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沈公館后廚,沈妻吳鶯鶯細心看護著熬藥的爐火,沈平近來身體困乏無力,偶爾心悸。這半月,心悸越發(fā)頻繁,吳鶯鶯擔心又發(fā)愁。早在兩年前,已故沈老爺沈正謙也感到身體困乏無力,時常心悸,中西醫(yī)都不曾查出病癥。
服下中藥的沈平打發(fā)走丫鬟,轉(zhuǎn)對吳鶯鶯:怕是真如那個中醫(yī)所說,這是沈家的遺傳病癥,到了五十歲越發(fā)嚴重。
吳鶯鶯瞧瞧門虛掩著,走過去,合上門。
轉(zhuǎn)過身,她低聲: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老爺,人家都說國外醫(yī)生好,要不,我陪你離開上海,去找洋人醫(yī)院診治?
沈平:我走了蘇美卿怎么辦?
吳鶯鶯一個婦道人家,滿腦子都是丈夫的性命。
吳鶯鶯:你也是,馮婉秋兩年前寄過沈夢覺的照片,讓病重的大哥以解思女之苦,你還真將計就計,讓蘇美卿繼承了家業(yè)。你是怎么想的?
沈平:我啊,不想沈家家業(yè)落在外戚手里。都盯著呢!尤其是我堂哥那二姨太,兒子夭折,小女哮喘,母女常年在北平醫(yī)治,可上海還有她的爪牙。我懷疑那些挑頭鬧事的,八成都是她所挑唆。
體會到沈平用心良苦,吳鶯鶯心疼,嗚咽起來:命都快沒了,要錢做什么?
夜里,蘇美卿照例睡前在臥室練字,她已能磕磕絆絆閱讀沈夢覺的日記,她已經(jīng)讀了幾頁,想更多了解沈夢覺的內(nèi)心世界。
忽然,外頭吵吵鬧鬧,她叫了兩聲美玉,美玉方才一路小跑回來。
蘇美卿:你跑哪兒去了?
美玉興奮又八卦地:外頭鬧起來了,魏小姐的哥哥說奉父母之命抓魏小姐回公館呢,還說要讓魏小姐退房!
蘇美卿趕緊起身:她不是還病著呢嗎?
美玉:誰說不是呢!這哪是親哥哥,分明是冤家。
公寓走廊上,魏酉酉手抱住門板,死活不撒手。25、6歲的魏寅成穿著得體,但樣子卻很奸滑,眼睛透著不屑,他不顧魏酉酉反抗,指揮兩個丫鬟拉扯魏酉酉。
魏酉酉哭得梨花帶雨:我不回去!不回去!放開我!
蘇美卿擔憂又疼惜:也不知道喬小姐和彭小姐在哪里。
美玉附耳:說在派克路卡爾登大戲院看戲呢。
蘇美卿嗔怪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愛打聽這個毛病你要改改。
美玉吐吐舌頭。
此時,聞訊而來的岳西峰匆匆走出電梯,恰好撞上魏寅成半拖半拉,要帶走虛弱的魏酉酉。明眼人都看得出魏寅成根本沒有大哥的樣子,身后魏酉酉臉色蒼白,軟癱在兩個丫鬟之間。
岳西峰故意擋在魏寅成面前,滿臉堆笑。
誰都知道伸手不打笑人臉。岳西峰深諳其道。
魏寅成口氣蠻橫:讓開!
岳西峰:魏大少爺,您說現(xiàn)在小姐她身子還虛弱著呢,要不,調(diào)養(yǎng)兩天再回魏公館也不遲。
氣急敗壞的魏寅成早已經(jīng)不耐煩,他抬手給了岳西峰一巴掌。
魏寅成:你一個管家,有什么資格擋本少爺?shù)穆??下人就是下人!哪能輪到你來安排我魏家的事情?p> 岳西峰捂著臉,不敢言語。
美玉見勢頭不妙,嚇得拖著蘇美卿躲進公寓。同是下人的蘇美卿不忍岳西峰受辱。魏寅成越耀武揚威,她越惱火。
蘇美卿說了句:美玉,你給巡捕房打電話,說有人騷擾沈家大小姐。
美玉:您真管???
