里說,那就跟我回北府一趟,總有辦法讓你說?!?p> 那周掌柜身子明顯一抖,卻依然沒有回話,江遠(yuǎn)行下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原來,這周掌柜原本是二樓瓷器展臺的掌柜,未時三刻跟同柜臺的伙計說自己要如廁,去了足有一刻鐘才回來,但是那段時間廁所兩側(cè)的伙計、掌柜都稱沒有見過周掌柜。
這些是在分別盤查時,通過比對各人離開眾人視野的時間和各自的說辭發(fā)現(xiàn)的,不存在因私人恩怨栽贓的可能。
聽到方直如此說完,江遠(yuǎn)行很是佩服,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能在千頭萬緒的口供中里抓出這樣一條關(guān)鍵,辦案能力實在值得贊賞。
不過江遠(yuǎn)行并未如方直所說,直接把周掌柜帶走,而是沉思了片刻,道:“小直,周掌柜先交給我,你和周仵繼續(xù)盤查,張管家,樓上雅室,可否借我一用?”
張管家當(dāng)然答應(yīng)。
于是,江遠(yuǎn)行帶著周掌柜上了三樓,找了一間僻靜的雅室。
看著江遠(yuǎn)行上樓的背影,方直的眼中很是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