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憤怒之余
議事廳，帕奇家族的高干以及圣殿騎士的要員齊聚一堂，個個神情肅穆。居中的最上位座椅上無人落座，大概是為羅德里戈準(zhǔn)備的位置，他遲遲沒有到來。一名警衛(wèi)到次席雅各布的身旁耳語幾句后，那名老人眼神陰翳的老人宣布會議開始。
“由于波奇亞大人有事要忙，吾等先行討論。”
得知頂頭上司不會來，圣殿騎士們原形畢露，根本不看帕奇家族的臉色，有的甚至把腳伸到了面前的長桌上，一副老虎不在家猴子當(dāng)大王的樣子。毒蛇維埃里敢怒不敢言，弗朗西斯科和雅各布卻早已司空見慣，不冷不熱地開始下達(dá)接下來的戰(zhàn)略部署。
“各方，麻煩你們報一下人員和防御建筑的損失?！毖鸥鞑辑h(huán)視了一眼那些懶散的騎士們，言語中略帶嘲諷。這些圣殿騎士從總部過來，心高氣傲，各種看不起帕奇家族和分部的騎士們，有一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杉幢闼麄兊匚桓撸诓皇煜さ沫h(huán)境中倉促應(yīng)戰(zhàn)不見得會做得比本地人好，雅各布總算找到了這個挫他們銳氣的機會。
下面那群高階騎士眼觀鼻鼻觀心，又各自看看對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有的假裝在理袖子，有的則假裝被窗外迷人的暮色勾去了魂魄……這番表現(xiàn)讓帕奇家族的高干們揚眉吐氣，七嘴八舌地吹噓起自己的“豐功偉績”，連繳獲多少倒下敵人的武器這種破事也沒放過。那些高階騎士們看上去很扭捏，耳根子發(fā)紅，看來現(xiàn)況真的不怎么樣，我忍不住低聲笑了一下。
“凡隊長，你們小隊的戰(zhàn)績?nèi)绾?？?p> 維埃里突然把矛頭指向我，似乎有想跟我一較高下的想法，或者說是想把我踩下去。那些從總部過來的騎士們也好奇地看向這邊，他們同樣想知道，被波奇亞大人重用且在最近聲名鵲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殺敵數(shù)是零?！蔽姨а劭聪蚓S埃里。
“哈？零？是我聽錯了嗎在座的各位？那個擅長獵殺狡猾刺客的大騎士居然在這場戰(zhàn)役上毫無建樹，請問您當(dāng)時是在睡午覺嗎！”一番冷嘲熱諷過后，維埃里變笑臉為兇臉，狠狠拍打著長桌，看來是要興師問罪了。
“你知不知道，敵人進城后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市民們會被無情地砍殺，活著的人也會流離失所，整個圣吉米那諾會陷入萬劫不復(fù)之中。你的同志們都在浴血奮戰(zhàn)，而你卻在摸魚打滾，你有一點責(zé)任心和羞恥心么？”
維埃里的話讓我臉色一變，倒不是我害怕周圍那些人的表情開始逐漸變得憤怒，而是對那不學(xué)無術(shù)的家伙的口才感到驚訝，沒想到他還挺能帶動他人情緒的。
“你說話啊，怎么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了，你到底在干什么？難道你是馬里奧派來的奸細(xì)么？”
束！
飛刀扎進木頭的聲音讓維埃里的發(fā)言夏然而止。他低頭驚悚地看著身前，一柄尖刀正插在他拍打桌子那只手的指縫之間，險些割到他的皮膚。
“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我站起身來，用力扯回投擲到維埃里面前的那柄繩鏢。在座的人多數(shù)不屬于武斗派，對這詭異的技術(shù)感到本能的恐懼，下意識起身離開了座位。
“你敢行兇！”從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的維埃里勃然大怒，招來兩名牛高馬大的重甲兵一左一右想架住我，結(jié)果他們臉部接連挨了我的頂肘，暈乎乎地撞到了墻上。我大方地敞開胸懷，似是在詢問他們“還有沒有人?！本S埃里著急地看向自己的父親，然而弗朗西斯科卻是氣定神閑地品茶，讓周圍的人感覺他是認(rèn)定我不敢鬧事。維埃里氣沖沖地坐回原位，其他人也紛紛落座，大廳中恢復(fù)了沉默。雅各布輕咳幾聲，問道:“隊長您有什么解釋嗎？”
“我雖沒有殺人，但那群傭兵全員都喪失了戰(zhàn)斗力，近期沒能力再作戰(zhàn)，我方?jīng)]有任何一員損失?！?p>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他們自然知道擊退一支精銳傭兵隊伍是什么概念，這可不是運氣使然就能做到的，駐扎在西城門外的部隊更是馬里奧的第二兵團。
“這怎么可能！”維埃里似乎沒受到教訓(xùn)，再度拍案而起。我冷冽地看了他一眼，擺在椅子旁邊的寶劍自動出鞘了幾公分，寒芒逼人，讓得用劍高手弗朗西斯科也忽然一驚。弗朗西斯科的動靜太大，周圍人恍然識破他剛才是裝淡定，看向這邊的眼神愈發(fā)敬畏。
再次被我行為恐嚇卻沒人吱聲，維埃里噤若寒蟬，終于識趣地不再說話了。
“凡隊長真乃帶兵神將，到底是如何不造成損失的？”
雅各布這么大歲數(shù)畢竟不是白活的，他比維埃里理智多了，知道這種事情撒不了謊，一調(diào)查西城門的戰(zhàn)斗痕跡真相就會一清二楚。對于他的贊美，我只是謙虛地?fù)u頭。
“運籌帷幄不敢當(dāng)，我只是一介武夫罷了，孤身一人把他們解決，損失自然就不存在。”
嘩！
