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艷陽高照,接連幾日都有雨的皇宮,終于迎來了罕見的艷陽天。郁悶已久的人都出來活絡一下筋骨。
馬場上,凌蕭耐心地教衛(wèi)陽馴馬。
“你騎在馬背上的時候,記住,一定不能怕,這馬的性子比較敏感,容易受驚,你要做的就是安撫好馬兒的情緒,這樣,馬兒才會更加信任你。”
衛(wèi)陽聽了大半日的話,有些迷迷糊糊,小兒習性,不耐煩是正常的,凌蕭看著他,也不說,只要他去馴馬。
但是衛(wèi)陽疑惑不解。從小就習慣了錦衣玉食的自己,怎么能夠忍受馬匹的臟亂嘛,說什么,都不愿意去做馴馬這等事。在他的觀念里,馴馬是馬倌才干的活兒。
衛(wèi)陽對著面前的這匹比自己身量高了不少的小馬,有些苦著臉,“師傅,要馴馬作何?你為我馴好馬不就好了嘛?”凌蕭說道:“野馬自然是我為你馴服好,照你目前的年紀,馴服不了的。但是,這小馬是你自己的坐騎,屬于你的東西,怎么能讓別人代勞?”
衛(wèi)陽聽后,像是這個道理。也開始裝模做樣地在小馬身上來回試探,不過一會兒,衛(wèi)陽就有些累了。
“師傅,可是,上次摔馬,我疼,我都不敢上馬了。”衛(wèi)陽說著,又是一副欲哭又止的表情。凌蕭正想回應些什么,這個時候,馬場上就傳來了一道清脆的女聲。
“我道是誰呢,原來又是衛(wèi)陽在這里哭鼻子。”
凌蕭循聲看去,一名少女穿著束腰紅裙,腳著赭紅足靴。烏黑亮麗的青絲用絲帶簡單地束了起來,發(fā)頂用白玉發(fā)冠簪在頭發(fā)上,但仍抑制不住青絲飛揚。
在宮廷中做這樣打扮的女子,只有一人。凌蕭了然。
衛(wèi)陽轉頭,看到是衛(wèi)蓁走來,小嘴一撇,“我這是撒嬌!”
衛(wèi)蓁輕笑,“噢,男子漢大丈夫,還跟人撒嬌?。恐案叶纷斓臅r候,可沒見你這么軟糯啊?!?p> 衛(wèi)陽就這點不好,嘴巴上說得硬氣,到頭來,還是一陣哭鼻子了事。衛(wèi)蓁沒有少喊他作愛哭鬼。衛(wèi)陽小心眼,記得可仔細了。如今見到是她來了,更加愛理不理。
凌蕭雖名義上為衛(wèi)陽的師傅,但面對這前來的公主卻是不能不理會的。
凌蕭見了衛(wèi)蓁,還是行了禮,“參見公主?!?p> 衛(wèi)蓁擺擺手,對他說:“凌少將軍不必多禮?!?p> 凌蕭起身,衛(wèi)蓁便上前說道:“凌少將軍辛苦了,舍弟給你添麻煩了?!?p> 衛(wèi)陽嘟嘴,“我才不是麻煩呢!哼!”
這個臭姐姐,總是欺負我!
凌蕭看見他的樣子,笑了笑,“公主,這是臣的分內之事,再者,四皇子天資聰穎,凌蕭以為是可塑之材。”
衛(wèi)陽心道,師傅真好,專給我長臉。“臭姐姐,聽到?jīng)]有,師傅夸我呢!”
看見衛(wèi)陽一臉臭屁,衛(wèi)蓁不禁忍笑,“你這個小家伙,就跟團團一樣,夸你一下啊,你狐貍尾巴都能翹起來。”
團團可不是能翹狐貍尾巴嗎?
衛(wèi)陽想了想團團那條白雪一樣的狐貍尾巴,嘟嘴,“才不是呢,團團野著呢,前些天,它可是把父皇的御花園大鬧了一頓。我比它乖多了?!?p> 凌蕭聽著“團團”應該就是那日公主救下的小狐貍了,這少女倒是有閑心,養(yǎng)只狐貍在宮里翻來鬧去的。
衛(wèi)蓁聽了衛(wèi)陽的話之后笑了笑,“喲,你呀,就只能跟它比了?!?p> 團團最近越吃越胖,可愛得緊,就是調皮了些。
衛(wèi)陽對衛(wèi)蓁吐了吐舌頭,衛(wèi)蓁沒有理會他。她徑自地走向了凌蕭,”聽說,凌少將軍騎術一流?在少年將軍中是佼佼者。可否跟我賽一程?“
凌蕭恭謹?shù)卣f道:”臣騎術尚可,但不敢妄稱佼佼者。再者,公主千金之軀,馬場之上,塵土飛揚,難免有所損傷。賽馬之事,就算了?!?p> 他的語氣雖然恭謹,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衛(wèi)蓁一聽,瞬間怒了。
怎么?狐裘的事情,拒絕了自己,現(xiàn)在,自己只是提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已,這都拒絕?
衛(wèi)蓁秀眉一揚,“凌少將軍謙虛了,前些年,我可是聽說少將軍一人,獨闖東南流寇陣營,最后將流寇頭目一舉殲滅的英雄事跡。少年英雄,又何必恭謹?shù)竭@種地步?”
