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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jié)M花色

第十三章:少年未老卻已白頭

昨夜?jié)M花色 九澤大人 1091 2019-09-09 21:02:16

  街市小道縱橫交錯,鋪滿皚皚白雪,門前枝葉凋零,垂落厚重大雪,刮起寒冷的風(fēng)雪,殘花搖曳枝頭,風(fēng)雪夾雜著稀碎的刺骨寒意,竹令君一襲素衣如仙,步伐緩慢地與她行走在空蕩蕩的大街,沿街兩旁是歡呼雀躍的孩童,放著爆竹,火紅色碎屑四濺開來,滿地銀白紅裝。

  竹令君垂下眼瞼,怔了怔,一眼瞧見她鞋襪被雨雪打濕,前端金色牡丹花黏膩著污穢不堪的臟雪,裙裾亦是打濕了大半,赤裸在外的肌膚被風(fēng)雪凍得通紅。

  “等一下。”他停了下來。

  花夭離偏過頭看向他,面具之下,下巴都凍得通紅:“怎么了?”

  他將身上披著的銀鶴披風(fēng)解下,遞予她,抿了抿唇,神色淡然:“太熱,勞煩你幫我拿著。”

  她尚未回話,就已經(jīng)被拋過來的披風(fēng)蓋了滿懷,一接過披風(fēng),鼻息間皆是清竹暗香,帶著他的余溫,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蓮香,凍得發(fā)僵的身體仿若瞬間活了過來。

  竹令君原以為她會披在身上,但是沒想到,她是那樣木訥的一個人,只聽話的用手抱著披風(fēng)。

  他站在原地,頗為無奈的看著她,但到底什么也沒說,只是在她身前蹲下,不容拒絕道:“上來。”

  花夭離愣了一下,半晌才后知后覺,渾身一震,將披風(fēng)抱得更緊,木訥搖頭道:“不行,不能讓男子背的?!?p>  竹令君保持著那個動作,無奈失笑:“誰跟你說的不能讓男子背的?!?p>  花夭離想了想,旋即老實回答:“陵光?!?p>  竹令君動作一僵,頓時覺得如鯁在喉,半晌只尷尬道:“是嗎,陵……光說得對,的確不能讓男子背你,不過我跟他們不一樣?!?p>  “怎么個不一樣?”花夭離對上他的目光。

  竹令君站起身,偏開頭,在腦海里想了無數(shù)條理由,到了嘴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最終只胡亂一說,支支吾吾的解釋顯得蒼白又無力:“我是你陵光的朋友,他讓我照顧你,自然……跟外頭那些男人不一樣?!?p>  索性破罐子破摔,他突然扭過頭,神情復(fù)雜且嚴(yán)肅的囑咐道:“我和陵光可以背,別的男人都是不懷好意,你可不能讓那些人碰你,若是有人說要背你,你就說不行。”

  花夭離抱著披風(fēng),一臉不解,在他面前似乎整個人都變得笨笨的:“為什么?”

  竹令君耳垂一紅,頗有些惱羞成怒,手足無措,一拂袖,咬牙切齒:“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他又重新蹲下身,扭頭道:“披風(fēng)系好,上來,帶你回家?!?p>  花夭離也不再問,倒是難得聽話,將披風(fēng)胡亂系了一通,編了一個極丑的繩結(jié),然后頗為笨拙的攀上竹令君的后背,剛攀上去,他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钠鹕?,她心下一驚,沒想到竹令君看似清瘦,實則比起女子,隔著衣料,骨節(jié)修長,四肢勻稱,且后背寬厚,少一分顯得羸弱,多一分顯得臃腫,筋脈紋路清晰分明。

  鵝毛大雪落滿了他們身上,白雪覆頭,刮著寒冷的風(fēng)雪,卷起精致紋路的衣角,整個世間似乎是一片雪白的大漠,前路未斷,竹令君背對著她,步伐穩(wěn)當(dāng),替她擋住一切寒風(fēng),腳踝上系著的銀鈴在風(fēng)中作響,落了一地的山花。

  突發(fā)奇想,她不知何處來的興致,枕著素衣公子寬厚溫暖的后背,一向緊繃著的身體完全松懈下來,猶如回到孩童時躺在一個暖穴,伸出一只手將天上飄落的雪花接住,雪花呈棉絮狀,很小的一團(tuán),不過一瞬間便融化在了她的掌心間,化為晶瑩剔透帶著寒冷的雪水。

  一片又一片的接著,良久,一股翻天覆地的睡意席卷而來,充斥在整個大腦,她甚至有些困乏,一聲不吭的枕在竹令君的后背,眼皮越來越沉重,雙手緩慢地垂落在身側(cè)。

  也不知道他們是走了有多久,一條白雪覆蓋的小路漫漫無期,似乎永遠(yuǎn)沒有盡頭,竟像是有一輩子那樣漫長,花夭離甚至聽不見耳畔呼嘯而過的寒風(fēng),世間仿若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變得安靜,靜到她都能感受到竹令君的心跳聲,呼吸聲,溫度,一下又一下,連帶著蓋過了她。

  意外的,腦海里一個莫名的念頭被她喃喃說出,她說:“若是……能一輩子這樣走下去就好了……”

  緊接著,翻天覆地的睡意席卷而來,花夭離眼皮沉重得可怕,意識逐漸模糊不清,再也控制不住,癡癡地在素衣公子的后背輕笑出聲,眼睫顫顫,眉眼間沾染著些許風(fēng)雪,猶如落蝶,沉沉的酣睡了過去。

