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大的法陣在顧海與蘇子念完咒語后發(fā)出極其炫目的光芒,兩人不約而同地抬手試圖將其擋住。不知是誰的劍磕到了桌角,那聲音在這巨大又寂靜的書庫內(nèi)竟顯得格外刺耳?!罢l在那里!”還未等法陣完全生效,一個聲音便從不遠(yuǎn)處傳來,顧海與蘇子俱是一驚,顧不得等腳下的陣自行完成結(jié)印便丟下冊子隨意選了個書架躲到了后面。
蘇子抬頭一看,好巧不巧又是昆侖晏氏的書架,他與顧海緊貼著書柜一動不動生怕被發(fā)現(xiàn)。雖是如此,二人的眼睛倒是一刻沒閑著,仔仔細(xì)細(xì)地將晏氏的書架打量了一番,顧海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蘇子的衣袖,不敢出聲,于是努力比著口型,要說蘇子果然不愧是顧海的摯友,竟真就看出了對方想表達(dá)的字句:“你說這昆侖晏氏怎么都這么倒霉,他們的冊子仿佛大多都比其他幾家的薄上不少。醫(yī)生在昆侖域也算是高危職業(yè)嗎?”待蘇子反應(yīng)過來,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拿劍標(biāo)狠狠戳了一把顧海的腿。
雖是覺得顧海的言辭有些無理,到底兩人還是好奇心旺盛的孩子,蘇子見那個出聲的人并未找到附近,于是躡手躡腳地從晏氏書架上取下一本冊子。打開一看,冊子的主人公叫做晏舟。
因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顧蘇二人只是粗略看了幾眼便將冊子翻到了最后幾頁,看看到底為什么這本冊子薄的離譜,沒想到竟在最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們的醫(yī)術(shù)課老師,謝泊隅。
顧海從書架后探出半個腦袋,見來人似乎是朝對面方才他取劍的環(huán)形書架去了,料定那人看不見他們,于是長舒一口氣對蘇子說到:“這個晏舟也太慘了些,原來真有人會天生就少一魂一魄長睡不醒啊。”蘇子不答,只又翻了翻手中的冊子,指著最后一段將其舉到顧海面前:“我倒覺得這還不算最慘的。你看,他十五歲好不容易被喚醒了,十八歲就又死了。要知道他跳的可是蓬萊仙島的天水云洲,從那里掉下去何止是死,那是魂飛魄散,生生世世再無此人。”顧海聽罷從蘇子手中拿過冊子,捧到面前想要再仔細(xì)看看,奈何不知是沒墨了還是怎的,大部分的字跡皆是模糊不清難以辨認(rèn),只能依稀看出的確是有謝泊隅三個字。“嘖,你說這晏舟與謝先生又有什么恩怨,為何他一個昆侖域的修士會跑去蓬萊島自殺,而且看這段落和字?jǐn)?shù),他死的時候謝先生怕是就在他身邊?!鳖櫤nD了頓,接著雙眼一亮,篤定地說:“該不會是謝先生殺了這個晏舟吧。”
不知怎么,未等顧海分析完,蘇子便猛地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回了書架后面。顧海用余光瞟了幾眼,竟發(fā)現(xiàn)從對面的書架處走出來的就是他幾秒前才剛提到的謝先生,謝泊隅。他看了看握在手中的長天劍,心慌的就差開始發(fā)抖了。
萬幸謝泊隅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顧海與蘇子二人,他帶著本冊子走到矮桌前,見了桌上那本屬于晏別的冊子,先是一愣,接著便皺起眉頭警惕地向四周環(huán)顧了一圈。他將自己手中的冊子放下,又取了晏別那本就向二人藏身的書架走來。顧海閉上眼緊貼著書架,耳邊愈發(fā)接近的腳步聲逼得他在心里將古今中外能求的仙佛神魔全求了一遍,不知是哪位大能顯靈,只聽得一聲冊子被放回書架的聲音,那腳步聲便又逐漸遠(yuǎn)去了。顧海屏著呼吸向矮桌的方向飛快看了一眼,果然謝泊隅又坐了回去,打開了先前他放在桌上的冊子。
“入夢三千界,往事成今昔?!敝宦犞x泊隅將咒語念出,法陣再度發(fā)出一陣刺眼的光芒,將藏身在書架側(cè)方的顧海與蘇子照出兩道極長的影子。顧海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好在謝泊隅閉著眼睛并未注意這件事。片刻之后,光芒逐漸消退,法陣又變回了最初那閃著幽幽光亮的樣子,坐墊上的謝泊隅消失地?zé)o影無蹤,就連原本放在矮桌上的冊子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顧海趁著這個機會,也顧不得將長天和秋水放回原位,拉起蘇子趕忙就向樓下的規(guī)誡閣狂奔。蘇子似有什么顧慮,邊跑邊問:“這兩把劍怎么辦,我們就不放回去了嗎?”
