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牽著狗出來,看見孫攀等在門口,她剛才斷續(xù)聽見外面的“占坑論”,局促讓出身來。
“我不上,沒事吧你家狗?”
“在樓下已經(jīng)讓它方便過了,剛是要擦爪子?!?p> “小區(qū)最近有……”孫攀頓了頓,“有人投喂有毒的肉糜,怕你家狗中槍。”
沈佳略感吃驚,隨即搖搖頭,那神色有些抱歉,好似自己不該聽見這種消息。
“你說的肥皂味?”
沈佳抿嘴一笑:“我家衛(wèi)生間也有這樣的味道,我姨媽喜歡用肥皂水洗衣服,也喜歡用國產(chǎn)的香水泡衣服?!?p> “國產(chǎn)香水是什么啊?好聞嗎?”楊青彤扯著脖子問。
“金芭蕾、艾琳之類?!?p> “我知道了!花露水也可以吧?難怪之前覺得熟悉,你衣服就是花露水的味兒!”楊青彤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嗯,我媽媽也借鑒姨媽的法子,很好用,你們也可以試試?!鄙蚣腰c點頭來到客廳,狗狗跟著主人亦步亦趨,沈佳落座它便溫順的蹲在一旁。桃子上前逗它,玩得不亦樂乎。
“狗叫什么???”周霈問。
“金毛?!?p> “金毛?它本身就是金毛啊?!本砭碚?。
“嗯?!?p> “這不相當(dāng)于沒名字嗎?”
沈佳固執(zhí)道:“她就叫金毛。”
卷卷擠開周霈,蹭到沈佳旁邊:“那咱們給它起個名字唄?!?p> “又不是你家狗,叫金毛怎么了,挺好啊?!睏钋嗤?dāng)D兌他。
卷卷并不理會,依然執(zhí)著給狗起名,殷勤建議道:“叫敦敦怎么樣,你看它總是蹲坐著。不然叫‘Eason’?諧音‘醫(yī)生’,我記得金毛這種狗智商超高,能當(dāng)導(dǎo)盲犬之類的?!?p> 在一旁的桃子著急:“你不能亂給別人起名字,我姐說起了名字是要負(fù)責(zé)的,對吧姐?!?p> “???差不多吧。我意思是別亂給別人起外號,也別亂叫別人綽號啦?!鼻仉p解釋。
“那你干嘛叫我卷卷,也沒見你對我負(fù)責(zé)。”
“是你自己說‘高子卿’太矯情,堅決、徹底、一定不讓我叫你大名的好嗎?”
“她是不怎么叫人外號,至少從來沒叫過我‘潘安’?!睂O攀淡淡插了一嘴。
“我可沒讓你叫我班長,你怎么老是叫我班長?!敝荟蛉ぁ?p> 秦雙不禁逗,連忙解釋:“班長又不是外號,我也叫于仁超‘超人’啊?!?p> 卷卷一陣怪笑:“憑什么不算,我們五個都能作證,你必須得對周霈負(fù)責(zé)到底,別食言啊秦雙?!?p> “稱呼不過是個代號,叫‘金毛’和叫‘Eason’有什么區(qū)別呢?”沈佳反問。
卷卷看她不大高興,連忙道:“我又沒說‘金毛’不好,是吧狗子,來。”
金毛跑到卷卷身旁,在他褲腿上蹭了蹭,溫順而乖巧。他很是受寵若驚,俯下身正想摸摸,金毛突然弓起身子沖到門口,嗚嗚咽咽起來。
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不等見人,先見一腳,沖著金毛狠踹過去,幾乎是怒吼道:“哪來的雜種!”