蘇美卿來不及解釋,拿過門口的一把長雨傘,大步走向魏寅成身后。
魏寅成用力推開岳西峰,蘇美卿則用雨傘的尖頭狠狠戳了魏寅成的腰,魏寅成疼得踉蹌了兩下,差點摔了個趔趄,撲倒在地。
魏寅成扭頭大罵:哪個不長眼的敢掐本少爺?
蘇美卿嗤笑,將雨傘立在身前,傘尖戳在地上:你吵了本小姐讀書的好心情,推你撞你,掐你都是輕的。
魏寅成橫不講理:你誰???!
蘇美卿:你管我是誰。
魏寅成:你知道我是誰嗎?
蘇美卿:我管你是誰!在本小姐門前吵鬧,沒賞你一記耳刮子已經(jīng)算開恩了,還敢跟本小姐叫囂?(轉(zhuǎn)對岳西峰,其實故意譏諷魏寅成)岳西峰,你這個管家做的可不怎么樣啊,連只野狗都看不住!
岳西峰是個聰明人,趕緊道歉:對不住了沈小姐。
聽到“沈小姐”,魏寅成更為不屑,他早知道沈家船業(yè)瀕臨倒閉,全上海都在嘲諷沈家沒落,他更加不把繼承人沈夢覺放在眼里,尤其還是個女人。
魏寅成:好男不跟女斗,算我倒霉,晦氣!
蘇美卿論起雨傘指著魏寅成的鼻子:你再說一遍?
喬曼琳挽彭若愚笑吟吟走出電梯,兩個人還在議論晚上卡爾登戲院看話劇的一個帥哥觀眾,一臉桃花的彭若愚后悔沒主動索取電話。喬曼琳想著下周去看戲碰碰運氣,有緣分自會相遇。說著話的兩個人看到電梯外走廊鬧的不開交的一幕——魏酉酉病懨懨被兩個丫鬟架著。蘇美卿手里的雨傘傘尖指著魏寅成的臉,劍拔弩張,怒目而視。
喬曼琳不明狀況,先拉起架:喲,這是鬧的哪一出?
岳西峰看見了大救星似的:喬小姐,魏少爺要帶魏小姐回公館,您看,魏小姐這身子還弱著呢,晚上西醫(yī)來瞧過,剛打過針還沒退燒呢。
彭若愚對兩個丫鬟:把魏小姐扶進去!人都病成什么樣了,你們還這么折騰她!
兩個丫鬟膽戰(zhàn)心驚看向魏寅成,等魏寅成發(fā)話。
魏寅成硬擠出一絲假笑:呀,這不是我的彭妹妹嗎?
彭若愚斜了眼魏寅成:魏酉酉醒了退燒了,想自己回去,我們不攔著。你想帶走人那可不行。
魏寅成:我娘吩咐的,你別怪我啊!
彭若愚明擺著底氣十足:想帶人,叫你娘來啊!
喬曼琳趁機去扶魏酉酉,轉(zhuǎn)而向一旁的蘇美卿求助。蘇美卿挽起魏酉酉沉重的身子,將兩個丫鬟擠到一邊。蘇美卿跟著喬曼琳一路走進魏酉酉公寓里頭。
魏寅成:哎,別,別啊……
彭若愚狠狠挖了眼:別什么???你還不走?你不想我把你在天津做的‘好事’抖出來,趕緊走人。
話音未落,邱震霆帶著兩名小巡捕倉促趕來。
邱震霆見氣氛緊張,他圓滑地打破僵局:這是什么日子啊?(轉(zhuǎn)對魏寅成施禮)魏少爺,您怎么在???
