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瀾坐在別墅的落地窗前,靜靜的看著外邊,她像一具失落的木偶,依然那么瘦弱身上穿著的白色長袍睡意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從陽臺望去,一輛車正朝她疾馳而來。
沒出幾分鐘,她的心就提了起來。
“你還有臉待在這!”何文黎噠噠噠的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尖利刻薄的聲音鉆進她的耳朵里,震的腦子發(fā)疼。
她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剛起身轉頭看向何文,一個巴掌就打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疼。她的眼淚沒有一絲猶豫的就掉了下去,但是她依舊沒有說話,何文黎那一巴掌連一絲力氣都沒省著,她的半邊臉立馬就腫了起來。
何文黎披散著波浪長發(fā),雖然已經(jīng)快五十歲但是她的容貌氣色一點也不輸三四十歲的人。
“伯母好?!苯獮懙椭^輕輕的開口,沒去看她。
何文黎憎惡的看著她,想起自己跟顧家、顧臨在外邊面對的風言風語,她就恨不得讓這個女人在這個世界消失。
“沒想到我就去找了你一次,你就跑到這了?”何文黎環(huán)視了一圈大廳,這是她為大兒子買的別墅,沒想到現(xiàn)在被小兒子用來金屋藏嬌。
姜瀾只是往后退了幾步,貼著冰冷的墻壁,默默不語。她知道自己沒有什么資格去反駁眼前的人。
何文黎瞪著她,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剝,“我的兒子從小到大都沒有污點,我們顧家也不會容許被玷污。但是現(xiàn)在因為你,我們被別人指指點點,所有人都知道顧家的小兒子在外邊包養(yǎng)女人,給顧臨安排的出國進修他也不去,你把他的人生都毀了?!?p> 距離上次跟何文黎這樣面對面交談已經(jīng)是兩個月前了,那天后,顧臨告訴她,所有事都會好起來,不會有什么問題,她當時還天真的相信。
顧臨真的會毀在自己的手里嗎?
一陣冷風吹過,白色薄紗的簾子被風吹了起來。姜瀾正站在風口,她的腳底發(fā)虛,冷風從腿底灌進身體,她的臉只覺得又燙又冷。
很長時間里,姜瀾的耳朵里有時嗡嗡響,聽的何文黎的話也只是斷斷續(xù)續(xù),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她說。
何文黎看了看時間,她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把姜瀾包圍。姜瀾強壓著不適的翻攪叫囂的嘔吐感,她眼神似冬雪,滿目蕭索,看向何文黎時卻擠出一張溫和的臉。
“這是我最后一次來找你,如果是下一次的話你該想到是什么結果?!焙挝睦钂佅铝艘痪渫{就揚長而去,她知道,顧臨快回來了。
姜瀾的身體無力的滑坐在地上,冰冷的感覺又席卷了她全身。她木木的看著何文黎的車離開,她怕嗎?她不怕。何文黎那些威脅的話她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顧臨。
晚上的風吹進來,她索性就那樣彎曲著身體躺在冰冷的地磚上,冷的,都是冷的。冷到她的頭被堅硬地磚硌著疼的滋味都不知道。黑夜降臨,她連一盞燈都沒有開,只是在黑暗中靜靜的閉著眼躺著,連睡意也是奢侈。
啪嗒一聲,大廳的燈被打開,顧臨剛開門就看見姜瀾彎曲著瘦小的身子躺在落地窗前。
“姜瀾!你怎么了?”顧臨飛奔到她身邊,雙手扶起她的時候,她連身體都是刺骨的寒。
姜瀾緩緩的睜開眼,她是知道顧臨回來的,知道燈被打開,她閉著能感受到亮堂的燈光,她也聽到過顧臨跑來的腳步聲。她沒有動,一點反應也沒有,她的身體能感受到周遭的一切,但是意識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她看著顧臨的臉輕笑了一下,感覺到她有些懶意,顧臨便抱起她去了房間。
溫暖的被窩包圍著她,姜瀾躺在床上,看著坐在床邊的顧臨,伸手扯著顧臨的衣袖,顧臨也俯身順著她的意思讓她抱著。
她靜默的不說話,顧臨也沒去打擾她,他知道她不想說話的時候被人打擾會很難受。
顧臨熱了熱鐘點工做的飯,姜瀾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兩口,他摸著姜瀾的頭發(fā),皺著眉頭擔憂的問:“明天咱們?nèi)メt(yī)院檢查一下吧,你現(xiàn)在吃飯都是吃兩口,胃有沒有不舒服?”
姜瀾淺笑著仰頭看著他,眉眼清淺,清冷中帶著笑意,“沒事,可能是上次做完手術后吃的藥有副作用,過兩天就好了,你知道的,我不想老去醫(yī)院見那些醫(yī)生?!?p> 夜里,顧臨把她抱的緊緊的,身邊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讓姜瀾的意識越發(fā)的清醒,她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心底不斷想著何文黎白天的話。
她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有聽其他人說過什么話了,腦子里都是何文黎的話,她的面目,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記憶涌上來。
她好像能看見父母拋棄她情景,她能想起每天一遍又一遍獨自走過狹窄骯臟的小巷子,一張一張讓她厭惡和厭惡她的臉,從她眼前滑過,他們混亂著向自己訴說些什么,她有些怕,但是身體一動也動不了,她依舊是那樣睜著眼睛看著虛無,又一個這樣的夜晚悄悄的過去了……
“顧臨,你回來的早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吃上我給你做的飯。”姜瀾站在門口沖他笑著,那樣明媚的笑容,顧臨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了。自從把她接到這所臨海別墅后,她更不喜歡走動了,時常待在家里。而他最近又在忙著畢業(yè)的事情,顧她不及。
姜瀾看著顧臨的車直到消失在彎道。她打電話讓鐘點工不用來了,家里冰箱都被塞的滿滿的,隨便拿出幾樣,都可以做出一桌好菜。
今天她像是來了精氣神一樣,打理著臥室跟廚房。顧臨的衣柜很整齊,他很喜歡黑色,一眼望去大半都是黑色的衣服,而那幾件白色則顯得尤為特殊。顧臨總說是為了搭配她的衣服才買了那些白色的襯衫。
她還記得當初顧臨打開她的衣柜,看見一排純白色的裙子時的表情,他以為自己很喜歡這種風格,時間長了連她自己也以為自己喜歡這種衣服。
而最喜歡純白色連衣裙的不過是當年的房東太太過世的女兒罷了,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的高興、感激收到那樣漂亮的裙子。
水有些涼,以往顧臨是不讓她碰這些東西的,其實做一頓飯又有多難呢?但是她還是那樣無力,拿起一把極輕的菜刀。她只想那樣靜靜的睡著,便也不會想著那些讓她心生惡寒的人和事了,但是她能睡著嗎?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經(jīng)有多長時間,在那些顧臨熟睡的夜晚,自己在陽臺一坐就到了黎明之前。
無聲的鋒利的刀刃滑過,她呆愣著看著血珠細細密密的滲出來,她竟不覺得痛,任由它們從皮肉里鉆出來,滴落在水槽里。
她眼神有些恍惚,那些血像會開花一樣,落下去便是一朵朵的花。四周的空氣有些沉重,她打開了窗戶試圖讓新鮮的空氣吹進來,但是盡是些冷風。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纖細白皙的手腕,血管縱橫交錯清晰可見,很漂亮。
四周都靜靜的,她好像能聽見遠處海浪拍打斷崖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