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東升也感覺到奇怪的時候，灌木中又發(fā)出一聲并不大的聲響。
確定了聲響，董凡成厲聲道：“林子中的朋友，不必風(fēng)吹草動的，這兒姑且還有容人之地，要出來便出來，若是不愿出來，還請順風(fēng)而去，咱們渾天不見，青天見。”
半晌，那人走出灌木叢。
來人正是孫澤，他滿臉汗水，看得出來他在竭力的控制，可兩條腿還是顫抖不止。
張東升驚呼：“不是讓你逃嗎？你怎么回來了？趙雪晴呢？你們不會被劉家給截住了吧？”
一連串的問題甩出來，孫澤只是看了眼張東升，目光便又聚在了董凡成身上。
見是個比張東升還小兩三歲的孩子，董凡成微微皺眉，一臉的不解。
孫澤撲騰就給董凡成跪下了，磕頭不止，在泥地上砰砰作響。
他帶著哭腔道：“大俠，求求你，不要把張東升抓走?！?p> 說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掏出了《黃庭經(jīng)》，跪著向董凡成爬過去。
張東升憤怒道：“白天還沒跪夠？”
孫澤卻看也不看張東升，只是乞求的望著董凡成。
張東升走過去一把將孫澤拉起來，怒吼道：“給老子起來，不準跪！丟人現(xiàn)眼！”
董凡成從少年手里拿過《黃庭經(jīng)》，若有所思。
張東升不斷質(zhì)問起趙雪晴的情況，孫澤卻是悄悄拍了拍他的大腿，向大腿望去，只見他手中握著一把粉末狀的東西。
忽然，他捂住口鼻，將粉末盡數(shù)灑向董凡成，董凡成猛然站起來，向著身后踉踉蹌蹌的退了好幾步。
雙眼訝異的望著孫澤，什么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暈倒在了地上。
張東升先是一愣，而后疑惑，最后露出笑容。
他想過一百種可能在路上溜掉的方案，萬萬沒想過會被這個家伙給救了。
拿回功法與丹藥，張東升把董凡成搬到離火近的地方。
又向火堆中添了些柴火，以防堂堂雷罰堂巡照在半夜被野獸給吃了，這就死得太憋屈了。
逃過了一劫，二人急匆匆的向山下逃去，張東升向?qū)O澤問到：“趙雪晴呢？她在哪兒？”
沒想到如此順利的救出了張東升，孫澤滿面春風(fēng)，他笑道：“就在山下呢！”
三步并作兩步走，二人很快就回到了官道上，不僅趙雪晴在這兒，連那輛馬車也在，雖然只剩下了一匹馬，可總比沒有好。
張東升看著這兩個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奇跡的小家伙，問道：“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
趙雪晴指著山頂?shù)溃骸案衾线h就看得見山頂?shù)幕鸸猓覀兙蛠砼雠鲞\氣，沒想到還看到了劉啟展的尸體，就想來和你告?zhèn)€別?！?p> 這不說還好，一說張東升打了個激靈，跑進了樹叢里吸納了劉啟展的血液，正三品血液果然不同凡響，瞬間就將中丹田給填滿了。
臨了張東升還割下了劉啟陽的頭顱，用布包了起來。
回到車上，孫澤滿臉疑惑，問道：“我們怎么走？”
張東升快意至極，笑了很久才說道：“你們往冀州方向去，太原府北上七十里，有個狼孟縣俗名黃頭寨，你們可以去那里買塊地呆下來，以后我會去找你們，我回漢川城?！?p> 孫澤看傻子似的看張東升：“出都出來了，你還回去干什么？”
張東升晃悠了一番血呼啦差的布包，露出怪笑道：“我的劍還沒拿到手呢，一百幾十兩銀子，就這么不要了？我可舍不得，劉啟展沒了，我也得去給城里報個喜訊不是？”
孫澤提醒道：“別玩鷹再給鷹叨了！你以為劉家就劉啟展這么一位高手？他那兒大大小小的客卿有十八位哩！”
“行了，我心里有數(shù)?！?p> 張東升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倒是你，你與劉家那個惡婆娘什么關(guān)系？”
孫澤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她其實是我姐，你手里拎著的那個家伙是我爹?！?p> 這冷不丁的言語差點被把張東升驚掉下巴。
“我媽是個妓女，被劉啟展相中悄悄贖了身，他老婆是都指揮使的女兒，他開罪不起，怕被老婆發(fā)現(xiàn)，就悄悄給我媽在城南租了間房子，以備他偶爾來住。后來有了我以后，劉啟展就很少來我媽這里了，就連為我取個名字也不愿意。”
張東升看著一臉淡然的孫澤道：“后來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嗯，”孫澤眼眶紅潤，“這混蛋為了討好他老婆，親手把我媽吊死在了眾人面前?！?p> 深吸了一口氣，孫澤繼續(xù)說道：“兩年前她就發(fā)現(xiàn)我經(jīng)常去幫助趙雪晴，就威脅我說，如果我再去幫她，就把她吊死在大街上，像吊死我媽一樣。我便與她約定，再不幫趙雪晴任何一個忙?！?p> 世道艱難卓絕，盡是層層疊疊的悲苦。
張東升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好歹你倆現(xiàn)在自由了，天高任鳥飛！對了，你在山上撒的是什么迷藥，這么管用，那可是個正二品的家伙，這都能迷暈，給我也來點，我留著以后用?！?p> 孫澤一手握著馬鞭，一手往懷中抓了一把放在張東升手上，他奇怪的說道：“也不是什么迷藥啊，就是我平時偷東西被逮住，灑人眼睛的石灰。我想著把他眼睛糊了，咱倆好跑，誰知道他直接暈了過去?！?p> 張東升看著手中的石灰，搓揉了一番，又皺起眉頭聞了聞。
就是普通的石灰。
他猛然回頭，看向遠處山頂?shù)哪且荒ɑ鸸狻?p> 什么都明白了。
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會逐日放棄自己對善惡的判斷，變得世故而愚蠢不堪。僅有一小部分人，純粹而執(zhí)著，畢生都相信自己的看法。這種堅持，每個人都曾經(jīng)擁有過，卻不是人人都能享有一世，于是乎，這樣的人在人世間格外不平凡，在渾渾噩噩的世道中遺世而獨立。
山頂上，董凡成坐在篝火旁，在那張不茍言笑的臉上一點點的抹去石灰，輕聲嘆息道：“大師兄終于要開始了嗎？”
忽然，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柔和，口中喃喃自語。
“江湖路遠，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