狼狽離去的魏寅成冷哼一聲,橫了岳西峰一眼,根本不理睬邱震霆。
邱震霆早已習慣被人忽視,他冷笑了笑:枕石公寓夠熱鬧的。
岳西峰:讓您見笑了。
美玉沏了杯熱茶,擱在茶幾上。蘇美卿從臥室里拿出一張票據(jù),遞給邱震霆。邱震霆看著“德柳克斯”皮鞋店的單據(jù),很意外。
蘇美卿:您放心,不會叫您白跑一趟,本想著定制好了,差美玉親自送去。既然您來了,就提前獻寶。
邱震霆詫異:這鞋碼正合適……您的眼睛可是火眼金睛,可以當偵探了。(毫不見外地揣起鞋票,聊起體己話)不過沈小姐,我得跟您說說,巡捕房不解決小打小鬧,尤其是私人不太嚴重的糾紛,以后這種事情,您讓岳西峰出面最為妥當。
蘇美卿:我也是心急了。胡少爺有消息嗎?
這件案子,是邱震霆最頭大的:有消息我通知您,先走一步。
蘇美卿剛要追問,邱震霆已經(jīng)腳底抹油溜掉了。
送走邱震霆,蘇美卿路過魏酉酉公寓門口,抬手敲門,手還沒落下,恰好喬曼琳輕輕走出,兩個人打了個照面。
喬曼琳隨手指了指“604”:去我哪里坐坐。
蘇美卿轉(zhuǎn)對美玉:下午沈平叔叔送來的赤豆糕你送來,給喬小姐宵夜。
美玉哎了聲。
喬曼琳訝異:我以為你會拒絕呢,從來不見你和我們走動。
美玉送來赤豆糕,被蘇美卿吩咐暖床。喬曼琳也支開了丫鬟去換班看護發(fā)高燒的魏酉酉。
蘇美卿:有件事情我想問問。我剛剛幫魏小姐脫外套的時候,看到她胳膊上都是傷疤,不像是新的。
喬曼琳:知道我們?yōu)槭裁醋钄r魏小姐回魏家?
蘇美卿搖搖頭,她也好奇魏寅成對妹妹的橫眉冷對粗魯蠻橫,魏酉酉對魏寅成沒有半點溫情可言。兄妹間,毫無情誼可言。
喬曼琳低聲:魏小姐是魏老爺大街上抱來的,魏太太懷疑她是魏老爺私生女,魏老爺對魏小姐越好,魏太太越生恨,身上那些傷疤都是小時候被虐打的。
這一番離奇苦情的身世觸動了蘇美卿,蘇美卿更為魏酉酉不平。
蘇美卿:表面上看著蠻光鮮的,沒想到竟活在人間地獄里。
喬曼琳:魏老爺也不是活菩薩,好像說魏老爺撿她的時候遇到個算命的,說魏老爺只要好生養(yǎng)育這個女嬰,日后事業(yè)必定飛黃騰達!哎,沒想到算命先生蠻準的,一個洋行小經(jīng)理沒幾年光景做了洋行大老板。
蘇美卿不由一聲嘆息:也是可憐人。
喬曼琳:幸好有胡湘潭,認識了胡湘潭她才過上舒服日子,才能讀書。胡湘潭別看表面上放蕩不羈,沒少為魏小姐出頭。連她搬出魏家,搬進枕石公寓都是胡湘潭出的錢。胡湘潭是她的貴人。
蘇美卿知道,想治好魏酉酉的病,要對癥。胡湘潭就是魏酉酉的藥引子。她又惦記起那個浦江飯店門口的乞丐,越想越可疑。
喬曼琳:你發(fā)什么愣???
蘇美卿:沒、沒什么。
岳西峰這邊,端著后廚準備的清粥、咖啡叩開魏酉酉房門。開門的是徹夜陪伴的彭若愚。彭若愚懶懶散散蜷縮在沙發(fā)上,這一夜她睡睡醒醒,眼皮子直打架。
岳西峰:我換個丫鬟來,您先歇著?