沈佳和孫攀同時站起身,沈佳拉住狗,孫攀擋住男人:“這都是我同學(xué),一起來寫作業(yè)。你不是去小叔那了嗎,怎么回來了?!?p> 來者不善,順門而進(jìn)的長風(fēng)送來醉酒的氣味。大家盯著中年男人,他強(qiáng)壯——完全沒有中年人發(fā)胖的跡象——卻又氣色難看。也許是因為喝過酒的緣故,雙頰的潮紅印在偏黑的膚色上,有些無法形容的滑稽。胡茬倒是刮過不久,消瘦的下頜微微泛青。衣服干凈而整潔,顯出和醉漢相悖的氣質(zhì)。
“叔叔好?!敝荟氏确磻?yīng)過來,大家跟著匆匆起身。
“這是我爸。”孫攀神色無異,順手要去關(guān)門。
男人顫巍巍攔住他,轉(zhuǎn)身走開,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的人,和一句“沒事兒,沒事兒,你們玩兒”的道別。
因為孫攀父親的插曲,大家寫了會兒作業(yè)后便“作鳥獸散”,孫攀并不多留,站在門口目送眾人離開。卷卷賴著沒走,這倒出乎孫攀意料,待其他人都走后不屑地問:“可憐我啊?!?p> “啊呸,你可憐?”卷卷吃著桌子上剩下的蛋糕。
“今兒可是三位美女呢,怎么不發(fā)揚紳士風(fēng)格了,那沈佳可是你忽悠來的?!?p> “人家爸開著小轎車在外頭等呢,有我什么事兒??;秦雙我倒是想送呢,但帶著個小尾巴,那小尾巴還那么喜歡周霈,能輪上我?至于楊青彤,我已經(jīng)洗心革面要脫離她的苦海了,你居然讓我回頭是岸?沒門兒?!?p> 孫攀笑出聲:“隨便你,我家沒飯,你自便,我要補(bǔ)覺了。”
“狼心狗肺。”卷卷拿面包渣丟他,“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想陪你待會兒的好嗎?”
“把你的心剖開我看看。”
“滾蛋,快泡面,餓死我了,老壇酸菜。”
孫攀從儲物柜里拿出兩桶泡面,將燒水壺冷掉的水重新燒上,隨手拉來一個小馬扎順勢坐下。
卷卷斜躺在沙發(fā)上,懶懶道:“看在我這么貼心的份上,今兒別泡了,煮煮成嗎,順便臥倆荷包蛋?!?p> “廚房在右手邊,走好。冰箱有火腿,記得加上?!?p> “就你這樣還想獨立呢,不消一個月就得營養(yǎng)不良進(jìn)醫(yī)院。”
“他做飯也沒多好吃?!?p> “這你就沒良心了,先不評價你爸的脾氣,但做飯這塊絕對沒差,我又不是沒吃過?!?p> “讓我有飯吃,有地住,能活命。這么想我還是挺幸福的,死在爹媽手里的也不是沒有。”
“又動手了?”
“沒,他老了,打不動了,我現(xiàn)在甚至比他都高?!睂O攀有些得意,又有些無奈。
“自保第一,孝道第二,你初中報警那次太牛逼了。”
“也就剩牛逼了,誰管呢?老子打兒子,天經(jīng)地義,這是教育你呢?!?p> 孫攀起身取來燒水壺,壺嘴里還隱著沸騰的聲音,卷卷麻溜的撕開桶蓋,將料包一一倒進(jìn)面餅里,待孫攀加滿水后,利落的用叉子卡住蓋口:“日子還長得很呢,國家總統(tǒng)都沒辦法選擇自己爹媽,何況你。你看我,沒父母也沒覺得有啥不好,自由自在,我就不應(yīng)該叫高子卿,應(yīng)該叫高悟空,有一天奶奶走了,我就真沒牽掛了。我聽說去第三世界特別掙錢,等我以后??飘厴I(yè),就去非洲挖礦,掙他個一億兩億?!?p> “你這腦子,上專科,難。”孫攀丟過來一根火腿。
“切,看我耳朵,拴馬樁!我奶說了我的福氣在后頭呢,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等到享我福的那天?!?p> “挺好的,你加油。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我爸坐吃等死——多吃兩口,早死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