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杉攸抓起放枕頭邊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十點四十了，他會不會睡了呢？
不管了！蘇杉攸還是打開了聊天軟件，找到一個名字――夜航，然后點進了和夜航的聊天界面。蘇杉攸記得，之前自己問喬導是不是認識夜航，喬導說認識，她想既然喬導都認識夜航，像喬導這樣的風云人物，夜航更有可能也認識他，說不定能從這個叫夜航的學長那邊打聽一點關于喬導的消息。再說了，反正是隔著網(wǎng)線看不見摸不著的網(wǎng)友，她問這種有關別人隱私的問題雖然顯得有些不合適了一些，但只要她臉皮厚一點，下了賬號就可以裝作自己沒問過。不要怕，蘇杉攸！蘇杉攸給自己暗暗打了個氣，抿著嘴斟酌了一下措辭，在屏幕上打到：“夜學長好，你睡了嗎？”然后按下了發(fā)送。
喬松在目睹某個可疑的人從梧桐樹下鬼鬼祟祟溜走后沒多久，也離開了窗臺，打開房間內(nèi)的燈，去洗了個澡后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準備工作。新生入學有一段時間了，后續(xù)的活動和工作還很繁重，盡管他這一段時間被他的父親喬懷仲連二連三的電話，警告弄得疲憊不堪，尤其是今天喬懷仲還親自過來了一趟，但此時此刻喬松還是得打起精神來做好身為一個輔導員的工作。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喬松在心里重新過了一遍最近需要開展的工作，需要下發(fā)給各班的消息和任務，覺得差不多了，電腦右下角的時間也顯示已經(jīng)到了晚上十點三十了?？墒菃趟蓞s覺得時間過得實在太慢，看起來一堆亂麻的事情竟然這樣就處理完了，他還以為至少要熬到凌晨一兩點，他還以為這個夜晚可以拿工作做借口正大光明的失眠。
喬松整個人往后仰去，身子被座椅靠背擋住，頭卻沒有依托地往后落，連帶著脖子也彎出了一個弧度，這個弧度卻并不平滑，因為這個動作讓他的喉結(jié)更明顯。喬松想著喬懷仲的臉，他所說的話，厭惡的，冷漠的，拖油瓶，賤女人……突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呼吸不過來，他深呼吸幾口氣，然后咬緊牙齒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只有喉結(jié)會偶爾上下移動幾次，仿佛是某種生命力的象征。
過了一會兒，喬松終于坐直身體，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現(xiàn)實里的夜晚就慢慢變得跟他夢里的一樣黑，夢里的那個小男孩獨自面對的，與海匯成一片的黑夜，似乎要將那個小男孩吞噬，而現(xiàn)實的夜，似乎也要把他扯進黑暗中，喬松總是睡不著，或者說是不敢睡，他怕自己總有一天無法從那個夢里，從無論夢境還是現(xiàn)實的黑暗里逃脫出來，陷入虛無不再回來，有“樂觀”的人把這種狀態(tài)稱為解脫。
或許是吧，喬松心想，他與這世界似乎已經(jīng)沒有任何聯(lián)系羈絆了，骨肉血親淡漠至此，外人更是不會理解。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很累了，而且反正沒有誰真正地關心他，他也沒有值得留戀的，這樣一來，只要將自己和這個世界的關系撇清，把自己的痕跡從這個世界擦去，他就能無聲無息地完成從這個世界的“解脫”了。
只是容不得喬松繼續(xù)想如何將自己解脫，一道消息提示音就把他扯回了現(xiàn)實。喬松把視線從窗外收回，看向電腦屏幕，一時間被亮得有些恍惚，他定睛去看屏幕下方不停閃動的聊天軟件圖標，打開來卻發(fā)現(xiàn)是蘇杉攸發(fā)給“夜航”的消息，只見她發(fā)過來的是：“夜學長好，你睡了嗎？”
夜學長，也就是喬松顯然是還沒適應自己的兩個馬甲，消息都沒看清楚，只看到是蘇杉攸發(fā)的消息，第一反應就是，她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自己這幾天狀態(tài)不好沒怎么管他們軍訓，難不成身體不舒服了？甚至差一點就直接回復道：“最近沒盯著你們軍訓，是有什么問題嗎？”
幸好瞥了一眼“夜學長”三個字，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好在及時剎住了車。自己現(xiàn)在不是這丫頭的輔導員了，是他的夜航學長。無奈地笑了笑，喬松回復道：“還沒，有什么事嗎？”
蘇杉攸發(fā)出第一條消息后就很緊張地抱著手機，生怕一會兒人家回復了自己卻甩了手機睡著了，此刻看到夜航的回復，她的心稍微放了下來，可想到接下來要聊的話題，蘇杉攸心里又有些沒底，究竟夜航學長認不認識喬導呢？
“真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沒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人?！碧K杉攸迅速地回復道。
“什么人？”喬松也不嫌蘇杉攸吞吞吐吐，而是很有耐心地接著她的話問，說實話，他也很好奇這個女孩要跟他打聽誰，平時也沒見她對哪個人特別關注過啊，再說了，她在跟“夜航”聊天的時候，也沒見這么欲言又止過，難不成她想打聽的是一個男生？想到這里，喬松皺了皺眉，見沒等蘇杉攸回復，有些心煩氣亂地打了兩個字“快說”發(fā)送了出去。