這次，議會上的人徹底按耐不住了，直接驚叫出聲。不管是帕奇家族的高干還是圣殿騎士的要員，都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在他們看來，這的確是對常人來說不可能的事，但是……我握緊了橫在桌面上的拳頭。這次是利用傭兵們爭強好勝的心理才能勉強無損退敵，我并沒有實力單獨面對一群裝備精良的戰(zhàn)士，可那兩個人就不同了。
羅德里戈?波奇亞，西澤爾?波奇亞……
這兩人的戰(zhàn)斗等級高出天際，絕對不是人海戰(zhàn)術(shù)就能應(yīng)付得來的對手，加之他們手上還握有伊甸蘋果，刺客組織的形勢真的不容樂觀，也不知道艾吉奧如今成長到什么地步了……思緒拉回到會議上來，眾人對我的戰(zhàn)績長吁短嘆一番后便沒再多說，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戰(zhàn)略部署上。他們大概還不知道，真正的萬人敵是他們上頭那名位高權(quán)重，看上去沒什么戰(zhàn)斗力的男人。
……
晚飯過后，羅德里戈約我到花園散步。說實在我現(xiàn)在很不想見到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擔(dān)心自己壓抑不住憤怒。那個殺千刀的家伙，沒出席會議的原因竟然是去掘弗蘭克的新墓，揚言要讓背叛者永遠(yuǎn)不得安息，我不敢想象他會對一個死者做什么，但他一定會受到詛咒的！倘若日后馬里奧奪得圣吉米那諾，我一定懇求他找到弗蘭克。
“今晚月色不錯啊?！?p> 我僵硬地跟那個老家伙打著招呼，臉龐還是忍不住微微抽搐。羅德里戈迷茫地抬頭看了看，瞧見上方那片遮天蔽日的云霧，輕笑出聲。
“隊長先生，你怎么比我這老頭還要糊涂啊，今晚霧氣挺重的啊，根本看不見月亮?！?p> “哦哦，是哦?！蔽夜首鲗擂蔚?fù)项^，卻怎么也裝不出詼諧輕松的樣子，明明在平時我都能掩飾過去的，但心頭的怒火怎么用心血澆都澆不滅，我甚至用［鐵拳］硬化過的手指去阻礙袖劍的劍道，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暴露殺機。
沉湎于散步這一過程的羅德里戈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不對勁，只是自顧自地走在前面，享受般地嗅著醉人的花香。
“不過，會有那么一天的?！绷_德里戈高高舉起右手，“連老天也在我的掌控之中！”
那不像是在開玩笑，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時，我竟然感到了顫栗與不安。倘若這個世界真的落入他的手中，該有多少人會為此失去生命。嘴上迎合著羅德里戈，我在心中立誓一定要阻止他，就算不以拯救現(xiàn)世為首位。
“言歸正傳我的隊長，你為什么放跑了那些傭兵們呢？”羅德里戈轉(zhuǎn)身看向我。
“屬下以為，他們只是為錢工作，鼠目寸光的粗人，將來是有可能拉攏，成為我們力量的?！比嗽谖蓍芟虏坏貌坏皖^，羅德里戈不像帕奇家族那群鼠輩，憑我的實力還不配在他面前造次。
“那么，你聽清楚了?！绷_德里戈湊過來，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讓你殺了他們，片甲不留！”
“遵命。”我咬緊牙關(guān)，低頭應(yīng)承。
“對了，我聽說弗朗西斯科他們在謀劃對馬里奧的突襲，你就擔(dān)任此次行動的先鋒吧，不要讓我失望。”這個可惡的西班牙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應(yīng)該是又有了什么陰險的計劃。不待我向其深究，他便說要一個人走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我保持低頭的姿勢站在花園中，腦海中萬馬奔騰、思如泉涌，良久才想到了下一步該怎么做，然后就是想起應(yīng)該怎么走路。此時，一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我同手同腳的行進。
“你看上去很生氣呢?！?p> “滾出來，西澤爾！”
“如你所愿?！?p> 那家伙今天沒有穿那套精雕細(xì)琢的鎧甲，而是以一身禮服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不知為何，盡管當(dāng)下是黑夜，我竟第一次清晰地認(rèn)清了他的容貌——俊美的面容、柔軟飄逸的短發(fā)、狡狐氣質(zhì)的五官。
“你和那老鬼長得不像呢?！?p> “我很慶幸自己長得像母親。”
夜風(fēng)輕輕掠過花園，攜來無數(shù)種花的香味。香氣雜糅在一起，令人難以辨析品種，除了其中那種最為致命的香味，它從西澤爾的身上飄出。全身飄忽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存在感，西澤爾如同地獄中的一朵曼陀羅花，讓人看見了誘惑與殺戮的實體，帶著死亡女神的眷顧。
“為何不聽你父親的話離開？”
“噓！我要留在這里，見證這場明爭暗斗的結(jié)局。”
對于他這說法，我有種無力感。明明知道對方心里有什么不好的打算，卻又不能阻止，反而像被裝了跟蹤器一樣，動態(tài)隨時被掌握，真是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