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也不難理解,周析一向臥病深宅之中,少有人見過他,更何況是歌舞場的姑娘。周崇自稱周大公子自然也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
魚小淮總算摸清了前后因果,準(zhǔn)備回家把這件事告訴周析。
臨走時,陳媽媽又好聲囑咐道:“林小姐,您還是在府里好生呆著吧,別出來亂逛,免得感染瘟疫?!?p> 魚小淮不解,她在水悅山莊如同與世隔絕一般,城里的消息怎么一點也沒聽聞?
陳媽媽攤開手,在廳里旋轉(zhuǎn)一周,“看見沒,客人都不敢來了?!?p> 怪不得廳里空蕩蕩的,原來是流行瘟疫了?!笆裁磿r候開始傳染的?”
“也就三四天吧。城北的豬都死了不知多少頭了?!?p> “那有沒有人死的?”
“暫時還沒聽說吧。不過這種病很容易傳染的,官府派了好多大夫趕到城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控制住。”
既然沒有人死亡,很可能只是家禽之間相互傳染的病菌,魚小淮并不十分害怕。和陳媽媽道聲別,獨自回到水悅山莊。
怎么氣氛有些怪怪的?
魚小淮一踏進水悅山莊,便有種詭異的感覺,說不出哪里不一樣了,就是第六感感覺不對。游廊上兩個陌生面孔的家丁像根木棍似的直直杵著,見她向這邊走來,毫無表情地說:“林小姐,夫人有請?!?p> 看來是專門在這兒守株待“魚”。魚小淮才明白過來進門時那種奇怪的感覺來自哪里,原來守門的門童也被換了。
周夫人身著紫色金錢蟒裙衫,披紫色大袖沙羅衫,坐于高堂上睥睨全廳,不怒自威。
魚小淮向周夫人行了禮,心里暗自奇怪,周夫人才走沒幾天,怎么又回來了?四下看看,不見周析的影子,更覺得奇怪。
周夫人神色嚴(yán)肅,道:“近日城中流行瘟疫,我奉老爺?shù)拿畈榭锤嫌袥]有感染人員,一旦發(fā)現(xiàn),立刻隔離。”面向身旁的一個大夫模樣的中年人說:“有勞李大夫了。”
魚小淮直覺,來者不善。
李大夫走至魚小淮面前,拉起她的手臂,顫巍巍的兩指放在魚小淮脈博上。那兩指比她的脈搏抖得都快,魚小淮定定看了一分鐘,李大夫才收手。
魚小淮皮笑肉不笑道:“是喜脈嗎?”
李大夫怔了怔,神情難以言喻,緩過來之后才向周夫人道:“夫人,林小姐已被感染了瘟疫。”
我去!你是怎么光把把脈就判定瘟疫的!
魚小淮兀自冷笑,“中醫(yī)講究望聞問切,望,乃觀氣色;聞,乃聽聲息;問,指詢癥狀;切,指摸脈象;名曰四診。李大夫僅憑脈象就確定一個毫無癥狀的人得了瘟疫,怕是元化重生都要給你倒磕三個響頭?!?p> 李大夫聽得堂下之女說的頭頭是道,自己反倒心虛不已,額頭上虛汗落個不停,垂首面地,不敢發(fā)言。
周夫人坐得也不甚安穩(wěn),她真是小覷林芾了,此女放浪形骸,常年混跡于鬧市青樓,比整日困步于閨閣的女子懂得多。周夫人壓制住內(nèi)心的不安,厲聲喝道:“林芾,你休要無理取鬧,李大夫是神醫(yī),名聲在外,既已確診你得了瘟疫,還有什么好爭辯的!”
如此草草了事,看來周夫人和李大夫是一伙兒的,今天非要給她扣個瘟疫的帽子不行。八成是為了給兒子報仇,報復(fù)她來了!
不用X光掃描,魚小淮也看得出周夫人的蛇蝎心腸。再看這個李大夫,目光閃躲,一點沒有大夫的樣子。魚小淮想到陳媽媽的話,便道:“好,容我問李大夫三個問題,還請大夫指教?!?p> 周夫人眉頭緊蹙,“你又耍什么花招?”
“如此草率下結(jié)論,我不服。若能回答三個問題,我便心服口服,任憑處置。”
周夫人不以為意,一個小女子,能問出什么東西?!昂茫驮S你問?!绷纤渤恫怀鍪裁蠢嘶?!
魚小淮上前一步,面對李大夫目光如炬,“本次瘟疫起源于城北,我于城西,我是怎么感染的?受染的皆是家禽,暫無一人病患,又從何跡象看出我受感染的?難不成我和家禽生病的癥狀一樣?”
“這,這……”李大夫直搓掌心,結(jié)結(jié)巴巴道。
魚小淮又走近一步,“回答不上來是吧,那最后一個問題您應(yīng)該比誰都知道。請問建安三神醫(yī)分別是誰?外科圣手首創(chuàng)的全身麻醉法是什么?”
“你……你……”李大夫大汗淋漓,節(jié)節(jié)后退,顫巍巍的手指著魚小淮,半天說不出話來。
魚小淮輕蔑一笑,這可是考公務(wù)員最基本最基本的公共知識常識,眼前這個大夫居然回答不出,鐵定是假的無疑。
“那我告訴你,聽好了。華佗,字元化,東漢末年醫(yī)學(xué)家,發(fā)明麻沸散,被后世譽為外科圣手,與董奉,張仲景并稱建安三神醫(yī)。記住了嗎?”
周夫人臉色青紫。
魚小淮繼續(xù)道:“夫人,此人連華佗老祖都不認(rèn)得,怕是連學(xué)藝不精四個字都配不上!該不會是個江湖騙子吧!”
周夫人詭計被拆穿,氣的牙關(guān)發(fā)顫,惱羞成怒道:“林芾,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大夫都說了你是瘟疫,你就是瘟疫。瘟疫害人,我可不想周家?guī)资谌烁闩阍?!你不是說感染源嗎?那我告訴你,周析就是感染源!你整日與他接觸,得了瘟疫也不稀罕!”
“周析?他怎么啦?”魚小淮打斷周夫人的話,心中繃緊一條弦。事情似乎比她想的還要復(fù)雜,周夫人不是只沖她一人來的。
周夫人冷冷一笑,閑若無事般品口茶潤潤嗓子,眸中狠厲的顏色讓人驟然發(fā)寒?!爸茏右晌烈甙l(fā)作,已經(jīng)被人抬到后山去了,能不能過了今日還看他自己的造化?!?p> “你瘋了吧!”魚小淮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憤怒,眼中霧氣蒸騰,“周子疑他大病初愈,你把他抬到后山,不是讓他等死嗎?”
“誰讓他得了這種傳染病,我也是為了大家著想,不想讓他拖累周家。他一生下來就是病秧子,早晚都要歸那條路,我不過是成全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