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道四通八達(dá)。擺脫了追兵，一路上四平八穩(wěn)，風(fēng)馳電掣便趕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個由無數(shù)金屬支架和平臺組成的復(fù)雜空間，其中的道路錯綜復(fù)雜又緩慢上升。在“拉法”星鼎盛時期，這里曾是熱鬧的黑市，而現(xiàn)在被徹底荒廢，只有四處流浪的搶劫團伙和通緝犯興許還記得這里。
崔佛讓托利降低車速小心行駛，這里充滿了未知，隨時可能遭冷槍。他也準(zhǔn)備好了意外情況下的“買路錢”，那就是六顆黃橙橙的高爆子彈：“剃須刀”從不談判。
這里古老的電子設(shè)備幾乎都已失靈，即使是摩西也無法掌握具體情況。托利第一次體會到了兩眼一抹黑的感覺，躁動的內(nèi)心逐漸冷靜下來。
“停！”
崔佛突然輕聲吩咐。
托利敏銳的視線也捕捉到了前方道路的異常。車燈打出去的光照亮了黑暗，其中卻有些鬼鬼祟祟的影子。
崔佛舉槍瞄準(zhǔn)前方，隔著玻璃用廣播喊話：“前面的！立即站出來表明身份！我數(shù)到三！不然就開槍！”
實際上他只會數(shù)到一。
但藏身黑暗的影子們慫得飛快，立馬顯露出身形，跪倒在地高舉雙手。
他們，或是她們，抑或是它們，看不出性別，徒有人的輪廓，卻長著各種動物的器官，甚至多長了手臂、眼睛、嘴巴，看上去就是從噩夢里走出的怪物！
托利感到不舒服，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崔佛卻放下了槍，嘆了口氣，說：“他們沒威脅，繼續(xù)走吧。”
“那些是什么東西？”托利皺著眉頭發(fā)問。
崔佛回答：“‘羽蛇神’科技的實驗品。他們都是還不上債務(wù)的人，被逮捕后賣給了‘羽蛇神’，摘除芯片當(dāng)小白鼠。這里的，都是被驅(qū)逐出來自生自滅的失敗品。”
托利面露不忍：“我們要幫一把嗎？車上……”
“沒用的，”崔佛回答得干脆利落，“他們的基因組早就崩潰，即使飲食充足也活不過一個月?？寺∮玫挠洃泜浞菀脖弧鹕呱瘛?dāng)成了測試數(shù)據(jù)，早就面目全非?！?p> 他整了整衣領(lǐng)：“對他們最大的慈悲，就是賞賜一顆安魂的子彈?！贝丝痰乃駱O了一名身披獸皮的哲人。
托利沉默地駕駛車輛緩緩前進，情緒有些低沉。
“摩西，他們真的沒救了嗎？”
摩西的聲音冷得似冰：“主人，我并不關(guān)心有機體的命運。對于你的問題，我只能說很遺憾，以現(xiàn)在能調(diào)用的資源來說，我也無能為力。”
“我只是在想，假如是我淪落到他們那種境地，該怎么辦?！?p> 摩西語氣平淡：“那你可能需要崔佛的子彈?！?p> “謝謝，不過我想，在動手我會先給‘羽蛇神’的混蛋們幾槍。”
膠囊車很快就穿過了這片迷城，通過一條狹窄且幽暗的隧道，進入了一條荒蕪的下水道。現(xiàn)在沒有誰會奢侈到把廢水排到外面，每一滴污水都會在房屋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中反復(fù)利用，直到渾濁不堪。
“從這里出去，第三個口子，是約定的接頭地點?！贝薹瘘c燃一根煙，滿臉的細(xì)紋都舒展開來。
托利依言行事，果然在第三個轉(zhuǎn)角處看見了兩個探頭探腦的壯漢，渾身肌肉發(fā)達(dá)、毛發(fā)旺盛，讓他懷疑是不是注射了大猩猩的基因。
崔佛跳下車，向那兩個壯漢揮手：“嘿！霍伯、霍克！這里！”
