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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魏策

008身遮魏闕

興魏策 開陽郡王 3201 2019-09-13 17:43:32

  “往這邊走出了西門外,乘船便可以到相州,再慢慢北上便是。途中但凡有什么問題,憑你這身羽林打扮,就可以去客驛找人幫忙。一路保重,我就不遠送了?!眲⑹洗掖医淮鷰拙?,把裝著糧食和錢財的包袱,鄭重得遞給了陽禎。繼而她便決絕得轟然關上門,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阿嫂,阿嫂!”陽禎徒然得拍門喊了幾聲,卻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對著剛剛熟悉的簡陋木門,他怔怔發(fā)呆站了許久,這才嘆了口氣轉過身去。可是他也來不及多作感慨,左邊是一個幼小的孩童,右邊是一個嬌嫩的姑娘,要經歷如此的長途跋涉,仍需要自己的照顧??墒沁@迢迢萬里遠路,劉氏的狠心驅逐,讓他的心底煩悶不已。

  “走罷!”陽禎故作堅強得笑了笑,也分辨不清楚道路和方向,攜二人摸索著朝前走去。

  剛剛來到這個時空的陽禎,只能憑借著昨日的記憶,打算先繞向最繁華的中心街區(qū),然后再找北上的方向。想著沿十字中心線,總會找到個北門來尋方向吧?就這么左拐右拐,他們忽然發(fā)現身旁的人流越聚越多,且都是往天街那邊匯集。那些人三教九流、各行各業(yè),似乎都是趕集看熱鬧的樣子。

  “這群羽林暴徒,好歹也遭受懲罰了!”一個中年小吏模樣的人邊走邊感慨著。

  “也不能這么說,畢竟抓的都是底層的小卒、隊正而已。那些真正帶頭公報私仇的大人物,嘿嘿,還當著監(jiān)斬官呢!”旁邊的一個商販,聽到這話大不以為然,冷笑著反駁道。

  “羽林?隊正?”聽到這幾句對話,陽禎的腳步隨之慢了下來,繼而是滿腦子的疑惑。就路人的對話內容來看,很顯然是對于羽林的軍人有所動作,這才招致了洛陽人群的大規(guī)模圍觀。光是聽那幾個詞,都讓他很自然得聯想到那日穿越過來,張府門前所發(fā)生的事情。

  “難道,是大哥出事了?”陽禎的心中忽然涌起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聯想到今日劉氏的奇怪態(tài)度,以及陽祐的徹夜未歸,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不然何以解釋,劉氏這般絕情得趕走家人甚至兒子?想到此處,他不禁深深擔心起來。

  幸虧是他不識道路悶頭亂走,誤打誤撞遇上了這股行人,才聽說了這檔子事。雖然才剛剛認識不久,可是兄長對自己的關心態(tài)度,陽禎還是能夠深切感受到。就算再怎么嫌棄眼下的生活,可他對于此人也有發(fā)自內心的親近感。以現在的情況論,他絕對不能坐視不管、置身事外。

  陽禎立刻把這些想法和猜測,隱晦得朝同伴們表述了一番。柳牽云聽得倒是仔細,可還是表示自己完全一無所知,聽憑小郎君安排便是。畢竟以她的身份,在家中的確沒什么知情權。至于小侄兒,那更是懵懵懂懂,只知道默然點頭。于是陽禎當即拍板,帶著他倆追隨著人流,朝鬧市方向趕過去。

  循著人流,他們逐漸走到了百步天街,身前的視野也豁然開朗。不過這還沒有停歇,他們又順著向北走了許久,一直到看到朱紅色的巍峨城墻,以及上上下下的喧鬧人群。陽禎眺望著城墻,似乎看得見里面還有偌大的建筑群,那是紅黃兩色為主的高大樓臺。他自然不知道此刻的位置,其實就是皇城的南門外了。

  “嚴懲暴徒,還洛陽一片安寧!”城外的右側,聚集的是一群儒生打扮的青年人,正熱血沸騰得喊著口號。他們的身后,也有不少的底層官吏、商販百姓,在其外圍不斷聲援。這些人,都身受軍人橫威已久,故而借機向當權者施壓,想要殺雞儆猴立下規(guī)矩。

  “懇請?zhí)箝_恩,寬恕袍澤!”城外的左側,則是烏泱泱的甲胄盔鍪,那是聞訊趕來的羽林、禁軍和金吾衛(wèi)等洛陽將士,大多跪伏在地哀求不已。他們很多都是劫掠張家的參與者,也都或多或少欺壓過都城的百姓,對于涉及軍人威風尊嚴的問題,那是寸步也不能讓。甭管對錯,也要團結一致集體抗爭。

  其他不相干的圍觀人群,湊在附近的街巷喧嘩眺望,里里外外大概聚集了數萬人之多,把百步寬闊的天街大路都擠了個水泄不通。至于城樓之上,站著的是一整圈全副武裝的羽林軍,正張弓搭箭得警戒著。中間的黃羅傘蓋之下,站著一個小孩和一個中年婦人,模樣倒是遠遠得看不清楚。這陣仗猜得出來,是小皇帝元詡和垂簾聽政的胡太后,一齊出席來處置昨日的暴徒了。