蘇杉攸正在想怎么問關于喬導比較合適，只見對方又發(fā)來“快說”這兩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的，似乎很不耐煩的樣子，蘇杉攸卻覺得，嗯，這才是那個毒舌的夜航學長才對，剛才語氣那么好那么耐心，她都有點不適應了。跟這種脾氣不好的人聊天她的臉皮才能厚的起來嘛，對方要是個溫和有禮的，她肯定不好意思打聽了。
“好啦，我說，學長你認識喬松嗎？”沒有了心理負擔，蘇杉攸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到。
看到這條消息，喬松卻是愣住了，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這個女孩是在跟自己打聽自己嗎？或者說，跟就是喬松的夜航打聽喬松？這是什么操作？她打聽自己干什么？
蘇杉攸見對面一時間沒有回復，以為是夜航還在回想自己認不認識喬松，就忍不住提醒到：“跟學長你一屆的，也是建筑系的，個子高長得很好看成績也好?！?p> 喬松看著蘇杉攸發(fā)來的消息，個子高成績好長得好看，這就是她對自己的評價？也太隨意了吧，忍不住升起一顆頑童的心，喬松回復道：“個子高長得好看成績好的多的去了，你說的是哪一個？畢竟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你得說具體一點，我才容易回想起來?！?p> 蘇杉攸看著屏幕上的消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夜航學長也是真難伺候，她就不信他們喬導那一屆還有比喬導更出彩的了，這么出眾的人怎么可能記不住呢，他肯定是吃醋喬導比他優(yōu)秀，故意裝不認識的。裝是吧？那就說具體一點，讓我們喬導把你秒成渣渣！不得不說，這一刻的蘇杉攸，也是幼稚極了。
“你肯定能記起來，我們喬導，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材參照走秀的模特，長相嘛，霍建華的鼻子嚴寬的眼睛金城武的嘴巴肯定是你們當年的系草，還有，人家成績次次第一，各種獎項拿到手軟，現(xiàn)在能想起來了嗎？”蘇杉攸一口氣發(fā)了一長串話過去，還頗有些得意，覺得自己的描述實在是到位極了，她不信夜航學長還能裝不認識他們喬導。
而喬松看到這句話，第一反應就是沖去洗手臺的鏡子里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長著霍建華的鼻子嚴寬的眼睛金城武的的嘴巴，可是又想到，他好像連這三個人是誰都不知道。算了算了，喬松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瞧這丫頭的口氣，莫名其妙有些炫耀的味道，應該是在說自己的好話，系草？也虧她說得出來，不過這差不多是真的，當年不知道誰給評的，他一直沒把這兩個當什么頭銜，如今卻突然不反感這兩個字了。而且成績那一點她說的也沒錯，難不成是已經(jīng)偷偷打聽自己了，這女孩到底想干嘛？
雖然滿腹疑問，喬松還是迅速進入狀態(tài)，拿著夜航的語氣回復道：“記起來了，你描述得如此詳細我想記不起來都難?！?p> 那是！蘇杉攸有些得意地想，覺得對付夜航學長這種人臉皮就要厚一點，她沒想到，夜航接下來的一條消息卻讓她瞬間破功。
“你剛才說‘我們喬導’，意思是喬松現(xiàn)在是你們的輔導員是吧？你觀察你們輔導員觀察得那么仔細，還專門向我打聽他，你想干嘛？”
看到這條消息，蘇杉攸的臉瞬間紅了起來，真的觀察得很仔細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不過就是多看了幾眼，再加上記性可能稍微好了那么一點點吧？蘇杉攸有些心虛地想。
“這不重要，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問學長你?！碧K杉攸強裝蠻橫地說了前面一句。她就是要耍賴把這件事賴過去，夜航學長也不能把她怎么樣吧？況且，她今天真的是來問正事的？
知道她在耍賴，但又發(fā)現(xiàn)她確實很著急的樣子，喬松也不再逗她，回復道：“關于你們喬導的？”
“是的?！碧K杉攸回復道，在夜航表明態(tài)度前，她始終不敢真正地問出那些話，她怕的不是自己丟臉，她怕別人察覺出喬松的異樣。
“問吧，我還算比較了解你們喬導，你問吧，我不會出去亂說的?！彼坪跏遣煊X到蘇杉攸的試探，喬松又補了后面一句讓她心安。
雖然不知道她要問什么，但看她試探“夜航”可靠度的行為，喬松想或許蘇杉攸也是跟那些女孩一樣，把他當成一個優(yōu)秀完美的人，想打聽他那些出彩的事跡，只是礙于女孩子的面子所以吞吞吐吐。喬松垂下眼眸，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心里一下子又涌上一股疲憊。都一樣。
看到聊天窗口里彈出一條消息，喬松有些懶散地抬眼去看，似乎這個消息并沒有什么價值，可等到真正看清后，喬松身子一僵，呼吸都忘了，心跳卻比平常要快。
蘇杉攸問的是：“你覺得我們喬導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