他們見面就是兇猛的擁抱，托利擔(dān)心崔佛的小身板會被壓碎，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兩個壯漢反而露出吃痛的神情，委屈的眼淚在兩雙小眼睛里打著轉(zhuǎn)。
崔佛狠狠地給了一個大漢一拳，大笑著說：“嘿！霍伯，你又壯了！看樣子扎德給你做的基因編輯很成功！”
被稱作“霍伯”的壯漢聞言立即自豪地挺起胸脯，秀出汗衫底下健壯的肌肉，仿佛一座鐵塔：“沒錯！看！這下就算是炮彈我也能吃下！”
“別吹牛了，哥哥。”另一個叫“霍克”的大漢說，“你昨天還被媽媽用拖鞋打哭了?！?p> 霍伯立馬垮下臉，眼中都是憂傷。
托利停好車，搖下車窗問：“嘿，崔佛，接下來做什么？”
崔佛甩甩手，霍伯霍克兩兄弟立馬心領(lǐng)神會。他們走到一塊墻壁旁用力一推，打開一扇暗門。
“開進去，順便休息一會兒。他們會幫忙修好車的?！贝薹鸶嬖V托利。
長而寬的甬道后是一片空曠的空間，看陳設(shè)應(yīng)該是一個車間。兩兄弟將卸下的貨物背在身上，托利下車后跟著他們爬上樓梯，走在最后的是崔佛。
走了幾分鐘，眼前一亮，視線豁然開朗。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震得他頭腦發(fā)暈，抬眼只看見一圈圈黑壓壓的腦袋和一張張翹首以盼的臉！
偌大的一層空間，擠下了大約三千人。
霍伯、霍克兩兄弟向人群招手，大概過了兩分鐘，人群逐漸安靜下來。托利在上千雙眼睛的目光中有些發(fā)悚，崔佛把手插在口袋里，對人群里的年輕姑娘吹著輕佻的口哨。
“老規(guī)矩，各戶的戶主排好隊上來領(lǐng)口糧，飲用水加入循環(huán)系統(tǒng)統(tǒng)一分配！民兵們留到最后，我要你們試試新武器！工程師先去把這塊電池裝上！”
現(xiàn)場秩序井井有條，每一個人都心懷希望、面帶笑容。在灰色的世界中，只要有一抹亮色就值得感恩了。
每一位戶主領(lǐng)完物資，都對崔佛和托利說一聲感謝，就仿佛在主教面前受領(lǐng)圣餐的虔誠信徒。對于他們的真誠，即使是摩西也不得不發(fā)出贊嘆：
“這真不可思議，我預(yù)測會發(fā)生混亂的。”
托利腦中靈光一閃：“在深淵最深處，只要有光，就是真理?！?p> 摩西罕見地沉默了一小會兒，說：“我不明白?！?p> 崔佛拉了拉托利：“嘿，看那邊?！?p> 托利回過神來，順著崔佛手指的方向看去，卻發(fā)現(xiàn)了一處高高的、用各式材料和油漆搭建而成的簡陋祭臺。
祭臺上，是一個小豬般的、肥嘟嘟的、有些可愛的巨大神像，那一張臉和勞斯基有幾分神似。在神像旁還矗立著幾尊較小的雕塑，他從其中認(rèn)出了崔佛的面容。
“那是你們做的？”他不敢置信地問。如此狂妄？如此虛榮？
崔佛搖了搖頭：“不，這是這里的人自己做的。對于他們來說，我們就是帶來生命和希望的神。我建議把那東西拆掉，但他們反而把它建的更高了?！?p> 托利掃視四周，卻眼尖地發(fā)現(xiàn)有一個小女孩捧著一塊石膏，對著他的臉在鑿刻些什么，只一會兒就仿佛有了雛形。
注意到托利的視線，那小女孩反倒是大方地走上來，向他問好：“您好，恩人，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他叫托利?！贝薹鸫卮?。
頓時，人群中就爆發(fā)出響徹天際的呼號：
“托利！托利！托利！……托利！”
托利看著一個接一個跪拜在地的人，不由地手足無措起來。
摩西對他說：“我似乎明白了你那句話的意思，主人?！?p> 托利一言不發(fā)，笑容萬分無奈。
人群的呼號還在繼續(xù)。
“托利！托利！托利！救世主！我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