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已久的玉鐲之試第二輪考核終于開始，飯?zhí)靡琅f是人聲洶涌，言論澎湃。喜歡在人多的場合討論的弟子大多血氣方剛，話語間也更加橫行無忌。比如那連結(jié)業(yè)試煉都不曾通過的木宗路桐軒，就是很多人口中毫無敬意談?wù)摰膶ο蟆?p> “我聽說今日木宗試煉，路桐軒聽田秋林講述了一番心法，然后解決了田秋林出的三道試題，這就勝了一陣？”
“你懂什么？這同宗弟子向自家宗師挑戰(zhàn)，這勝敗當(dāng)然毫無懸念?！庇胁W(xué)的弟子向那發(fā)問弟子說道，“更何況木宗式微，木宗宗師當(dāng)然也要給僅存的木宗弟子一個面子不是？等到明日后日，什么謝安石、葉硯霜來道翠心苑，你看那田胖子是不是也像今日一樣只出三道試題。”
這博學(xué)的弟子話聲極大，全然不顧忌旁邊桌上木宗弟子的臉色。有一人重重咳了一聲，說道：“那位師兄說話請留心，田宗師是考察路師兄道術(shù)深淺，絕非給什么面子。而且我木宗也并非只剩路師兄一人?！?p> “你宗那什么左小影，要連挑戰(zhàn)五位宗師，這結(jié)果不言而喻了吧？”那博學(xué)的弟子回話，話語中滿是嘲諷之意。他身旁一人也譏諷道：“我聽說今日左小影參與聞宗師的試煉，聞宗師好像也是給他講了土行心法，然后出了一道試題，最后也算左小影過關(guān)。你們木宗是不是都是只會做題答卷？那干脆去考科舉得了?！?p> 那一桌人哈哈大笑，木宗弟子聽聞后臉色發(fā)黑，卻無可辯駁，只得悶悶地轉(zhuǎn)過頭去扒飯。另有一桌聽聞此言，其他人也笑得前仰后合，唯有一名弟子臉色發(fā)青，頭上挑染出的那一縷褐黃氣得無風(fēng)自動，只聽啪得一聲，竟把手中的瓷碗捏得碎裂開來。
他身旁一人見狀，由笑轉(zhuǎn)怒，拍桌道：“這左小影真他么敗興！南宮師兄，咱們設(shè)個局把他錘了！”
“老三，這樣不好吧?！币粋€面向老成的弟子低聲道：“大齊安國公還在凌霄閣里，如果鬧出什么動靜來，我怕師尊們會重重責(zé)罰下來，削了安國公的面子?！?p> “什么話！張老頭你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凌霄閣他敢嗎？”那老三大咧咧說道，“這凌霄閣膿包極了，一個北魏魔族都能大搖大擺進(jìn)出凌霄閣，你看他們連屁也不敢放一個！我們今天就算把那左小影給錘廢了，他凌霄閣又敢因此就得罪大齊？”
“可是……”那張老頭剛想再勸，就聽南宮狩把他手中破碗摜到地上，大步走出飯?zhí)?，幾個跟班彼此對視一眼，連忙起身跟隨。周圍幾桌聽到響聲紛紛看來，見是南宮狩一行人，又連忙把頭偏到一邊。聽說這位大齊貴族心情欠佳，這幾天和他對眼的人都要挨兩拳。見周圍人噤若寒蟬的樣子，南宮狩心意稍平，冷冷道：“都去想個弄人的點子，不怕事鬧大，重要的是要舒服。事成了，我保你們今年結(jié)業(yè)，去大齊的稷下道宮?！?p> 聽到“稷下道宮”幾個字，南宮狩身旁人立刻兩眼放光，南宮狩就喜歡看到自己跟班這副模樣，如同見到骨頭的惡狗一般聽話，他舔了舔舌頭，恨恨道：“左小影，你的風(fēng)光也就在這兩天了！”
