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魁這番豪言壯語顯然是針對“山丘”里的士兵說的。
這些士兵都非常清楚季魁的實力,策馬沖鋒幾十萬大軍就像猛虎般撲了上來。
而這番話也激勵起了他們的血性——
是啊。
跟著季帥去戰(zhàn)斗是何等的轟轟烈烈。
如果屈服在閹人的淫威下,又是何等憋屈。
就像昨夜的磨盤山:
子峙將軍與兩千紀軍同袍被亂箭穿心,一個個鐵骨錚錚,不反抗、不逃亡,不向同袍動手。
參軍司馬一介文官,也被殘殺。
即便是高副帥的手足同胞——
神勇侯高知然。
高副帥也不放過。
這樣人即使是當上了元帥那也是薄情寡義,為了權欲可以犧牲一切。
還有眼前的劉公公,就因為癖好潔凈,就任由仆從一個一個倒下去,跟隨這樣的人恐怕還不如狗的待遇……
一時間陣勢雖然啟動,卻沒人發(fā)起攻擊。
任由季魁大軍從四面八方涌入。
公輸孟啟心中焦急萬分,如果局勢這樣發(fā)展下去,他的布置很可能就毀于一旦。
季魁已經(jīng)在指揮士兵開始掘地。
地下的機關、滑軌如果遭到破壞,陣勢則無法運轉(zhuǎn)。
那時縱然己方三人能夠脫身,但卻無法挫敗紀軍。
讓季魁咸魚翻身,他可就再難有機會。
即使“岱嚴關”在手,正面對抗擁兵數(shù)十萬的季魁絕非易事。
此時此刻,公輸孟啟真是一籌莫展。
沒想到季魁是如此的堅韌,竟然無視圣旨強硬到底,他真是低估了。
忽然老軍王夠和巫念急匆匆沖進大帳:
將軍,快叫上長劍將軍一起跑吧。
季帥作戰(zhàn)相當兇悍,再耽擱片刻就逃不掉啦!
公輸孟啟沒好氣回了句:
你是老軍怕什么,季魁還等你們和他一起戰(zhàn)斗呢。
不會的,不會的!
王夠連連擺手:
即使季帥現(xiàn)在不處理我們,待整個事情平息下來也是要清算的。
季帥絕對不允許部下有二心,況且我們還殺了他不少的士兵……
“對呀!老王,你這話太對了??旄襾?!”
公輸孟啟知道怎么對付季魁了。
………………
劉公公此時也和季魁對上,展開近身搏殺。
鮮血污穢了劉公公的白袍,令很是他惱怒。
重傷的唐三早已殞命,八侍從死傷殆盡。
而讓劉公公最不能容忍的則是季魁無視圣旨辱罵宦臣。
一口一個閹人,一罵一句閹黨。
劉公公含憤出手,將白虎鎮(zhèn)山岳的威猛強勢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季魁已很多年都沒和對手近身纏斗,走的同樣是大開大合的剛猛路數(shù)。
兩人乒乒乓乓地打斗開來。
論實力劉公公還要略高一籌,但季魁手下兵多將廣,頓時將二人圍在當中。
………………
公輸孟啟拉著老軍王夠來到“擴音回蕩”機關前,打開傳聲筒,向所有“山丘”內(nèi)喊話:
“士兵們,我很理解你們對季帥的感情。”
“可有必要提醒你們:別忘了季帥的治軍原則。”
“今日你們既已站到了他的對立面,還親手殺了那么多他的將士,你們覺得他今后會怎么對你們呢?”
公輸孟啟一語驚醒夢中人,“山丘”里頓時有了反應。
他繼續(xù)道:
“現(xiàn)在我讓老軍王夠和你們說幾句?!?p> “希望你們能真正明白,只有跟著我孟七,服從長劍將軍的陰陽劍指揮。”
“我孟七絕不是閹人,更不是閹黨!”
“這個老軍王夠已經(jīng)證實?!?p> “我絕對保證你們乃至你們家人的安全?!?p> “來吧,老王?!?p> 老軍王夠湊到傳聲筒前,大聲喊道:
“嘿!我是老王頭兒,王夠!”
“你們聽得見不?”
“張老三你是不是還和五麻子在一起的,在就趕緊動手吧,不然大家都要玩完?!?p> “長劍將軍,孟將軍他們本是可以跑的,為了大家都留下來了?!?p> “孟將軍絕對不是太監(jiān),我都看過了?!?p> “干吧!就像先前那樣,說不定還能真混個出息呢?!?p> “五麻子,劉貴你說是不是,昨天喝酒時我們說好跟長劍將軍混的……”
公輸孟啟打斷了王夠的家常話。
“兄弟們!使勁干吧!”
“就像剛才那樣,外面的人根本傷不到你們分毫?!?p> “可要是等他們把鋼鐵外殼掀翻,那就輪到你們玩完?!?p> “他們已經(jīng)在掘地了你們看不見嗎!”
“只有把他們都干翻了,出來每人賞黃金十兩!”
“田地十畝!”
“干!”
