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麻木的心,同三爪金龍和蘇黛伊交談一番之后,易小秋終于明白了類龍園中所記載的關于“龍之紀元”的歷史是從何處得知的了。
由帶有真龍血脈的類龍們口述,有類龍園的工作人員執(zhí)筆......
著成一部浩大恢弘的龍之歷史,就是這么簡單!
雖然簡單,但是易小秋明白,這樣的歷史才是最準確的。
親身經(jīng)歷者或許有著各式各樣的情緒,因為立場、出發(fā)點的不同,對一些歷史事件的看法可能不會太客觀。
但是這樣的歷史卻是真實發(fā)生的,而不是通過考古測算,推演出來的。
在沒有文字記載的那個年代,亦或者說是不曾留下文字記載,這樣有親身經(jīng)歷者的口述,卻是最為真實的歷史了。
只不過,眼前這位龍......龍老師,他真的是龍之紀元時代留下來的親歷者?
三億多年的壽元?那時候珠穆朗瑪峰還是一片海吧!
“我當然也算不上真正親歷者!在時間的范疇下,沒有任何生物能夠擁有那般悠久的壽元。本尊存在至今,已有五萬余年的歲月,算是所有現(xiàn)存古類龍中,最為長壽的了!”
到?jīng)]看見云層之中的龍首張嘴,聲音卻低沉悠揚地傳入易小秋的雙耳之中。
五萬多歲了?那個時候人類文明還不曾起步吧,嘖嘖......
也還算是是長壽!
“是所有的類龍種類都向您這樣壽元悠長?”
五萬多年的歲月,加上驚世駭俗的體量和能力......
易小秋不禁想得到,如果所有的類龍都如眼前的三爪金龍般,那人類怎么可能在數(shù)萬年前,逐步成為這個世界的霸主?
“一般來說,和先祖的血脈越是相近,相應的能力和壽數(shù)也會越強大?!?p> 三爪金龍沉吟一番后,回答了易小秋的疑惑。
“不過如今的世界上,所有類龍體內,先祖的血脈大部分已經(jīng)都可以稀薄至忽略不計了。與本尊血脈程度相近的類龍不會超過一掌之數(shù),絕大部分都生活在卡布勒斯島上?!?p>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三爪金龍的話音還未落下,蘇黛伊回過螓首,巧笑倩兮地看著易小秋解釋道,
“并不是每一種類龍都像龍叔一般龐大強悍,每一個種族都有著獨立的特性,畢竟它們已經(jīng)不再是曾稱霸世界的真龍。
像遠古龍灘和近代類龍?zhí)独锬莾勺鸬捏w型,都和一般的亞洲象相差無幾。
其他血脈稀薄的類龍,更是與普通爬行動物無異,根本不會對現(xiàn)代社會造成什么惡劣的影響?!?p> “哼!”
聽了蘇黛伊的解釋,三爪金龍既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卻是傲然地輕哼一聲。
猛然間,一陣颶風卷過,朧月之下的三爪金龍化作數(shù)尺長短,飄飄然按落云頭,游曳在易小秋和蘇黛伊的面前。
“龍有千變萬化之能,又豈會囿于區(qū)區(qū)尺寸體量之間?無非是這世界已不再是屬于我們的世界,爭之何意?”
變小的三爪金龍聲音不再悠揚空洞,卻仍是婉轉低沉。只不過語氣之中,不乏落寞寂寥之感,使聞者唏噓!
聞聽此言,蘇黛伊妙目迷離,一語未發(fā),是易小秋忍不住微微撇嘴,心中對此頗為不以為意。
每一時代都有一個時代的主角。滄海桑田,沒有什么是可以真正的經(jīng)久不衰的......
此為常理??!
不過,即便心中如是想到,易小秋到底沒有開口去討那個嫌,星眸環(huán)顧眼前的龍巢,岔開話題問道,
“蘇姑......蘇姐姐不是說有一尊三爪金龍待產(chǎn)嗎?聽這么說的話,是您的血脈?”
既然神龍谷中所有金龍一族都是血親,相比那位即將降臨塵世的小金龍,也必定與眼前這位龍老師關系匪淺了。
“是我的孩子!”
三爪金龍的神情中不無驕傲地回答道。
確實是該驕傲,五萬多歲還能下崽,這頭老龍的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強!
易小秋面色古怪地想到。
“人工培育部近期的監(jiān)測報告我已經(jīng)看過了,嬸嬸的各項指標都不錯,待產(chǎn)狀態(tài)基本上可以判定為健康,只不過......”
