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直接靠著桌腿席地而坐,“阿風,這些年過得好嗎?”
練傲寒的聲音很輕,很疲憊,像是一潭死水沉靜了許多年,忽然找到一條水道,沒有泄洪時的崩騰洶涌,只是緩緩而又無力地順其流走。
“當然好,我如今可是千鶴宗的宗主,”于風往姐姐的身上靠去,“阿姐,你以后什么都不用做了,都由我來做?!?p> “不行,我已有了打算?!本毎梁D了頓,柔聲道:“千鶴宗宗主?于風?你怎么改叫這個名字了?”
“阿姐不也不愿隨那人姓嗎?我本想隨母親的姓,可那虞氏欺人太甚,我實在厭惡的緊,便改了這個于。”找到了姐姐,于常心中一陣輕松,語調(diào)也帶著歡快。
“你這一改,還真和毒門于氏成了一家?!本毎梁y得說句玩笑話,許是冷漠慣了,只眼中流露出笑意。
“呸,天下姓于的有多少家我怎就和那該死的于氏成一家了?”于風傷感道:“阿姐不知,我?guī)煾稻褪窃饬擞谶_的暗算,被毒死了。”
她好端端的提那毒門于氏做什么?惹得弟弟傷心。
“阿姐怎改了這個名字?”于風好奇道。練傲寒柔聲道:“是我?guī)煾钙鸬?,綰字便做了小名?!?p> “練、傲、寒,”于風一字一頓地念到,“這名字,蠻好聽的?!?p> 昔年的稚子薛綰和薛清風早已死在了北山的大火中,今日再見的是練傲寒和于風,二人心中唏噓不已。
“阿風,你和我回去吧,待在樊禁盟太危險了,萬一你被拆穿,又該如何逃出?”練傲寒擔心地說。
“姐姐放心,我這么聰明不會暴露的,留在樊禁盟給姐姐做內(nèi)應(yīng),咱們姐弟在一起,定然事半功倍。不過,我想一有空就待在阿姐那,阿姐可不許嫌我煩?!?p> “怎會?!?p> 要不是那樊禁盟,他就直接搬到阿姐的忘川樓住著,也能天天照看阿姐。
“阿姐?”
沒得到姐姐的答復,于風起身才看見阿姐就倚著桌子沉沉睡去。自北山后,練傲寒幾乎是夜夜噩夢,總會被當年的場景嚇醒,此刻的她就好像體內(nèi)多年緊繃的弦忽然松了,整個人再沒了氣力,疲倦得很,只想睡上一覺。
于風小心翼翼地抱起阿姐,讓阿姐睡在自己的床上,輕輕地給她蓋上錦被,安靜地看著姐姐美麗的容顏,阿姐很美,和娘親一樣是個清麗俊秀的美人,從今以后,他會一直守護著阿姐,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其實他想過好多次,若他們是兄妹而不是姐弟該多好,那姐姐只要做個無憂無慮的女兒家就行,凡事都有兄長,可偏偏阿姐就是比他早上一刻出生,從小總是她在護著自己,否則怎會替他生了大病,這都怪他,也不知姐姐的病好了嗎?
平日里哪怕聽見一根針落地都能提起警覺的練傲寒,今日睡得死沉,連被人抱起都毫無感應(yīng),她沉浸一個漆黑的夢鄉(xiāng)中,四周很安靜,沒有任何人,很安全,她不用總是懷揣著戒備,她睡得很安逸。
一覺醒來,房里已掌了燈,是于風親自點上的。練傲寒戴上放在枕邊的面具,走出房門,已是傍晚,天色昏暗。
房外的侍衛(wèi)皆向她彎腰行禮,童原道:“大小姐,宗門內(nèi)有事來尋宗主,待宗主處理好便來見大小姐?!?p> 練傲寒頷首回應(yīng)。
她在府內(nèi)隨意走上幾步,舒舒筋骨,她許久沒睡得這般沉過?!鞍⒔??!?p> 于風笑著跑來,拉住練傲寒的手,“阿姐要不就住我這吧?”
練傲寒柔聲道:“你想被樊禁盟那幫人發(fā)現(xiàn)?”
“不會?!庇陲L胸有成竹,“我就告訴他們說我在和你談聯(lián)盟的事。”
說起這事,練傲寒依舊心有擔憂:“你還是早點撤出來,畢竟……”
“阿姐,我保證,不會讓自己有事的。”于風信誓旦旦地道。
練傲寒一手搭在弟弟的肩上,“風兒,一切有姐姐?!?p> 練傲寒的語氣變得冰寒,“當年的樁樁件件,我會一筆一筆的清算,每一個我都不會放過,所有人都得為他們的罪孽付出代價?!?p> 晚風輕拂,紅色的衣角微微揚起,銀色的面具透著冷光,冷漠,仇恨,殺意,狠絕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彼岸花開,幽冥有客,她就像一朵綻放的曼珠沙華,她所到之處就是幽冥之獄。
夜色黑沉,唯當空一輪明月。練傲寒趁夜回了忘川,雅室內(nèi),她換上了一襲白衣,緩緩跪下,面對著北方拜了三拜,每一拜都無比沉重,每一拜都是無盡的思念,她每一拜都好像要被背上的包袱壓得再難起身。
于風讓人開了于靈兒房門的鎖,不到半刻,于靈兒就沖進他的書房,大聲喊到:“于風?!?p> “你抽什么瘋!”于風扔下手手中的書卷,大步走到門邊把門關(guān)上。
“于-風-”于靈兒小臉氣得通紅。
于風扯過她,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按在柱子上,“干什么?活膩了你?”
于靈兒被捂住嘴,支支吾吾也聽不清在說什么,明亮的眼睛里漸漸浮出淚水,隨時要哭出來,不行,她不能哭,她有什么好哭的,于靈兒的心里又酸又疼,他和練傲寒才見了幾面就要把她關(guān)起來,就這么全然把她忘了,酸澀的感覺從心尖涌上了喉嚨。
于風松開了手,放低了語調(diào):“你別那么大聲的亂叫。”
“亂叫?你本來就是于風,對了,你是假于常的事,那個魔女知道嗎?”于靈兒陰陽怪氣地質(zhì)問道。
“這和你沒關(guān)系,還有,不許叫她魔女,她不是。”于風鄭重地說道。
于靈兒見他少有這一本正經(jīng)的時候,今日居然為了那個女人這樣和她講話,是,他說的對,這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她難受得很,生硬地道:“那你和她的事,你關(guān)我干什么?”
于風反問道:“我還不知道你記恨她抓了你,不把你關(guān)起來,你會不鬧事?”
“我……”
“過幾日你去和她道個歉,偷人家東西本來就是你的錯,你和練樓主好好說,她不會再怪你的。”見她略有委屈的模樣,于風也不再苛責,放低了聲音。
于靈兒反而更委屈了,他為了那個女人居然要她道歉!她順著柱子蹲下,直接縮成一團,把臉埋在腿上。
怎么回事?于風感到無從下手,但也蹲了下來,慢慢地道:“她是抓了你,但她抓了你也沒有對你動手,是不是?而且這一切的源頭是你偷了她的東西,是你犯了錯?!?p> 于靈兒抬起頭,“不就是一塊玉璧嘛,她幽冥客還缺這些?”
于風感到無奈:“偷拿別人的東西就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