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護人

　　文清禾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單就所提詞句的意思來看，似乎代表了各自的心志。

　　許令儀盯著遮蓋住有題詞的墻壁上的字畫，就像望著一片虛空一般，緩緩說道：“或許，這只是爺爺與何煦前輩的選擇！”

　　文清禾回頭看向他，問道：“選擇？”從許令儀的話中她知道自己的推測或許是對的。

　　許令儀繼續(xù)道：“爺爺回到老家鈞州，承接了家業(yè)，讓行將沒落的燒瓷業(yè)再次活了，而何前輩，參軍入伍，誓死保衛(wèi)家國?！?p>　　文清禾點點頭，回應(yīng)道：“爺爺選擇護己，何煦前輩選擇護人！”

　　許令儀并未立即回應(yīng)她的話，思慮片刻后，走到桌前坐下，這才緩緩道：“小禾所說，對，卻也不對！爺爺選擇守護家人，而何煦前輩選擇護更多的人！”

　　文清禾再次點點頭，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蘇菼忽然問道：“若是許公子，是選擇護人，還是護己？”

　　許令儀簡單回應(yīng)道：“若是世間之事只有護人或者護己兩種，那便簡單很多！”

　　李元旭與霍義行站在一起，聞言后戳了戳他胳膊，戲謔道：“霍大俠，你如今在中原極富盛名，換做是你，你會如何選擇？護人還是護己？”

　　這次霍義行沒有立即出言頂回去，而是沉默著向后轉(zhuǎn)去，面向窗戶，看著窗外，不發(fā)一語，這與他平時的狀態(tài)很不一樣，直到李元旭重復問了一遍后，他才緩緩說道：“這個問題，我們權(quán)當護人便是護更多的人，護己便是護自己和家人，要是以前，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護人，但是如今，我選擇護人。”

　　李元旭聽完一驚，想事他不太相信霍大俠會說出這么沒有江湖責任的話來，故意譏笑道：“你這有負霍大俠的盛名??！”

　　霍大俠直言道：“那又如何，在如今，護好自己和家人便是最好的選擇！”

　　此時，一名穿著綠衫的年輕姑娘款步走進了房間，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身后跟著一位灰衣小童，手托木盤，進屋后恭敬的將木盤舉在那綠衫女子面前。

　　綠衫女子伸手拿起里面的書卷和筆，一手執(zhí)卷，一手執(zhí)筆，看了一眼房中的人，玉容帶笑，這一笑讓室內(nèi)眾人覺得仿若這件漾滿夕照的房間吹來一陣春之暖風，令人十分舒心。

　　只聽她啟唇，聲音清亮婉轉(zhuǎn)，道：“諸位客人，請速速點餐！”

　　江艽見狀急忙起身，喜笑顏開的走到綠衫姑娘面前，道：“許久不來落夕閣，這吃飯的規(guī)矩都變成這般模樣了啊！”說著又朝那女子走進了一步。

　　綠衫女子微笑著后退，態(tài)度溫和優(yōu)雅，并未理會江艽，視線越過他，朝著離她較近的許令儀柔聲問道：“這位公子，您來說吧！”

　　文清禾笑道：“小美女，你真的問對人了！今日是我哥哥的生辰，將落夕閣最好的慶生餐食都擺上來，江公子不差錢！”

　　話音剛落，江艽立即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眼睛中那團怒火似要噴涌而出，但神情卻是笑著。

　　文清禾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心道：“這人以后一定要遠離，惹不起，惹不起?。　?p>　　于是立即解釋道：“哈哈哈哈開個玩笑，姑娘你看什么適合便上什么吧，不要太貴就行！”

　　綠衫女子掩唇輕笑，道：“來落夕閣吃飯的人，非富即貴哦！我會將最好最貴的餐食端上來供諸位品嘗，客官們稍坐片刻！”

　　說完將筆紙放在木盤中，轉(zhuǎn)身款款離去。

　　江艽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幽幽的說道：“文姑娘，江某怎么覺得你似乎對我的身家有些許的誤會，我要是能出得起奢華的餐食費用，就能包一間三樓的雅室，何須在二樓浪費時間！”

　　文清禾幾位尷尬的笑了兩聲，道：“好吧，我真的高估了江公子！”

　　不久飯菜上齊，江艽招呼大家一起吃飯，坐下后，當他拿起筷子時，忽然記起什么似的，對坐在自己身旁的文清禾說道：“其實一個人選擇護人還是護己，并非囿于其能力大小，而是取決于他所處環(huán)境在客觀上給予他怎樣的主觀選擇權(quán)”。

　　“客觀上給予怎樣的主觀選擇權(quán)？”文清禾咬著筷子瞥了一眼桌上的山珍海味，漫不經(jīng)心又極力做出一副很認真的態(tài)度，重復了一下江艽所說話的后面一句。

　　之后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立即看著江艽，問道：“什么意思？”

　　江艽幽幽道：“意思就是人所擁有的選擇權(quán)必然是受環(huán)境限制的，恕我多言，如今的大榮，繁華與不堪同時存于其間，便出現(xiàn)了類似許前輩與和前輩之類的人，他們的選擇不同，便意味著遇到不同的結(jié)局，至于誰好誰壞，亦或者說誰對誰錯，旁人永遠無法定論，說不清啊?！?p>　　文清禾終于夾了一塊雞腿放在了自己的碗里，心滿意足的咬了一口，聽完江艽的解釋，也就立即恍然大悟，回應(yīng)道：“所以說，你的意思就是盛世之時護己，亂世之時護人，對不對？”

　　江艽點點頭，然后喝了一口清粥。

　　文清禾繼續(xù)道：“可是我不覺得啊，無論盛世還是亂世，總要有那么些無私護人的人出現(xiàn)，古時的俠士和戍邊的戰(zhàn)士，以及后來的人民子弟兵，他們都是......額，反正，查大俠說的很對，為國為民敢為天下先的人，是俠，我覺得他們的存在，不分盛世亂世，只看百姓需不需要！”

　　江艽聞言舉著夾了雞蛋的筷子皺眉看向文清禾，問道：“查大俠是誰？我從未聽說過此人?！?p>　　文清禾立即拱手，恭敬的說道：“查大俠乃武林至尊，且早已退隱江湖，你自然不知！”

　　說完便埋頭吃肉，也不做過多解釋，更何況，一激動連人民子弟兵都講了出來，若是江艽細問，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釋，有一種感覺是，她不想在江艽面前撒謊。

　　吃過飯，眾人因惦記著回家的郭盛音，生怕他遭遇危險，于是文澤榮主動跟著李元旭去保護郭盛音了，蘇菼也跟了去，說是或許可以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三人走后，房間里剩下江艽、文清禾、許令儀還有霍義行。

　　叫人撤去殘羹杯盞，文清禾看著一臉憂思的許令儀，笑道：“哥，我給你唱首歌吧！”

　　許令儀聞言，只笑著點了點頭，并未說一句話。

　　文清禾輕輕哼唱生日快樂歌，完了之后舉杯對他說：“希望未來，哥哥能得償所愿！”

　　許令儀垂眸，看著手中緩緩晃動著的淡綠酒杯，輕聲道：“謝謝小禾！”隨即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仰頭的一剎那，許令儀雙眼中有淚，但誰也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