“不過什么?”
蘇黛伊的話還沒說完,易小秋便感到身體周圍的空氣猛地一凝,似山岳一般的壓迫感驟然間撲面而來。
“您看?!?p> 蘇黛伊倒是沒有因為三爪金龍的緊張而有所慌亂,她輕揮素手,指尖出現(xiàn)一個巴掌大小的儀器。
她屈起蔥指微微一彈,一道白光從一起上閃耀而出。白光凝聚成一幅屏幕,屏幕之上便是蘇黛伊所提到的指標檢測結果。
“龍嬸本身的身體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在她的腹部,我們沒有檢測到任何的生命體。
不過,通過反復的激光追導和元素探測,我們又確確實實檢測到了龍嬸體內與她完全不同的另一中生命體征......這才是最古怪的!”
即便是對于類龍園工作已經(jīng)算是了如指掌的蘇黛伊,卻也從未遇到過這樣古怪的情況。
所謂人工培育部,雖然可以依靠學院的新興科學技術來孕育一些種類的類龍,但大部分都是真龍血脈相對稀薄的低等級類龍。
像三爪金龍這樣與真龍血脈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古類龍,他們能做的也不過只是一些安全防衛(wèi)工作,以及一點簡單的健康檢查。
真龍的孕育方式,以及傳承問題,一直是龍族內部最大的秘密。即使是與其朝夕相伴近三百年的類龍園,對此也不是很了解。
面對這樣的情況,蘇黛伊翻遍了類龍園和圖書城相關的所有書籍,都沒能得出結論。
倒是三爪金龍,從蘇黛伊屈指彈出激光導圖之后,一雙龍眸便死死地定在光幕之上。
良久,才緩緩發(fā)出一道響徹山谷的低沉龍吟......
“帶我去,現(xiàn)在!!”
轟然一聲,一龍兩人瞬間消失在了空谷之間,只留下悠長低沉的龍吟,在山澗之中,久久回蕩著!
......
東非大裂谷,塞倫蓋蒂大草原。
作為如今世界上最大的大陸斷裂帶,東非大裂谷素有“地球傷疤”的稱謂。
塞倫蓋蒂草原位于坦桑尼亞的西北部至肯尼西南部地區(qū),南緯1~3度,東經(jīng)34~36度。
東非大裂谷橫跨而過,形成了南北走向的兩條平行裂谷,中間是一片水草茂盛的草原,為野生動物的繁衍棲息提供了理想場所。
這里是非洲大陸唯一仍有眾多陸地動物遷移的地區(qū),也是目前保存最完好的原始生態(tài)系統(tǒng)。
塞倫蓋蒂之上,不斷噴涌而出的活火山給無數(shù)生活在草原上的生物帶來到了不小的生存危機。
但也正是因為火山的持續(xù)爆發(fā),火山灰?guī)浊陙砼c水不斷混合,形成了含有豐富鈣質的堅硬巖層,因而才造就了這片萬族共存的人間仙境。
不得不說,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由此可見!
如今是炎夏七月中,正值塞倫蓋蒂草原的缺水旱季。無數(shù)依賴雨水生活的食草動物族群不得不循著水源的軌跡,不斷向南遷徙。
即便已經(jīng)是孤月高懸的深夜,草原上因為百獸奔騰不息,卻仍是熱鬧非凡。
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從遠處緩緩走來一個數(shù)量龐大的斑馬族群。
斑馬群中的大小斑馬數(shù)以千計,在其中一只看上去最為健碩英壯的斑馬身上,盤坐著一位矮胖如洗手液瓶一般的身影。
“老蘇啊老蘇,算來我們也已經(jīng)有二十余年未曾相見。如今兄弟我追你至此,吾兄卻仍是吝賜一面?”
健碩斑馬身上,矮胖身影遙望著不遠處千里之內唯一的一株古樹,輕聲低吟道。
“沉沉師弟,你也是來這東非草原之上,追捕為兄的?”
在言沉沉清幽淡然的目光之下,古樹之上緩緩凝成一團迷霧陰影,霧影漸漸散去,月光下出現(xiàn)一位昂首挺拔的白人男子......
看模樣倒與蘇黛伊有著九分的相似!
“不曾!”
言沉沉苦笑搖頭,
“從二十三年前,沉沉便發(fā)誓不再對同門出手。尋兄至此,是因為愚弟我撂挑子了,閑極無聊,想找一兩老友敘舊罷了!”