喝了口咖啡的彭若愚醒醒神,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看向窗外的魚肚白。
彭若愚:丫鬟們看護著,我不放心。再說,魏寅成真要是夜里把魏小姐抬回家,你們誰攔得???(站起,披上披肩)哎?!岳西峰,你不是會算命嗎?你來算算,胡湘潭是死是活,還能回來嗎?
岳西峰:我那都是雕蟲小技,推推八字說說姻緣還可。再說,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哪能開玩笑。
彭若愚白了岳西峰一眼:緊要關(guān)頭,你也只能挨挨巴掌。下次魏寅成來,你要派人叫我,有我在,你吃不了這種虧。他小人得志,窮人乍富來的,就知道欺負你們這些人。下次讓我抓住他小辮子,我?guī)湍銏蟪稹?p> 岳西峰感動得直作揖:謝謝彭小姐。
彭若愚端著清粥,走進臥室。
岳西峰透過門縫向里頭窺視,魏酉酉面色紅潤了不少,他懸著的心落了地。
蘇美卿在公寓里頭吃茶,美玉備好兩三樣點心和油條。自從美玉常住,蘇美卿已經(jīng)吩咐日子一切從簡,越簡單越好,不許鋪張。蘇美卿不想花沈家的錢,能省則省。
蘇美卿拿起筷子,放看清桌上的油條,兀自黯然神傷。
蘇美卿幽幽地:美玉,不是講過嗎?我不吃油條。
美玉一臉懊悔:哎呀小姐,是我糊涂了。
蘇美卿:不吃了,飽了。
說話間,蘇美卿走進臥室,將門關(guān)上。
美玉看看一口未動的早點,看看緊閉的臥房門,她內(nèi)疚地收起油條。蘇美卿因為這根油條,想起西去的沈夢覺,她打出沈夢覺日記本,翻開了第一頁反復(fù)讀。她學的字多了,沈夢覺的日記才漸漸面目清晰。
這一篇日記說起“白玫瑰”。蘇美卿磕磕絆絆讀了幾句,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紙上:“麥守敬“。
這三個字猶如當頭一棒,蘇美卿嚇得扔掉手中日記,連忙起身去翻找箱子里的書信。她翻到其中一封,迫不及待翻到最后落款處,一行含情脈脈的字呈現(xiàn)在蘇美卿眼前,觸目驚心——“海天在望,不盡依遲。守敬?!?p> 蘇美卿手中的那封信飄落在床上。
麥守敬這個人,蘇美卿沒正式瞧過他一眼。眉目是什么模樣,她并無印象。只是那雙眼神,讓蘇美卿糾結(jié)過那么一會兒?,F(xiàn)在她清晰了,麥守敬那個眼神飽含思念,也飽含怨念。
十年書信情誼,上海邂逅,她竟沒有相認,擱在誰身上都說不過去。
美玉敲門走進,徑直走到蘇美卿面前:您生氣啦?
蘇美卿連忙收起信件:快些吃早點,我要去巡捕房問問胡公子的消息。
草草吃了兩口茶的蘇美卿來到巡捕房,撞見了岳西峰。岳西峰每天早中午三次,代替臥病在床的魏酉酉到巡捕房打聽胡公子下落。
岳西峰感恩,作揖:謝您了,昨日為我出頭。
蘇美卿:哪里的話,是魏公子太無理取鬧,吵到我了。順手的事情。
岳西峰佩服地:沈小姐是個好人,是個善人,不想我太為難。
蘇美卿笑笑,卻沒說什么。
岳西峰離開。
蘇美卿等在邱震霆辦公室,沒過多久,邱震霆揪著油頭粉面醉醺醺的馮彼得進了巡捕房,正撞見蘇美卿在屋內(nèi)候著他的背影。
小巡捕努努嘴,意思讓邱震霆接待蘇美卿。
邱震霆無語嘆了口氣:這大小姐怎么就這么喜歡咱們巡捕房呢!