“干翻將領者另有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金銀或許有假,但田地絕對不會假,所有“山丘”立即活躍起來。
他們也確實害怕鋼鐵外殼掀翻,外面的人都殺紅了眼,只怕到時誰都攔不住。
鋼鐵堡壘的攻擊啟動:
“我們踏過風雪的原野,戰(zhàn)馬陪伴著我們的征程,用弓箭唱出我們的歌聲,戰(zhàn)鼓,催動,熱血,濺射……”
紀軍的軍歌。
所有的紀軍都會吟唱,公輸孟啟讓王夠領著剩余的七八個軍士在“擴音回蕩”的機關前,通過傳聲筒向所有的鋼鐵堡壘里傳唱。
和聲在鋼鐵堡壘里回蕩,殺戮已讓人瘋狂,變得像機械一樣殺戮。
季魁大軍頓時陷入屠殺機器群中。
季魁尚與劉公公打斗正酣,尚未發(fā)現(xiàn)陣中變化,更不知道“山丘”內(nèi)的變化。
只是與劉公公的打斗中他已漸漸處于下風。
季魁猛喝:
“將士們大家一起上!滅了閹狗!”
刀槍劍戟各種兵器一擁而上。
劉公公這只白虎完啦——
“白虎公”葬身在“岱嚴關”前的平陽上。
然而季魁卻沒有任何的喜悅,他這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山丘”都已凌厲地運行起來。
而且因為涌入紀軍太多,太過擁擠,相互傾軋短時間內(nèi)根本調(diào)度不開。
這樣的情形讓“山丘”的威力超設計發(fā)揮,尤其是噴火功能。
漫天的雨絲澆不滅熊熊的烈焰,在密集的人叢中猛烈的燃燒,哀嚎動天,悲呼撼地。
季魁終于領略到季勝被圍困在甕城之中,經(jīng)受烈焰焚燒的痛楚和絕望。
他現(xiàn)在同樣被包圍在烈焰騰騰中,打掉了頭盔,扯散了衣甲。
到處是火焰,到處在呼號,到處都是刀光箭矢。
身體虛脫搖搖欲墜,腦子里天旋地轉(zhuǎn)漸漸迷亂……
“錚——”
拔弦之聲穿透風雨,穿透哀嚎,在山丘間回響,在“七里坡”縈繞。
在季魁極度虛脫苦苦掙扎之時,巫念終于敢施展法術,以七弦斷紋古琴彈奏“幻音殺”,配合悲愴哀婉的聲音唱響一曲將進酒:
將軍道,千里奔襲路迢迢,萬里征塵干云霄。
將軍老,白發(fā)疏疏不堪束,尸骨壘壘帶血燒。
功成名就稱無敵,青龍偃月兩代驕。
風雪漫延不可擋,一騎絕塵更為傲。
白易照,黃驃驄,軒轅劍,軒轅弓。
同道上征程,為我再造卓越功。
將軍奮勇不惜命,戰(zhàn)士長眠在土冢。
君王可知戰(zhàn)場事,萬千無名鑄鼎鐘。
臥薪嘗膽圖存亡,驕奢淫逸奏國殤。
內(nèi)疾外患多悲戚,傷痛齊發(fā)陣崔嵬。
神勇侯,中郎將,英靈未遠待季郎。
與爾共赴黃泉上。
神勇侯,中郎將,英靈未遠待季郎。
與爾共赴黃泉上……
與爾共赴黃泉上……
幻音魔法經(jīng)公輸孟啟的“擴音回蕩”機關傳播開來,讓每一滴落向“七里坡”的雨水都散成水霧。
厚重的霧氣不但包裹著硝煙包裹著血腥也包裹起所有的音韻,竄入每個紀軍將士的耳中,在他們的腦子里翻江倒海:
白發(fā)蒼蒼的季帥,颯爽英姿的季勝,寒光閃閃的青龍偃月刀;沖鋒的閔行,堅守的廖永昌,勇猛的子岐,沉穩(wěn)的子峙,機警的司馬,威猛的神勇侯,沖殺的中郎將……
所有的影像都栩栩如生可親可近。
忽然,寒風狂卷,人影,刀光,皆虛化成粉,成塵,在風中四散飛去,留下無盡的虛空,無盡的黑暗……
每個紀軍將士的身體也在跟著虛化,湮滅,散向無邊的黑暗。
是誰在唱歌,歌聲如此悲壯凄切,如訴如泣。
是誰在撫琴,琴聲跌宕讓人哀怨回腸。
“是誰!季魁還可再戰(zhàn)!再戰(zhàn)……”
仰天長嘯,壯懷激烈,噴出口口血。
“咳——”
巫念也吐出一口鮮血,琴弦斷,歌聲歇。
“幻音殺”破滅。
季魁用盡最后一分力氣破了巫念“幻音殺”。
也耗盡了生命的全部。
夏歷1107年4月21日戌時,紀國大將軍三軍元帥威武公“無敵戰(zhàn)神”季魁陣亡。
亡于岱國“岱嚴關”前七里坡。
人器
重關重鎖重重重,了敵了落了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