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其實不需要什么具體的理由，有時，僅僅只用一個眼神。
自那天后，赫連瑛很少再沖高雍耍嬌氣，她突然變得乖巧溫柔，高雍看著她，總感覺是在看另一個人。每當(dāng)問出口時，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一抹淺笑。
她不愿意說，高雍也不會逼她就是了。
等到了元日，夫妻倆在吃過早飯后，攜手去往皇宮拜見。自冬至以后，雪天開始多了起來，這樣的天氣很適合做冰雕，連高雍都感嘆天公作美。
朝陽門前，雪雕的一對麒麟，分坐兩邊威風(fēng)凜凜。離它們不遠(yuǎn)處，還有用紅繩圈出來的一大片空地，里面的雪雕老鼠形態(tài)各異，放眼望去，舉止可愛不似凡物。
赫連瑛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東西，立時跑過去跟那邊的小孩子們湊成一團(tuán)，這幾天勉力裝出來的端莊優(yōu)雅，全在這時候被她扔到九霄外。
也許，她真的不適合走文雅淑女的路子，即使努力學(xué)了，也只占上三分皮毛。一旦碰見感興趣的東西，很快就會現(xiàn)出原形，就比如現(xiàn)在。
因為喜歡，她努力想讓自己配得上高雍。
大概喜歡真的容易讓人自卑，在赫連瑛眼里，高雍太好太完美，自己與其相比，不過云泥之別。
所以，自那天確認(rèn)動心后，她學(xué)著太子妃的樣子，連笑的時候，都刻意端出兩分矜持。她到底不敢學(xué)得太過，生怕高雍一眼看出些什么。
明明喜歡這樣的心情，是最應(yīng)該與人分享的，但到了她這里，赫連瑛偏生就怯懦了。
就仿佛喜歡上高雍，是自己十惡不赦。
“姐姐，你為什么不開心，是小老鼠不好看嗎？”
站在她旁邊的小孩像是裹了層紅色糖衣的雪團(tuán)子，樣貌生得極為精致，小臉圓嘟嘟地透著紅潤，帶著手套的小胖手正攥著她衣擺搖晃。
“沒有，我很喜歡它們，特別可愛。”
蹲下身子和小團(tuán)子雙眼平視，赫連瑛托著他的小臉蛋，忍不住湊過去親了又親，“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人呢？”
“是哥哥帶我來的?！?p> 指著三步外一身紅衣的俊俏少年，小團(tuán)子奶聲奶氣地?fù)溥M(jìn)她懷里小聲道，“今年是哥哥的本命年，可他不喜歡小老鼠，他總說老鼠是壞東西?！?p> “看來你哥哥，是個蠻正直的男子漢?！?p> 聽見赫連瑛夸自己的兄長，小團(tuán)子明顯很開心，他仰著頭眼睛里亮閃閃的，像是星星落了進(jìn)去。但很快的他，又低下頭，語氣里帶了點沉痛的味道。
“可我覺得小老鼠其實很可愛啊，尤其是那些雪雕，我大概是個壞孩子?！?p> “你這樣的若是壞孩子，那天底下就沒有好孩子了?！?p> 自從跟過來后，一直沉默站在后面觀望的高雍聞聲開口，赫連瑛回頭看向他，見他微彎下彎身摸了摸小團(tuán)子的頭，一向冷冽的眉眼間滿是柔和。
“人們在看事物時，很容易相信自己的眼睛，從而忽視了那些常理之外的東西，可有時候呢，事情的真相并不是這樣?！?p> 小團(tuán)子搖了搖腦袋，大眼睛眨啊眨的，憋了半天才在兩個大人的注視下，細(xì)聲細(xì)氣地回了句“聽不懂”。說完，忙低下頭，小臉紅得更過分了。
赫連瑛看了他這副囧樣，笑得快要直不起腰，只好扶著膝蓋仰靠在高雍的小腿上，抬頭看向他的眼睛，“你看看，人家孩子還小呢，聽不懂！”
伸手把赫連瑛從腿邊拽了起來，高雍學(xué)著她的樣子，蹲下身子握住小團(tuán)子的肩膀，“那就記住一句話，綱理倫常不可違，其余的，只要是你真心喜歡，便不是錯?！?p> “這回可是懂了？”
“明白了，謝謝哥哥！”
小團(tuán)子用力點著頭，隨即抬手指向里面憨態(tài)可掬的小老鼠雪雕，笑得燦爛而純真，“雖然老鼠可恨，但這個，我是可以喜歡的?！?p> “是啊，它們和那些真老鼠不一樣?！?p> 被小團(tuán)子的笑聲感染，赫連瑛也跟著一并笑了起來，“而且你看，它們不會偷糧食，之所以出現(xiàn)是為了讓你快樂，這就是它們存在的意義?！?p> 因為還要進(jìn)宮去拜見太后，盡管赫連瑛很想再和小團(tuán)子說會兒話，也只好出言告別。不過在轉(zhuǎn)身前，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肥臉，才肯罷手。
從始至終一直垂著眼睛暗中注視他們的小少年，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雖然自家弟弟確實可愛，這女人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但還是不放心蠢弟弟和她交集太深。
如今見她走了，可算是松下口氣，至于她旁邊的男人，看著非富即貴。能領(lǐng)家眷入宮的，必然是跟皇家有關(guān)系，不是自己能惹得。
自朝陽門入了皇宮，赫連瑛一路瞧著樹枝上的霧凇看花了眼。從入冬起，她見識了不少新鮮玩意兒，但哪一個都沒有眼前這些引人注目。
就好像，是雪花生了根開在枝頭上，一朵朵晶瑩剔透，比花季正好的時候，還要漂亮。而且看著實在新奇，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觸碰。
“我以為你會問起宮門外的雪雕?！?p> “你不是說過么，這些都是老祖宗的奇思妙想，所以我沒太驚訝。不過，你要是想講的話，我也會洗耳恭聽的?！?p> “我想，或許我們應(yīng)該要一個孩子?！?p> “什么！”
赫連瑛被這突然轉(zhuǎn)換的話題鬧得手腳都不聽使喚，她猛地穩(wěn)住身形，險些滑倒在地上。過了好久，直到冷風(fēng)撲在臉上凍得她生疼，才后知后覺地伸手搓了搓。
“你剛剛是說那個……”
“我看你還挺喜歡孩子的，和他說話的時候，能明顯感受到你很開心?！?p> 赫連瑛直勾勾地看著他，過了能有一炷香的時間，終于從他認(rèn)真的表情里，確定高雍不是在開玩笑。
那么，延續(xù)著他們二人血脈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呢？她突然有點好奇，但還是在思維發(fā)散之前，止住了那些不合時宜的遐想。
“生孩子這種事要看緣分，該來的時候總回來，急也沒用，之后再說吧！”
高雍聽后點了下頭，對此倒是沒什么疑義，也許是他太著急了，想用什么東西拴住赫連瑛的心。
對于她近日來的若即若離，他每次脫口而出的疑問，都被強行摁了下來，就是怕她不高興。他不愿跟她吵架，只好什么話都憋在心里，幾乎要把自己憋瘋。
而對于他的欲言又止，赫連瑛看得分明，卻不知從何說起。
在心里思量了半天，才抓著他的手小聲囔囔道，“你不要多想，我愿意給你生孩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