馮彼得被小巡捕撂在長椅上,酒勁兒沒過,呼呼大睡。
邱震霆:先讓他睡著,睡醒了再問話。
蘇美卿聽到邱震霆的聲音,回頭看去。邱震霆已經(jīng)走進辦公室,輕輕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擔心外頭人來人往驚擾了蘇美卿似的。
邱震霆:沈小姐,咱們倆天天見面,我邱某沒什么可說的。
蘇美卿:畫像上的人找到了沒有?
邱震霆:一張畫像,大海撈針,我讓人找著呢!
蘇美卿不甘心地:就這么等著?
邱震霆:我的大小姐,不然呢?我比您心急。胡家派了個司機在門口等著,隨時隨地打聽胡先生的消息,就怕出岔子。
轉(zhuǎn)天,胡湘潭搭著麥守敬的車回上海,麥守敬帶來消息,上海都傳開了沈家大小姐八字硬,克夫。由此,胡、沈兩家聯(lián)姻的心思被扼殺了。
車子行駛到一處,麥守敬叫司機停車。
胡湘潭:趕緊送我回家,銀行還一堆事情要辦呢,你這又玩得哪一出?
麥守敬根本不理睬胡湘潭的控訴,他站在一處電線桿前,上面貼著麥守敬扮乞丐的畫像。他撕下畫像,饒有興趣地看這,揣了一張在懷里。
胡湘潭:什么呀?
麥守敬陰陽怪氣地笑笑:有點意思了。
胡湘潭:什么?
麥守敬懶得解釋:沒什么。
車子停在胡公館門口,胡湘潭脫了西裝,把頭揉得亂糟糟的,自己搞了一副被綁票劫后余生的樣子,跌跌撞撞進了家門。
司機擔心地:怎么到處都是您的畫像?
麥守敬:必定是沈大小姐所為,在浦江飯店門口,只有她多看了我?guī)籽邸?p> 司機:不會找到您身上吧?
麥守敬:這多好玩,燈下黑。她肯定想不到那個人是我。
在魏酉酉公寓里頭,喬曼琳、蘇美卿和美玉都累癱了似的倒在沙發(fā)上、椅子上。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幾張乞丐畫像。彭若愚翹腳坐在沙發(fā)上喝著咖啡,打著哈欠,并沒有參與其中。
彭若愚:叫你們雇人去貼,你們非要親自去。腿跑斷了,開心啦?
喬曼琳:酉酉醒了沒有?
彭若愚:剛吃過藥睡下了,醒了就找她胡哥哥,哭累了又睡了。
岳西峰驚喜地跑進:報喜了,報喜了。胡公子平安回來了!
蘇美卿:人怎么樣?
喬曼琳終于松了口氣:能活著回來,管他怎么樣。
岳西峰:是是是,能活著回來就好。
彭若愚八卦起來:哎,贖金多少???破紀錄了沒有???
喬曼琳:你腦子里頭是什么啊,胡家開銀行的,還愁贖金嗎?再說,比什么不好,比贖金。
彭若愚:你這人有時真無趣!
喬曼琳和彭若愚正拌嘴逗趣,呼啦一聲,眾人身后臥室房門開了。魏酉酉氣若游絲地倚在門上。蘇美卿上前去扶住魏酉酉。
魏酉酉激動地:胡哥哥平安回來了?
岳西峰:回來了。
聽到胡湘潭平安歸來的喜訊,魏酉酉魂魄歸位,久違的笑容浮上臉龐。
酒店服務(wù)生抱著一大束白玫瑰走進:沈小姐,您的花,擱在您房間?
蘇美卿盯著這束突如其來的白玫瑰,內(nèi)心忐忑起來。
喬曼琳:老實有人送你花,追求者啊?
