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候府,趙戚妍簡單地吃了一點東西,便躺在榻上休息,滿腦子都是今天上午孟國小王爺進(jìn)城的樣子,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血,遍地的血,還有梅花,紅艷艷的梅花,開滿了整座山的感覺。
前面是一個小男孩,手里拉著另一個人,不停的跑,后面的小孩披著男式的披風(fēng),有些大,卻也破爛的不像話,處處都是被劃爛了。
趙戚妍有種感覺,她就是后面那個小孩,可她看不清,看不清前面小男孩的臉,更看不清后面被拉著跑的是誰。
兩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男孩才停下來,回頭,揚起滿是血污的臉:“好了,放心吧,梅林有陣法,我?guī)е麄兣芰诉@么半天,他們早就餡進(jìn)了陣法深處,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出不來的。”
后面的手甩開他的手:“本來就是殺你的,與我何干!”
這聲音,赫然就是趙戚妍幼時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你和我在一起啊,再說了,我會保護(hù)你的。”
梅林邊緣有一條小河,男孩蹲在河邊,捧一把水,喝了一口,驚喜地看著幼時的趙戚妍:“甜的。”
“妍妍,快來喝一口?!?p> “才不喝呢!”
幼年趙戚妍雖然嘴上很嫌棄,但身體很誠實,兩步來到河邊,學(xué)著男孩的樣子捧一把喝下去,然后再捧一把,再捧一把,不發(fā)一言。
男孩笑了起來,伸出手摸了摸幼年趙戚妍的頭:“對吧,我就說很甜?!?p> 然后男孩也開始捧著喝,喝好了又把臉上的血污洗干凈,這才看清,男孩長著一張頂頂好看的臉,如清風(fēng)徐來,朗朗明月。就是臉頰靠耳邊有一道疤,看到那個疤,幼年趙戚妍就想到了男孩替她擋的那一下。
誰知兩人還來不及笑,后面提著劍的黑衣人又追了上來。
畫面一轉(zhuǎn),又變成了兩個孩子渾身血淋淋地對峙著對面五名黑衣人。
又是一陣打斗,不過是兩孩子身上添了新的傷口罷了,黑衣人,卻毫發(fā)未傷。
畫面再一轉(zhuǎn),幼年趙戚妍推開擋在她前面的男孩,怒喝一聲,渾身暴發(fā)出無盡的戾氣,梅林里蟲蛇都躁動起來,皮膚上肉眼可見一條蟲子快速游走,前一秒還在右臉,后一秒就在額頭,似乎很著急地想破皮而出。
男孩被推地倒在地上,根本看不到這一幕,更看不到隨著黑衣人承受不住一個一個倒地,幼年趙戚妍的七竅都流出了血。
突然,臉上破了一個口子,一條蟲子飛出來,濺起一條血霧。
趙戚妍被嚇醒了,清黎趕緊端了藥過來。
“主子,您是不是做噩夢了,渾身都汗透了。”然后對著外面喊:“清歡,去提些熱水來,主子沐浴更衣?!?p> 感覺到真實,趙戚妍眨眨眼,只感覺頭疼的要炸開了的感覺。
臉色忽然就白的如紙,清黎嚇了一跳,摸了摸趙戚妍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發(fā)燒。
“主子,要不要叫了蘇小姐來給你看看?!?p> 趙戚妍緩了緩,感覺好些了才開口:“不用,什么時辰了?春宴可是要開始了,我們進(jìn)了宮,再讓仙兒看看?!?p> “可是。”
“好了,去將我的衣服拿來,我沐浴后就出發(fā)吧,時間不多了?!?p> “是?!?p> “還有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莫要叫我主子了,盛京城不比淮余,處處行事都要小心些才是?!?p> “是,小姐。”
等趙戚妍沐浴后,趙侯爺和趙夫人已經(jīng)在等著了,因為趙允陽就在宮里,于是只有他們?nèi)巳ァ?p> “抱歉,父親母親,女兒來遲了?!?p> 趙侯爺自趙戚妍回盛京城以來,兩人就沒好好聊過天,老兩口看趙戚妍臉色有些蒼白,擔(dān)心的不得了。
“妍兒,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可是身子沒緩過來?”
原本趙戚妍體內(nèi)的血蠱自然是要越早排除越好,可由于今晚的春宴,所以就推遲了服用噬雨花的時間。
“我沒事,娘,你身體怎么樣?”
趙夫人聽到趙戚妍的話,一頓,繼而點頭,笑道:“沒事,你娘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就別擔(dān)心了?!?p> 趙戚妍拉著趙夫人的手攸地捏緊,她都知道的。
馬車停在宮門外,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慕容兆和慕容瀟瀟兄妹倆。
“阿妍,這里。”慕容瀟瀟看著趙戚妍下來,打了一個招呼,近看卻看到趙戚妍蒼白的臉色。
不動聲色地握拳,似是而非地問:“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你沒用噬雨花?”
