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說盡七十年的情話

　　寧修遠扶著坐墊站起來，神志不清完全不能自控，走路一晃一晃的隨時踩到草坪，摟著她的肩膀往前走一頭撞到路燈，忘了擦去臉上的吻痕，像個滑稽的小丑出現(xiàn)在她媽媽面前。

　　家里的每個傭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就像她愛他一樣愛她，癱瘓在她的懷抱中軟軟枕著她的肩膀撫過她的美甲。

　　遠音一邊費勁地扶著寧修遠往房間浴室走去，一邊和媽媽打招呼。

　　“媽媽，我回來了，我今晚沒喝酒，一口都沒喝，嘻嘻，晚安?！?p>　　許海音注視兩人走進房間的背影，迅速把寧修遠的照片發(fā)給自己的秘書，兩分鐘后得到十多頁關(guān)于寧修遠的資料。

　　他的姓氏代表的家族，他的公司的商業(yè)價值，他公開承認過的幾十個女朋友……

　　可她怎么會從他的眼睛里看到孩子似的純真，他真像個癡情的傻小子。

　　寧修遠一進房間就像水一樣倒下，不停嘟囔著：“小星星……我很難受，很難受，像火燒一樣……”

　　“修遠……你還沒洗漱，滿身酒味，我不喜歡邋遢的……”

　　遠音還沒說完，寧修遠掙扎著爬起來，沉重的雙腿一步步向前，差點撞到浴室的門，被一只軟綿綿的手扶著額頭。

　　如果她今晚沒有帶他回家，他肯定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撞上路燈，真是個傻小子。

　　“小星星，我不是傻小子，我是你的寧修遠?！?p>　　寧修遠和遠音爭辯著自己到底是不是傻小子，捉住一縷空氣灑在肩膀上。

　　突然涌出的熱水讓這個男人不知所措，輕輕啊了一聲望望四周：“小星星，水溢出來了……”

　　怎么說呢？一個如玉無暇的男人，如雕塑般健美，倒映漫天繁星的浪漫眼眸是相由心生嗎？

　　寧修遠像個小傻子似的笑著，對遠音伸出手，遠音懷疑這個男人到底是清醒著還是喝醉了。

　　他正目不轉(zhuǎn)睛望著她，自從喝下大半瓶下了藥的可樂，她在他眼里，不可，描述。

　　“怎么會這么完美……”寧修遠的額頭越來越燙，迷迷糊糊就要發(fā)瘋，但那只是藥的初效。

　　遠音眼神迷離神魂顛倒，顯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是心甘情愿陪他喝那瓶可樂的，不是他逼她喝的。

　　由始至終他都不希望傷害她，她是自愿的愛上他的，對嗎？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一個人吃早餐午餐晚餐一個人自娛自樂一個人呆著多一個人就煩的生活。

　　———她可以把他從曾經(jīng)變成的那個男人中拯救出來，回顧他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他想要變成某個人，她生命里對的那個人。

　　浴室璀璨的燈光把她的靈魂送上了天堂，直到他的額頭越來越燙越來越燙，突然之間停電了。

　　“修遠……修遠……修遠……”若有若無的呼喊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這個男人昂起頭，漫天的小星星映入眼簾。

　　寧修遠傻笑著睜開眼睛，捕捉模糊不清的人影，伸出手抱住璀璨的小星星。

　　“小星星，我怎么會在醫(yī)院里？”

　　“修遠，醫(yī)生說……醫(yī)生說……”

　　遠音不敢說下去，寧修遠張開嘴巴啊了一聲，像無辜的可憐的瓷娃娃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掙扎著起來又倒了下去，突然之間抱著遠音哭了起來。

　　“小星星……小星星，我不想死……”

　　“修遠，你不會死的，只是腰肌炎，不是癌癥……”

　　“我的腰……”寧修遠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腰部，“小星星，我的腰怎么會得炎癥？醫(yī)生要切除掉我的腰嗎？我會死嗎？”

　　遠音猶豫著說：“我大概查了一下，我猜你之所以會得腰肌炎是因為縱｜欲｜！過度！疲憊傷身，媽媽和我說你公開承認過幾十個女朋友，沒有公開承認幾十個女朋友……”

　　寧修遠小朋友一臉茫然。

　　遠音接著說：“修遠，你才二十五歲，你有上百個前女友，對嗎？你也不必擔心，腰肌炎不是癌癥，定期吃藥接受治療能治好的，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你可以死在別的女人的懷抱里?！?p>　　“小星星，你以為我就是這樣的男人，如果你像我愛你一樣愛我就不會這樣誤會我，如果愛有天意允許我死在你的懷抱里，愿我們的未來沒有意外，但是如果你不相信我，活該我得腰肌炎，我該死。”