  竹令君聽到那句話,猛然間怔在原地,心頭一震,難以言喻,眼眸閃爍,風(fēng)起云涌,鵝毛大雪幾乎覆蓋了他滿身,少年未老已白首,時間倒流,如海翻涌,唯獨(dú)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少女被披風(fēng)帽檐給遮住,不曾經(jīng)受半分風(fēng)吹雨打。

  他抬起眼,衣角被風(fēng)掀起,似是乘風(fēng)欲去,琉璃色的瞳孔流轉(zhuǎn)著南明九州的萬千風(fēng)華,終于在這片雪白的世界垂眸一笑,他一笑,便令山川河流頓時失了顏色。

  “會有那么一天的?!毕袷窃诔兄Z,又像是在篤定,竹令君抬起腳繼續(xù)向前走去,只不過,這一次,他頂著風(fēng)雪,步子慢了一些,“我會用命給你鋪好道,讓你以后的路好走些?!?p>  也許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放緩了聲音,低頭問:“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會忘了我嗎阿離。”

  “我這輩子沒求過什么東西,只奢求阿離不要忘了我,可以嗎。”

  他垂下眼簾,帶著些許期待的聲線越發(fā)黯淡,被眼前的風(fēng)雪給卷走,殘雪迷人眼,雪痕順著眼角劃出一條極淺的印子,可惜,除了寒風(fēng)刺骨,再無人應(yīng)答。

  “公子?!?p>  黑衣少年低聲打斷了竹令君的思緒,神出鬼沒般冒了出來,依舊裹著寶藍(lán)色面巾,低著頭緊跟在他身后,撐著一柄雙飛魚玉骨傘,遮蓋住竹令君頭頂越下越大的風(fēng)雪,后背以及眉眼,甚至是一頭青絲,已覆蓋白雪銀絲,沉默無言,身姿挺拔且堅忍的猶如攀附在山崖上的一株俞烏草。

  竹令君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恢復(fù)了以往的冷清,不曾有半分脆弱和黯淡:“說?!?p>  竹俞烏用余光看了一眼他身上裹著披風(fēng)的少女,一時心中復(fù)雜,得了命令,才慌忙垂下眼簾,回答:“安侯爺在公子走后,已經(jīng)撤回那些眼線,不過……聽宮人們說,宮里那位陛下癔癥突然犯了,據(jù)說看見天降大雪,嘴里硬是瘋瘋癲癲的說什么阿雎回來了。”

  竹令君聞言動作一頓,站在原地,卻沒有打斷竹俞烏的話,他也就繼續(xù)順勢說了下去。

  “陛下口中念叨的女子應(yīng)該就是多年前在大漠里帶回來的那位神女,也沒人敢攔他,那位陛下便連龍袍都沒穿,赤著腳奔上了那座追星樓,吹了冷風(fēng),神志不清,抱著劍誰也不肯見?!?p>  竹令君神情有片刻的復(fù)雜和一股難以察覺的憐憫,回首問道:“然后呢,現(xiàn)在難不成還待在那追星樓不肯讓人靠近半步嗎?”

  竹俞烏低聲道:“六皇子徐韶憂心陛下圣體安康,便只身一人闖了進(jìn)去,陛下雖然意識已清醒,可是……”

  他突然頓了頓,抬起眼,面帶復(fù)雜,渾身打了個冷顫,“可是,陛下親手將六皇子殿下給砍殺了,六皇子可是皇后唯一一個兒子,據(jù)說宮人們聽到六皇子的慘叫聲,十分凄厲,過了半晌,便被陛下揪著稀巴爛的身體從追星樓里丟了出去?!?p>  竹令君腳步一頓,臉上猶如籠罩了一層陰郁的濃墨,一邊向前走,一邊泛起帶著煞氣的眼眸,森然道:“幾年前他就瘋得不清,如今,倒成了胡亂咬人的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六皇子今年應(yīng)該未滿十八吧?在他那一堆子女當(dāng)中,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他就這樣殺了,也不怕以后落個挫骨揚(yáng)灰的地步。”

  竹俞烏同樣心情很沉重,回答:“公子所言不假,六皇子未行弱冠禮,算起來只有十六,那是徐皇后的長子,沒想到竟然會有朝一日死在自己父親的手里,屬下先前匆忙看了一眼,六皇子的尸體確實極慘,身上沒有一處好的?!?p>  竹令君突然想起那位年紀(jì)輕輕的皇后,她身份尊貴,人前風(fēng)光,一共有一子三女,長女被褚啟送去和親,二女蠻橫無理,寄養(yǎng)于貴妃膝下,識人不清,六皇子是她第三個孩子,溫爾儒雅,與人為善,像個小太陽似的,若不是為了她那幾個孩子,想必早就死在了深宮里。

  如今,她最愛的兒子也死了,三個女兒,一個女兒被送去和親,今生難以相見,二女兒視她為敵人,水火不容,便只剩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女徐長恨,也不知她一介婦道人家如何受得住這個打擊。

  竹令君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眼疾受她尋找良醫(yī)得治,一時覺得有些可惜,胸口沉痛,壓抑得喘不上氣,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位可憐的皇后,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最終問:“娘娘知道這件事了嗎?”

  竹俞烏撐著玉骨傘,沉聲回答:“眼下還不知,可陛下也無心隱瞞,以那幾位女子的脾性,這次正是扳倒徐皇后的好機(jī)會,估計也該快了,皇后……這一次恐怕兇多吉少?!?p>  竹令君沉默了半晌,一言不發(fā),看著遠(yuǎn)方天空,于云端落雪,溫柔而透徹的冷冷戾氣,卻有心驚膽顫:“若是娘娘想活,那我便救她一次,也算是還清了先前的情分?!?p>  “公子的意思是……”

  “備車,我要進(jìn)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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