“你又不知道那陣?yán)锏臅r間過得有多快,這會兒回去放,萬一謝先生出來了呢?”蘇子想了想倒也覺得有理便隨著顧海一路跑下了樓。
不知是二人走錯了路,還是閣內(nèi)另有玄機,顧海與蘇子沿著樓梯一路向下,待出了門竟直接就到了太華峰的棧道前。
好巧不巧,二人剛出門又撞上江行歌迎面走來。好在近日天氣轉(zhuǎn)寒,二人皆穿了外披,他們將袍子扯了扯攏住長天與秋水,生怕江行歌知道了他們不但沒老老實實抄誡規(guī),反而還摸進(jìn)了昆侖千年錄順了兩把靈劍出來。
“師兄。”二人將劍隔著外披抵在山壁上向江行歌行了禮,對方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并未過多注意他們,只點頭嗯了一聲便離開了?!八稚险戳搜!碧K子細(xì)心地發(fā)現(xiàn)了江行歌指尖那一抹已然干了的血跡,顧海順著江行歌離開的方向看去,到底只看見一個負(fù)劍遠(yuǎn)去的背影。
“昆侖五峰內(nèi)嚴(yán)禁私斗。以江師兄的實力,那血應(yīng)當(dāng)不是他自己的?!碧K子思忖片刻又接著分析道:“若是其他弟子與他對招,怕不是沒兩招就輸了,也不至于見血。而能與他對招至見血的,整個昆侖只有三人,江師姐及白氏姐弟。想來江師兄雖然不怎么待見江師姐的樣子,但也一直護(hù)的緊,那么便不可能是她,這樣就只剩下了白氏姐弟。”蘇子說到這里側(cè)過頭看了眼顧海,見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接著給出提示:“江氏與白氏向來都是盟友,江師兄與白氏姐弟又都是極為克制知理的人,若是能讓他們動手,那便只有一個可能,動手的原因與三人中的一人有關(guān)。”
聽到這里,顧海終于一拍腦袋明白了蘇子給出的提示:“你是說,應(yīng)當(dāng)與之前白師姐在梨林失魂有關(guān)?”蘇子拍了拍顧海的肩膀,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說到:“反正也沒事干,不如我們來玩?zhèn)€偵探游戲?”
雖未猜中全部,不過蘇子到底猜到了緣由,于是兩人約定今夜三更一過便再去昆侖千年錄中探個究竟。
雪竹林中風(fēng)雪正盛,江行闕并未施護(hù)身咒,她頂著大雪向林中的小院走去,雪花一片片地落在她的發(fā)間以及頸上那逐漸結(jié)痂的傷口,竟莫名凍出了一絲麻痹感。她拂去竹籬上厚厚地積雪將其推開,透過半掩的窗戶便能看見正倚在榻上小憩的晏吟,也不知怎么,她將原本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問題又生生咽了回去。
江行闕就那么在大雪中扶著竹籬站了良久,最終仍是未再前進(jìn)一步,安靜地又將竹籬掩上轉(zhuǎn)身順著來路離開了雪竹林。
何必再問,那半枚玉佩到底只經(jīng)手了她與晏吟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