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出城門的過程,順利無比。
本來城門那里的騷亂還沒有停歇,驚魂未定的叛軍,在無人指揮下也沒有做好防御的準(zhǔn)備。尤其是那支志在必得的床弩,被華雄劈飛了以后,讓他們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氣。
連戰(zhàn)馬挨一下都得倒地而亡的床弩,此人竟然能劈飛,抵抗還有意義嗎?
拿什么出來抵抗?
羌人本來就崇尚勇武。
因而,他們對華雄的敬畏,也猶如天神。
看他拔出繯首刀,咆哮而來的時候;在如雷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的時候,都化作了鳥獸散去。
也讓看到這一幕的滇吾,目眥盡裂。
繼而,又心如死灰。
羌人在野戰(zhàn)中,沖鋒陷陣之時得心應(yīng)手。但進了城池、下了戰(zhàn)馬后,就變成了一群等待宰殺的牛羊。
犯下這種常識性的錯誤,就是自己的決定.......
他心中感慨著,也釋然了。
覺得自己被俘虜,也挺活該的。
等華雄沖出城和杜縣尉匯合,將他和斥候朗格爾放下馬背的時候,他才收起臉上的頹廢,昂起腦袋用很平靜的聲音問,“在我死之前,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我不是羌人?!?p> 華雄端坐在馬背上,撕開里襯包裹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我是西縣縣令,乃大將軍麾下別部司馬,冀縣華雄?!?p> “冀縣華雄?”
“天眷之子?”
滇吾和朗格爾的臉上不約而同的泛起了驚詫,用不同的話語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嗯,是我?!?p> 華雄點了點頭,不再理會他們,而是將目光放去了遠(yuǎn)處的追兵上。
祖歷城內(nèi)的叛軍,一直遠(yuǎn)遠(yuǎn)的吊在后面。
但都跟著約摸二十多里了,也沒有發(fā)起攻擊。自己加快速度,他們就奮力馳騁;放緩馬速,他們也效仿。就連現(xiàn)在停下來讓眾人歇一歇,他們一樣照辦了,仿佛是在護送自己離開武威郡一樣。
真是神了他個奇的了!
難道是怕自己傷了他們首領(lǐng)嗎?
但是自己若是回到了漢陽郡,將他們首領(lǐng)交給耿鄙或者傅燮,他也會被砍了腦袋掛在城墻上,鼓舞士氣和以儆效尤??!
華雄有些不明就里,正捏著胡須思考著,卻被驅(qū)馬過來的杜縣尉給打斷了。
“華小子,這兩個人殺了吧!帶著頭顱回去更方便些?!?p> 他人還沒到跟前,聲音就先到了。
還用殺氣騰騰的盯著滇吾和斥候朗格爾,眼光中閃爍著幾分興奮之色。
嗯?
這老痞子什么時候變得酗殺了?
華雄愣了下,還沒說話,就被滇吾給搶了先,“就在這里殺了我吧!死在天眷之子的手里,我滇吾也不算窩囊。”
“滇吾?你就是句就種部落首領(lǐng)?!”
杜縣尉怪叫了聲,哐鏘一聲就拔出了繯首刀,就奮力揮下!
該死的!
這老痞子是孤家寡人太久了,今天猛然上火了嗎?
華雄見狀,連忙也抽出自己的繯首刀,給擋了回去。
“華小子,你別攔著我!”
被擋回了一刀的杜縣尉,臉上更加憤慨,直接跳下戰(zhàn)馬來,要滇吾來個一刀梟首,“我今日要為當(dāng)年死在狐盤的袍澤,報仇雪恨!”
額......
這滇吾,就是不忍殺害蓋太守的那位?
華雄聞言,就驚奇的抬起了眉毛。
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慢,又將杜縣尉的繯首刀給擋了回去,“杜痞子,你先別著急,他當(dāng)初也沒有傷害蓋太守。兩軍交戰(zhàn),有死傷也在所難免。”
西涼男兒,向來恩怨分明。
杜縣尉聽完了以后,雖然依舊一臉的憤憤然,手上的刀卻沒有再度揮舞。
他在蓋勛還是漢陽長史的時候,就跟隨作戰(zhàn)了,對蓋勛一直抱著很大敬意。在華雄拿出蓋勛當(dāng)做擋箭牌后,他對滇吾就下不了手。
只是他的腦海里,又依稀想起了那些死去袍澤,再也看不到的音容,便讓捏著刀柄的手指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徒自躊躇了好一會兒,才一跺腳轉(zhuǎn)身離去,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唉,這家伙......
華雄目送他離去,心中嘆了口氣,轉(zhuǎn)頭過來看著滇吾。
眼中的綠光,一閃即逝。
他突然不想,將滇吾帶回漢陽郡了。
反正帶回去了,也沒有人給他向朝廷上表功勞;而且祖歷縣的糧草已經(jīng)燒毀,此戰(zhàn)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帶滇吾回去也只是錦上添花,沒多大意義。
而如果放了滇吾,那好處卻是不少。
一方面,是幫蓋勛還了這個人情。
他這些年,受過蓋勛不少恩惠?;蛘哒f,沒有蓋勛不求回報的提攜,他華雄就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地位。
如今既然有機會,能蓋勛做點事,那就盡力去做了。
生而為人嘛,做事可以不擇手段,但做人一定要對得起良心。
另外一方面,則是出于自己的未來考慮。
滇吾是叛軍里的實權(quán)首領(lǐng),華雄若是將他放回去了,就等于給所有叛軍都傳到了一個信息:他華雄并不是和叛軍勢不兩立,非要和叛軍死磕不可。
是的!
不想死磕!
因為如今都三月上旬了。
以歷史的軌跡,耿鄙馬上就要會被殺死,到時候除了武都郡外,整個涼州都成為叛軍的地盤。而華雄就只有一個西縣,和叛軍死磕勝算太小了。
或者說,是根本沒有勝算。
以韓遂的胸中韜略,只需要派兩波兵馬不停騷擾,就能拖垮西縣的經(jīng)濟和民心。
畢竟決定一場的戰(zhàn)爭勝負(fù),錢糧是最重要的因素。
當(dāng)然了,華雄也不指望,叛軍會放過樹立大漢旌旗的自己。
他只希望能夠讓韓遂產(chǎn)生一個假象,覺得自己是可以招入叛軍陣營的,好拖延一段時間。
只要熬到朝廷為了拱衛(wèi)關(guān)中三輔,派大軍前來,叛軍自然就將注意力轉(zhuǎn)移過去,不會大舉攻打西縣。
不過呢,雁過拔毛的他,自然是不會白白放了滇吾。
怎么說為了抓住他,自己也是玩命了不是?
帶著這樣的想法,華雄先大義凜然的,以報答蓋勛恩義為理由,說決定無條件放滇吾回去。
然后呢,就話鋒一轉(zhuǎn),叮囑道,“滇吾首領(lǐng),我私自放了你,就是犯了軍中通敵之罪。還請你切莫聲張此事,免得到時候我被朝廷追責(zé)?!?p> 滇吾聽完愕然。
好久都沒有開口,更沒有邁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