  看到眼前的這一切,陽禎的心里有數了。難怪是說什么徹夜不歸、留宿軍營,大概是昨日大哥就遇上了麻煩,被軟禁在軍營之中了。張府被羽林軍公然劫掠焚毀,朝廷不可能完全無動于衷,該來的懲罰終究還是要來。只是不知道兄長現在的情況如何,他焦急得在人群中踮著腳尖,探頭探腦也沒有瞧見。

  城下兩方的爭執(zhí)喧嘩,一直持續(xù)了許久??墒浅穷^之上的皇帝太后,以及那些手握生殺之權的公卿大臣們,始終默然矗立著無動于衷。他們是想用這種姿態(tài),讓下面如螞蟻般聚集的普通士民們明白,到底是誰執(zhí)掌著大魏的天下,是誰能決定凡人的生死。底下的人就算有多少想法和意見,也只能仰著腦袋匍匐聆聽,一群不由自主的螻蟻而已。

  權貴們晾著人群吶喊了半天,不覺已經到了巳時中。此時不光是那些義憤填膺的青年士民,還是物傷其類的各軍將士,都已經在酷熱的太陽底下消耗完了精力,其聲音的力度和頻次已經大不如前??吹交鸷虿畈欢嗔?,胡太后輕輕轉過頭來,吩咐宦官傳令。隨著鼓聲陣陣和城頭士卒的呵斥聲,城下的人們逐漸肅靜下來,都凝眉靜候結果。

  “茲有羽林兇徒,擅自搶掠于征西將軍張彝之宅,暴行殺戮并縱火焚燒,以至于闔府衣冠涂地,洛陽市井驚駭。朕即于席上聞之,為其故者痛心,為其兇頑恨意,久久不能進餐。朕之德薄不能規(guī)矩天下,豈已然至于斯矣?羽林雖為天子私軍,豈能豁免于刑戮哉?故擇此日,以此暴徒之首八十七人,于萬眾之前明正典刑,以正國法軍規(guī)!”那宦官不緊不慢得念叨著,卻是字字錐心。詔令雖短,卻給此事徹底定了性。

  “太后英明!”“真乃女中堯舜”“大魏賢后莫過于此!”雖然此令掛的是皇帝的名號,可那群圍觀的士民人人都清楚,真正執(zhí)掌一切的不是那六尺小童,而是聲威遠播的胡太后。聽到這條大快人心的命令后,以右側儒生為首的人群連忙是山呼海嘯,無比的暢快舒心。反觀左側的士兵們,卻是個個蔫了下去,愕然和怨恨的心態(tài)并存。

  畢竟是讀過文言文,陽禎倒是大致上聽懂了那條命令,此刻更是揪心不已。他已經在人群中尋覓了許久,逐漸擠到了左側士兵群體的外圍,可就是找不見兄長的蹤影。聽到要殺人的警告,他已經驚嚇得有點神智飄忽了。幾人豎起耳朵來,聽見那個說話慢條斯理的宦官,已經開始尖著嗓子唱名了。

  每一個名字的報出,都引得士兵群中的一陣埋怨咒罵。誰會沒幾個軍中的好友伙伴?他們才不管是否應該以命抵命,只覺得以自己從戎衛(wèi)國的身份,批評或者懲處也就行了,怎能直接痛下殺手?不過陽禎倒是揣著幸運,久久沒聽見兄長的名諱,懸著的心又慢慢放了下來。

  “隊正陽祐!”聽了一連串的名字,都已經報到了五十名開外,陽禎都快抱著僥幸心理時,忽然聽見了這晴天霹靂般的聲音。他楞楞得僵在原地,渾然不知所措。

  “阿爺!”陽珪率先反應過來,啼哭著就要向前沖去,被唯一冷靜的柳牽云雙手抱住,可還是掙扎著哭鬧不已。

  “這可如何是好?”聞聽到這個噩耗,陽禎的心里起伏不定,腦子里嗡嗡然得不知所措。這時候他不僅顧不上照顧侄兒,連不遠處衛(wèi)儀、田端的聲音也恍若未聞,仿佛是瞬間脫離了這個軀殼似得,神游不定。

  片刻的遲疑間,中間的人群里忽然騷動起來,一個人影從中飛快得越出,邊跑著邊喊著些什么。只見其不顧生死,直接闖到了巍峨的城樓之下,那群即將被處死的暴徒身邊。樓頭警戒的羽林軍連忙端起弓弩瞄準,卻在看清楚的第一時間便放了下來,心生憐憫之意。原來那是個膚色偏黑的中年婦人,其身份也大致可以猜得到。

  “干什么的,還不快些退回去!”雖然不忍為難,可負責看守的羽林軍,還是在最后的防線前將其阻止住。雖說是嚴厲的呵斥,可讓其離開也是最好的保全,否則指不定被那群大人物如何定罪,甚至是驚駕闖宮的死罪。

  “這,這是?”驚訝之余,陽禎回過神來看了看遠處,卻是更加的吃驚。那中年婦人的穿著打扮,他越看越是熟悉。

  “皇帝可汗!各位大人!民婦不懂得規(guī)矩和律法,但是也知道有錯須罰。我不想為我家良人求情,只是懇請你們開開恩,讓我以身相代!”萬眾之中,魏闕之下,劉氏并沒有哭哭啼啼,而是臉色慘然得跪伏不起,仰視著陽光底下的綾羅傘蓋懇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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