古樹之上,白人男子一番沉吟,終是無奈苦笑一聲。揮揮手,身體飄然而起,轉眼間駕臨在言沉沉身邊。
言沉沉隨意地擺了擺手,族群中一只斑馬仿佛得到指令一般撅了撅后退,出現(xiàn)在白人男子的身側。兩人分乘著一只斑馬并排而行,一時無言。
良久,隨著斑馬群來到一彎淺河旁邊,言沉沉忽然輕笑一聲,伸手戟指不遠處一頭被三只獵豹拖拽攻擊的牛羚,背向著白人男子開口道,
“師兄你看那將死的牛羚。它的伙伴明明近在咫尺,卻眼睜睜看著它為獵豹虐殺,無一個施以援手!”
河灘旁,一頭鮮血淋漓的牛羚在三只獵豹的兇殘攻擊下垂死掙扎,而它數(shù)以百計的同族,就在它們不足兩米遠的地方,悠然地看著熱鬧。
“只要這個牛羚群能夠團結一心地反抗,那三只一看就還沒成年的小獵豹根本不是對手,可是偏偏......呵呵!”
言沉沉看著眼前甚為滑稽的情景,忍不住搖頭輕笑道。
“哼!如此愚昧自私的種族,活該受到天敵的獵殺!”
一旁的白人男子冷哼一聲,猛地朝著牛羚群含怒揮手。
隨著白人男子手下一道銀白色的光輝散出,看熱鬧的牛羚群發(fā)出陣陣的哀嚎,數(shù)以百計的牛羚隨著光輝所到之處,一個接一個的凄慘死去。
三只小獵豹仿佛得到指令一般,放棄了繼續(xù)攻擊可憐的牛羚,轉身朝那一片尸體奔去。
半空中,盤旋而下數(shù)只碩大雄壯的禿鷹,也同樣一起加入了這場“瘋狂的饗宴”之中。
“師兄如此行為,倒是壞了規(guī)矩?!?p> 言沉沉揮手丟出一個治愈術,包裹在鮮血淋漓的牛羚身上,轉頭看向白人男子,輕笑著說道,
“弱肉強食本就是叢林法則的鐵律,師兄能救它一次,卻改變不了這鐵律的本質。更何況滅了它的族群,這一個小家伙如何得活?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何謂規(guī)矩?何謂鐵律?”
白人男子冷笑一聲,轉頭望向言沉沉,目光深邃地開口道,
“既然提及規(guī)矩,沉沉,你且說那二十七年之前,我蘇蓋爾何錯之有?先君他們又何錯之有?”
聽著蘇蓋爾悲憤的質詢,言沉沉眉頭微微皺起。良久方才無解地苦笑搖頭,表情也是逐漸嚴肅地開口回問道,
“兄長,或許老師他們行事確有偏頗,但你又怎么能說你們的所作所為不是太過偏激?”
“路不平則鳴,我輩修煉之人,又豈能囿于苦道之間?豈不聞:大道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蘇蓋爾冷哼一聲,義正言辭地為自己辯駁著,只是回頭望見言沉沉小眼睛中掩飾不住地悲哀與凄婉,終歸一聲長長的嘆息,不再贅言。
“沉沉,在那場動蕩之中,我們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你這位一心為了大家的小師弟......你若有心復仇,為兄絕不反抗!”
“哪能怪你們呢?”言沉沉黯然地搖頭道,“那是她自己的選擇,與人何尤?”
語罷,坐在斑馬悲傷的言沉沉,昂首望向天邊。
蒼穹之上,一彎孤冷倒懸的月牙,碩大的可怖,在這空曠的草原之上,散發(fā)著陣陣滲人的森寒。
“當年那個孩子,如今也挺大了吧?”
蘇蓋爾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心地向來純良真誠的小師弟,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肩膀輕輕地拍了一拍,開口問道。
“那孩子五歲的時候便隨我離開了卡布勒斯,如今卻終究還是回歸了學院......倒也算得上是造化弄人吧!”
提及當年的那個小家伙,言沉沉的目光中終于浮現(xiàn)出一抹慈愛的光輝,言語間也不自覺輕柔了許多。
“只盼這些孩子都能有個美好的未來吧,不要再如我們這般,四散飄零!”
蘇蓋爾輕撫著坐下斑馬悲傷的鬃絨,忍不住陣陣唏噓。
言沉沉回過頭來,長長的一聲嘆息,兩人靜靜地對視相望,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