他這話恰巧被一路過的中年男人聽去，這男人邊琢磨南宮狩的話語邊走入巴楚賓客休憩的客房，徑直敲開正房的大門。大門開處，天地晦明在里面恭恭敬敬拱手道：“劉大人！幸會?！?p> “天地大人召見，小的怎敢不從。”劉三省還禮。二人在門口寒暄幾句，便走進(jìn)房中。劉三省見天地晦明和他聊的都是閑話，笑道：“天地大人，我們梁國商人，常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大人如果有什么見教，直接說便是，商人不怕唐突，也沒有冒犯。”
天地晦明訕訕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廢話了。劉掌柜，在下想問問玉清商行對去年巴楚遭遇魔族入侵的想法，想知道梁國是否真如盧閣老所說，打算袖手旁觀？”
劉三省低頭喝了口茶，他原本面色樸實，像個莊稼漢，但再抬起頭，兩眼在天地晦明身上轉(zhuǎn)了兩圈，目光如同利劍般鋒利：“玉清商行統(tǒng)計過貴國去年五月到臘月對盔甲、傷藥和棺材的大宗采購情況，貴國倘若真遭遇了魔族動亂，死傷不過七千，離貴國所說的死傷上萬有點差距?？紤]到空餉和逃兵，貴國還是虛報了損失?！?p> 天地晦明臉色一暗，他知梁國八大商行手眼通天，但想不到其算學(xué)竟精于斯。
“不必驚訝，玉清商行接替我上任的新掌柜可是十書館的教授?！眲⑷∽旖浅冻鲆唤z冷笑，“但我也希望天地大人明白，神州大陸，沒有什么事能瞞過玉清商行?！?p> “至于梁國的意思，國主自然是一分錢都不想出。不過梁國的事情，還是由我們都察院說了算。大人如果要做買賣，找我就對了?！眲⑷∷剖遣唤?jīng)意間敲了敲手中茶杯，茶杯已空，敲上去當(dāng)當(dāng)作響。天地晦明忽然領(lǐng)悟過來，忙親自端起茶壺為劉三省斟茶。滾燙的茶水中茶葉飄舞，劉三省忽然笑了。
“剛才見安國公的公子怒不可遏，想找左小影的麻煩。俗話說虎父無犬子，這安國公的犬子不但是個廢物，還喜歡坑爹。托他的福，他爹怕是回國連稷下道宮的監(jiān)管之職都要丟了，他還茫然不知，想著把自己的狐朋狗友都拉扯進(jìn)道宮里?！?p> 天地晦明不知者劉三省為何提及大齊的事宜，但他沉浮宦海多年，此起彼落的勾當(dāng)早已一清二楚，隨即領(lǐng)悟，問道：“劉掌柜的意思是……南宮玉堂？”
“正是?！眲⑷↑c頭道，“大齊國主好制衡群臣，南宮情失寵，說明南宮玉堂將被大用。天地大人如果能說服南宮玉堂，讓他向齊國國主陳明利害關(guān)系，并夸大魔族動勢，只怕今年大齊向巴楚輸送的糧食再多一倍?！?p> “謝劉掌柜指教?！碧斓鼗廾髡\心拜謝，他覺得茶壺已空，正要起身吩咐門外仆役，忽見自己的晉王站在堂下，直勾勾盯著劉三省。
“晉王？”天地晦明一愣，“晉王大人，還請回屋歇息，此地不是您能涉足之處。”
“你說左小影？”晉王卻不理會天地晦明的要求，只向劉三省問道：“你說有人要找左小影的麻煩？”
劉三省不知這巴楚兩人唱得是哪一出，他記得情報有說，晉王來凌霄閣只是隨意玩樂罷了，整個巴楚事宜盡由天地晦明負(fù)責(zé)。但對方身份尊貴，他還是一五一十答道：“大概是有幾個弟子膽大妄為，因為被左小影打輸了不服氣，可能要設(shè)計陷害?！?p> “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睍x王嘿嘿笑道，睜大了雙眼，黝黑的瞳孔中泛著幽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