蘇美卿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什么追求者,沈平叔叔給我訂的花。
蘇美卿來到旗袍店,她自己寫了個尺寸的單子和兩張設(shè)計圖,遞交老裁縫,她預(yù)訂兩身上好料子的旗袍,花式都是她親自設(shè)計的。老裁縫對設(shè)計圖贊不絕口,既不失東方典雅,又透著西方的氧氣。
美玉:這是給誰做的,尺寸不是您自己的?
過兩天是沈夢覺的生日,蘇美卿雖然不說,但心里惦記得緊。
蘇美卿:過兩天去掃墓,燒點寒衣,順便送兩套旗袍過去。
美玉:埋的不是下人嗎?您也太舍得花錢了。那以后美玉要是先走了,您也給美玉燒幾套漂亮衣服。
蘇美卿:胡說。你命長著呢!
交付了訂金,蘇美卿裹著厚厚的大衣,走在霞飛路上。此時的上海,她沒怎么欣賞過風景,都是低著頭走路,抬頭看人。再沒有了初到上海的興奮,因為這個城市讓她感到孤獨。
美玉跟在身后,嘴里不停地:您心里老裝著別人,那三位小姐去胡家吃宴,看望胡少爺,也沒叫上您,她們也太拿您不當回事情了。
蘇美卿滿不在乎地:那是為我好,我去了豈不是尷尬。本來要聯(lián)姻的,剛一說到婚事,胡先生出了意外。我這個八字過硬的人,還是不出現(xiàn)的好。
美玉:那就更不公平了,憑什么說您八字硬,是胡先生命里該有這一劫。
此時,一輛車在蘇美卿面前緩緩?fù)O拢囬T開了,麥守敬款款下車。
蘇美卿依稀記得麥守敬的長相,她認出了麥守敬,下意識后退兩步:麥先生?
麥守敬謙謙有禮,走上前:忙嗎?
蘇美卿逃避著:忙。
麥守敬剛要說話,蘇美卿已經(jīng)扭頭走開了。
走出去沒兩步,蘇美卿忽然想到昨天收到的白玫瑰,她知道躲避不是辦法。她心一橫,轉(zhuǎn)過身去。麥守敬還站在車外,站在原地,就那么直勾勾望著她,暖暖笑著。
蘇美卿:最多一個時辰,我有話和你說。
麥守敬紳士地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
在車上,沉默的蘇美卿內(nèi)心惶恐,她表面上卻故作淡定。麥守敬不時偷看蘇美卿,蘇美卿故作無動于衷,故意冷落著目光熱誠的麥守敬。此時,她沒有別的心思,只想離麥守敬遠一點,越遠越好。
蘇美卿在咖啡店角落的位置,從上車到此時,她都不曾與麥守敬對視。麥守敬毫不掩飾自己的主動,他盯著忐忑的蘇美卿,無法移開眼睛。
蘇美卿垂著眼簾:麥先生,白玫瑰您送的吧?
麥守敬:你想起我是誰了?
蘇美卿:知道。
蘇美卿勇敢太起眼,目光堅定對視著麥守敬。
麥守敬對上蘇美卿的眼睛,雖然陌生,卻很令他心動。
蘇美卿:我們的關(guān)系,此一時彼一時,在巴黎我不問窗外事,現(xiàn)在沈家狀況您應(yīng)該早有耳聞。聯(lián)姻,是拯救沈家唯一的法子。你再送花過來,恐要被人議論。
麥守敬:上海,有錢人大有人在,可是和你年紀匹配的沒幾個。聯(lián)姻可沒那么多容易,何況你命硬,克夫,誰敢娶你?
蘇美卿覺得麥守敬話里有話:你什么意思?
麥守敬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你覺得我怎么樣?你我年紀相當,十年鴻雁傳書的情誼總比你嫁給陌生人好。你覺得呢?
蘇美卿倒吸一口涼氣,望著麥守敬篤定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