　　壓抑，凄涼，絕望……沉重的氣氛籠罩著兩個人的病房，寧修遠轉(zhuǎn)過臉去，晶瑩的淚水緩緩落在陽光照耀的床單上。

　　她替他選了一個很好的五星級床位，他鐘愛的墓床，可他還沒能握住她的走踏進婚姻的墳墓，死不瞑目。

　　“修遠……修遠……”很輕很輕的呼喚，遠音最終張開了陽光燦爛的雙臂，抱著寧修遠顫抖的身子像抱著一個委屈的孩子。

　　她好像他的母親，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晶瑩的淚水落在母親的手掌心里，這一道永恒之光。

　　“小星星……如果……如果我走了，我想是天有更好的安排，上帝會給予你一只更光潔更飽滿的蘋果，我不是那只完美的蘋果，我的身上有很多缺點，對不起……”

　　“修遠，你不會死的，我說不會就是不會。”

　　“但是我的腰撐不了多久了，我會變成一個廢人……”

　　寧修遠摸了又摸自己的腰部，不清楚腰肌的位置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患上的炎癥。

　　如遠音所說：“傻小子，如果你感受不到腰肌的疼痛，不正說明只是早期，乖乖聽醫(yī)生的話還是可以治好的?！?p>　　“縱！欲！過度……”寧修遠思索這這四個字，突然意識到些什么，“患上腰肌炎意味著我的性｜功能不行了嗎？”

　　遠音猶豫著說：“我……不知道……”

　　沉重的悲哀籠罩著寧修遠的心頭，他作為一個男人怎么受得住這樣的打擊，而她，她一臉漠不關(guān)心的模樣是因為他即將變成一個廢人嗎？

　　“小星星……我們……”我們，也許從今以后不再是我們了，是我和你。

　　再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連藕斷絲連也是一種幻想，這個男人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廢人，而她即將變成他的前女友。別人的女朋友。

　　“很高興認識你，你走吧?！?p>　　寧修遠轉(zhuǎn)過身去，面對窗臺照射進來的朦朧的午陽，背對著的也許是他這輩子第一個最后一個愛的女人。

　　但是，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即將變成一個廢人，她離開他會比從前以后活得更好。

　　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懷抱，遠音瞇著眼睛，枕著寧修遠的后背沉沉的暖暖的就像余生的責任。

　　他曾經(jīng)再熟悉不過別的女人從身后習慣性的環(huán)抱，但她好像是第一次這樣擁抱他。

　　墨發(fā)飄逸如水傾撒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在他害羞的臉龐留下點點的吻痕。

　　他替她記住了她最喜歡的口紅色好，但她最愛的還是眼前這個男人。

　　他甚至想到了立遺囑，為了回報她毫無保留的熱情擁吻。

　　至少她還會假裝并不是那么嫌棄他，也許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假裝討他開心的女人了，別的女人都對他不屑一顧。

　　沉重的悲哀籠罩著寧修遠的心頭，這個男人像盡了受盡委屈的孩子，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

　　許遠音，你為什么要假裝出喜歡我的樣子啊，明明你從心底嫌棄我，對嗎？

　　“不對。”遠音敲了敲寧修遠的頭，寧修遠感覺自己的腦袋也不是那么清醒了。

　　像個可憐巴巴的孩子端坐在老師面前挨訓，她說什么他都愿意傾聽，如果她愿意和他說話。

　　“小星星，很遺憾我不能陪你白頭到老，我想盡力陪你久一點兒的，我本來以為以后的每一天清晨，當我睜開眼睛你會一直在我的身旁———天堂沒有你多遺憾，我寧愿下地獄———上帝眷顧了你的臉蛋，卻不眷顧我們的愛情———你好美，你值得被善待，我好想照顧你，你可以成為我的啟明星，我卻要獨自迷失在孤獨的田野中……”

　　“修遠，你真是個傻小子，我們怎么不能白頭到老呢？我承認我們認識的這幾個月是我生命里最快樂的時光，你是一個獨特的男人，我很欣賞你，我們的相逢很愉快，結(jié)局也很愉快，白頭到老也很愉快……”