趙戚妍輕輕搖頭:“沒有?!?p> “那你現(xiàn)在還好嗎?我們要走到前殿去?!?p> “沒事的。”心里卻覺得奇怪,慕容瀟瀟好像心情不好了。
趙戚妍沒看到身后慕容瀟瀟抬起頭來,眼里全都是毫不掩藏的擔(dān)心。
趙戚妍啊,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怎么能原諒自己。
春宴說起來挺簡單的,不就是吃一頓飯嘛,可麻煩的,還在后面,從春宴次日開始,便會舉辦春獵,春賞,還有春品三場比試。
春獵,顧名思義,就是圍獵,盛京城西城外不出五里,有一座山,被皇家圈起來,養(yǎng)一些供獵的動物,什么都有,就是一個小型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老虎,豹子,鹿,野豬,蛇,兔子,雞。什么都有,而山腳處還有一大型的養(yǎng)殖場,養(yǎng)著兔子和雞這種日常需要的食材,保證每日送進(jìn)宮里的都是現(xiàn)抓的新鮮動物。
如果說春獵是男兒家一展身手的時候,那么,春賞,便是女兒家嶄露頭角的機(jī)會。
所有的二十二歲以下的姑娘,都有機(jī)會參與,什么,琴棋書畫歌舞,什么拿手就展示什么,每一次春賞都會有女子一舉成名,是飛上枝頭,還是一朝出頭,就看春賞了,當(dāng)然,三年前的春賞,讓慕容瀟瀟一躍位立盛京雙絕之一,這一次,不少人都卯足了勁,想要將慕容瀟瀟拉下來。
春品比起前面兩個,就要溫和的多了,就是五國青年男女聚在一起,賞花,賞景,品春茶。
當(dāng)然,這個時候,往往就是有情人能不能終成眷屬的最關(guān)鍵時候。
包括指婚,都靠著前兩天的考察,最后一天的決定。
走進(jìn)前殿,趙戚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上手的那葉褚捷。
那葉褚捷端起面前的酒杯,朝著趙戚妍的方向遙遙舉杯,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
然后,趙戚妍就看到了一邊的孟國小王爺孟秦。
孟秦雖說是小王爺,但從不來參政,而作為一個閑散王爺,卻又備受孟國皇帝的重視,進(jìn)宮從來不繳械,甚至不用通報。
今日的孟秦依舊是一身黑衣,冷眸里都是疏離,有棱有角的臉看起來不似五皇子那般溫潤,卻也不似四皇子那般剛硬,淡薄的嘴唇看起來就很有距離感,卻也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師姐,眼珠子掉出來了。”
蘇仙兒的聲音自耳后傳來,趙戚妍被嚇了一大跳,回過頭就看到蘇仙兒笑得高深莫測。
“師姐,不是我說,回頭是岸啊,恒哥哥那么好,你何苦看不到呢!”
趙戚妍懶得理會蘇仙兒,徑直找到位置坐下,裝作看不見蘇仙兒。
蘇仙兒沒趣:“好好好,我錯了,我再也不說這種話了,行了吧!”
這會差不多,趙戚妍才看著蘇仙兒,卻又想到了孟秦的臉,和孟秦腰間的玉佩。
“仙兒,你可知道哪里有一座山的梅花?”
蘇仙兒心里一個咯噔,臉上凝重一閃而過,看著趙戚妍,打趣地心思都沒了,細(xì)看還可以看到微微顫抖的手指。
盡管這樣,面上卻是若無其事:“怎么?你找梅林做什么?”
搖頭:“不知道。”
“那你問我這個干嘛,我還以為你突然喜歡梅花,要栽呢!”
“那倒不是。”
“好吧,這個我還真知道,我們笠藥宮后山,就種滿了梅樹,一到冬日,漫山遍野的梅花,雖然我沒見過,但每年梅香撲鼻而來,你也是知道的??!”
趙戚妍一頓,是啊,笠藥宮后山就是梅林??桑趺磸膩頉]去過,而且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蘇仙兒手顫抖的越發(fā)厲害,不由得將指甲掐進(jìn)手心。
“師姐,好了,別想了,你要是想要種梅花,我改天給你尋一些,種在你的院子里,春天開桃花,冬天開梅花,肯定特別好看?!?p> 話音剛落,就被趙戚妍阻止了:“別,不用了?!?p> 趙戚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聽到種梅花,渾身難受,本能就想抗拒,她知道,從前一定是發(fā)生過什么,那個夢,有可能不是噩夢,而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蘇仙兒松了一口氣,她想,應(yīng)該給大師兄去一封信了。
“對了,仙兒…”蘇仙兒剛松了一口氣,聽到趙戚妍叫她,又提起來了。
“怎么了師姐?”
“沒怎么,就是我這兩天,老做噩夢,醒來就忘了,只記得一點模糊的碎片,而且每次一做噩夢,體內(nèi)的血蠱都安靜的不像話,我問問你這是怎么了?!?p> “???”蘇仙兒也不清楚,有些懵。
趙戚妍一看蘇仙兒的表情就知道她也不明白,點頭:“沒事,我改天問問大師兄?!?p> “好的?!?p> “這樣一來,我都有點不想把血蠱逼出體內(nèi)了,畢竟,這種現(xiàn)象,很奇怪?。 ?p> 蘇仙兒嚇了一跳:“別,師姐,你可千萬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p> 趙戚妍笑了:“我知道啊,放心吧?!?p> 說話間,福公公走了進(jìn)來,唱:“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p> 眾人起身,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福壽安康。”
別國的使者則是微微鞠躬。
舜庸帝四十幾歲了,皇后才二十出頭,樂呵呵地牽著皇后的手,坐在龍椅上,才抬手:“免禮免禮?!?p> 皇后有些害羞,想要從龍椅上下來,卻被舜庸帝按住,不知道說了什么,皇后的臉蹭地通紅,而舜庸帝卻心情大好地笑出聲來。
一邊的姚貴妃氣地臉都差點沒繃住,想要喝水來掩蓋,卻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卻聽到“噗嗤”一聲笑,立馬抬頭,恨恨的看著對面的寧王。
周易南好整以暇,好似剛才笑出聲的人不是他。
姚貴妃氣地牙癢癢,正想說什么,就被舜庸帝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