凌蕭聽了她的話之后,眼眸變了一下,表情依舊淡然。
衛(wèi)蓁心嘆,她早應該知道這個少年謹慎到什么地步。
“罷了,跑一場吧,不比賽。”衛(wèi)蓁看了看他,隨后又說道:“不要再拒絕我了,這是命令?!?p> “是?!?p> 衛(wèi)蓁讓人將衛(wèi)陽照顧好,自己帶著青竹在一旁整理裝束。待到主仆二人整理完畢之后,凌蕭已經(jīng)讓人牽好她的馬過來了。
衛(wèi)蓁道:“今天跑馬,我想試試其他的馬,雪野就算了?!?p> 凌蕭聽了她的話,點了點頭,讓侍衛(wèi)再牽一匹馬過來。
“凌少將軍,上馬吧。”
衛(wèi)蓁整理好束裝,飛躍上馬。她的姿勢嫻熟,這個認知還是讓凌蕭有些意外。這個公主,實非尋常之女流。
凌蕭也上馬,衛(wèi)蓁見狀,夾著馬腹,開始疾馳。凌蕭快馬追上。
馬場在皇城之內,比起軍馬場并不十分大。駿馬疾馳,跑一圈也不過一刻鐘的事情。
衛(wèi)蓁見著一直落在自己身后的凌蕭,知道凌蕭有意放緩速度與自己保持距離。于是說:“凌少將軍,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一介女流?一直落在我身后是什么意思?”
她才沒有那么容易放過對凌蕭的試探,她總覺得這個少年就像謎團一樣,恭謹過度,老成過度。她自以為從小受盡恩寵,皇帝也沒有這么直接拒絕自己的要求,這個少年三番四次,都不想與自己交好,到底是何意?
聽著少女有些嬌嗔的問話,凌蕭沒有作他想。
他說道:“公主說要跑馬,微臣跟隨身后,保護公主安危?!?p> 意思是,我只是聽你的話,跟你一起跑馬而已。我是來保護你的安全的,不是跟你比賽的。
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意愿。
這個硬骨頭,不想與我扯上關系是嗎?我偏不遂你愿!
衛(wèi)蓁又笑,“是嗎?既然是這樣,那么凌少將軍就好好發(fā)揮你的本事吧?!?p> 笑靨如花的臉上,帶著幾絲的狡黠與肆意。
衛(wèi)蓁道完這話之后,一拍馬屁股,這馬不似雪野熟悉她,馬受驚了,它飛快地奔跑,衛(wèi)蓁拉著韁繩,也有些吃力。
凌蕭立即追上去,待到靠近衛(wèi)蓁的馬匹時,他一個轉身上馬。
風聲漸漸止了,身后,是少年溫潤的胸膛,混著男子特有的氣息,被包裹在這樣的懷里,衛(wèi)蓁忽然感到一陣溫暖,又有些心悸。凌蕭盡力地扯著韁繩,馬兒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先下了馬,再扶她下來。像極了翩翩公子,但只有衛(wèi)蓁感覺到面前這個少年抱著自己的力氣變了大了許多。他生氣了,衛(wèi)蓁想道。
果然,下了馬之后的凌蕭可沒有了在馬背上的溫潤,他臉色冰冷地對青竹說道:“照顧好你家公主!”
青竹一臉木然,覺得面前的少年也太張狂了些,就算是他救下了公主,但也沒必要這么大的脾性!
衛(wèi)蓁看著少年的神情,回過神來,扯了扯他的衣角,“謝謝你。”
凌蕭看了她一眼,說道:“公主千金之軀,不要隨意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便好?!?p> 少年說完話,不著痕跡地撥開她的手,徑自走出馬場。
桅桿上,孫尚隨對著身邊的衛(wèi)衡說道:“二皇子,這個凌蕭,真是讓人捉摸不透?!?p> 他沒記錯的話,秋山獵場的那一次,只有凌蕭兄弟沒有參與任何活動,獨來獨往的,有意思?
衛(wèi)衡看著遠走的挺直身影說道:“有什么捉摸不透的,不過是凌家怕事,韜光養(yǎng)晦而已?!?p> 凌蕭方才雖然沒有展現(xiàn)自己的功夫,但是,從他飛身上馬,以及御馬的姿勢來看,就知道他平日里是下過苦功的。
孫尚隨說道:“那二皇子的意思是?”
衛(wèi)衡說:“三王紛爭,凌家,一直都是中立者,這一點,十分受圣上寵愛??上О?,凌公早去,留下孤兒寡母,凌康一個黃口小兒還嗷嗷待哺,凌夫人性子柔弱,根本決策不了事情,凌家,只有凌蕭可用。”
“但照目前的狀況來說,凌家,并不想與任何皇家人牽扯?!睂O尚隨隨后又分析道。
衛(wèi)衡輕笑,“凌公在時,威震四方,功高蓋主,父皇怕他;凌公去后,這凌將軍府更加沒落,可惜啊,凌蕭依舊太過年少,聽信一個女人的婦人之仁,他以為自己藏拙就能躲得過這些暗流洶涌?天真!”
孫尚隨沒有說話,衛(wèi)衡拂了拂衣袖,大步向皇宮方向走去,“尚隨,孤許久不見父皇,你先回去吧,孤可不愿意做軟捏的柿子?!?p> 孫尚隨看了一眼衛(wèi)衡說道:“二皇子一切小心?!?p> 衛(wèi)衡哈哈大笑,“現(xiàn)在安全得很,放心吧,最近父皇正為烏孫到來之事心煩,他們出謀劃策都來不及。不可能會在這個跟頭上讓父皇更加煩心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