　　他和她怎么不能白頭到老呢？

　　正午的陽光剛好照耀他金黃的雕塑般的懷抱的時候，吻遍他疲憊不堪的絕望無助的靈魂，他和她同時擺脫了桎梏。

　　很輕很輕的呼吸，突然的電流自耳畔流傳至全身，寧修遠像個孩子似的笑著微微吐出舌頭吻過遠音的耳垂，這個男人可能忘了自己身在病房里。

　　寧修遠輕聲問：“小星星，覺得難受嗎？你愛我嗎？告訴我，你想不想給我生孩子？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你愛我嗎？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懷抱里?！?p>　　寧修遠的話讓遠音清醒過來，她突然就推開了他，她不能讓他死，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存他無底洞的欲，望。

　　這個可憐巴巴的男人頓時難過得像只二百斤的大橘貓：“不行，我受不了這委屈，我要吃肉，媽媽，媽媽，我要吃肉?！?p>　　吵死了，遠音用手捂住寧修遠的嘴巴，看著寧修遠的眉毛額頭糾結(jié)在一起委屈極了的模樣，握住寧三歲小朋友的手指約法十章。

　　“第一，我不許你喝酒你就不能喝酒，第二，我不許你抽煙你就不能抽煙，第三，我不許你和狐朋狗友聚會你就要陪著我，第四，我拖你回房間你就不許熬夜……”

　　“我同意第四條?！睂幮捱h笑嘻嘻的，被老師打了手板子委屈得像只二百斤的大橘貓，安安靜靜坐著聽著遠音訓話。

　　遠音接著說：“第五，以后每兩個月來醫(yī)院檢查一次，第六，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就分手，第七……讓我想想，想不到了……”

　　“第六，老公支持老婆的每一個決定，第七，老公的工資交給老婆，第八，老公惹老婆生氣絕對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第九，確認過眼神，你是要陪我白頭的人，第十，未來七十年不許提分手?！?p>　　“啊？”遠音感到十分詫異，只當寧修遠是說著玩的。

　　她還以為他只是想和她談一段差不多的戀愛過一段差不多的時間就差不多分道揚鑣了吧。

　　可他卻用十分真誠的期待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深情注視著她，她才意識他握住她的手戴的十幾克拉的粉色戒指是真的。

　　他真的想和她白頭到老，我愛你說出口像個笑話卻把她感動得哭了。

　　和這樣一個情場浪子白頭到老大概會被現(xiàn)實狠狠打臉，他深情的眼眸中閃爍的淚光是真的嗎？

　　何其溫柔的一雙手捧起她的臉龐，真誠的謊言在她耳邊回蕩。

　　他也明白以自己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如今得不到信任是活該。但他愛她是真的啊，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愛她甚過愛自己。

　　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陪他度過一日三餐的女人，應該是他媽媽吧。

　　她猜，但是不敢問，有一種預感他會和她說清楚，他會和她交待清楚他的前半生，順便把后半生也交給她。

　　他是在飛機上出生的，他的母親死在他出生之后，由五歲的哥哥抱著下飛機帶回家。

　　不久以后，他的父親也死在了遠方。

　　除了一張全家福和一個不常見面的哥哥，他的內(nèi)心世界一無所有。

　　他這樣的男人，應該和她一樣對家庭沒有什么觀念吧，從小喪父式家教喪母失成長，異國他鄉(xiāng)的天空總是更晴朗。

　　為什么身邊的朋友們都那么快樂，他和她看起來也很合群又孤獨。

　　他們用黃金疊成的棋牌，像換酒一樣換伴侶，像夜空中閃亮的星星，像馬恩島飄揚的旗幟，像海岸黃昏的金沙。

　　而眼前的東西總是無法得到，手里的幸福又微不足道，有時歡喜有時悲傷，唯獨不喜歡自己。

　　被緊緊抱著呼吸不過來，遠音無可奈何問：“修遠豬，我給你當皇帝好不好？什么都答應你好不好？你生病你最大好不好？”

　　這個二十五歲的男人立即像孩子般粲然一笑，滿口答應下來：“好。”

　　“哦，我只是隨口說說的，你做夢好不好？”

　　遠音悶悶不樂的隨手拋橙子玩，再一看橙子不見了，寧修遠的腮幫子卻鼓鼓的。

　　遠音詫異地扒開寧修遠的嘴巴：“修遠豬，你怎么能把橙子帶皮吃下去？你是豬嗎？”

　　“女朋友，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說你男朋友是豬呢？不行我受不了這委屈，媽媽我餓，我要吃肉?！?p>　　“吵死了，你要聽話，你不是說你會聽話的嗎？”

　　遠音從被窩里扒出完好無缺的橙子塞住寧修遠的嘴巴，寧修遠啊了幾聲，三好學生式乖巧服務(wù)員式微笑聽著未來的老婆大人訓話，慢慢的委屈得像一只二百斤的大橘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