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她就這么短命呢！

　　魚小淮懶懶散散地走進去，看著林老爺一頓上躥下跳，翻天覆地，活脫脫有大鬧天宮的風采。唉，她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這老頭還有這等天賦？感情林芾真真是遺傳了他的基因。

　　林則章把廚房翻了個遍，終于在廚架旮旯下發(fā)現(xiàn)了寶貝，眉開眼笑道:“原來在這里！”

　　魚小淮抱手湊過去看，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林老爺挑了一根最大的蔥擩到她懷里，似模似樣道:“偷根蔥，以后嫁個好老公。拿好了，趕緊赴約去吧！”咳了兩聲，整理衣冠又恢復原來的模樣，若無其事地走出廚房。

　　魚小淮回過神，抱著那根蔥哭笑不得，笑著笑著，忽然鼻頭一酸。

　　中秋之夜，街市上張燈結彩，小販們扯著嗓子叫:“賣月餅嘍，好吃的月餅嘍！”成對男女扶在閣樓的欄桿上有說有笑，賞月飲酒好不熱鬧。

　　魚小淮穿過人群，遠遠瞅見約定的地點上一抹藍色的背影。她歡快地揮揮手，準備叫周析的名字，忽然胸口一涼，鮮血順著繡花的裙擺滴落在地面。

　　魚小淮順著射箭的方向看去，周崇站在人群中，嘴邊是復仇的愉悅。

　　煙花從袖口中掉落，如流星一般射向空中，綻放出絢麗奪目的花火。

　　那是閻君殿下留給她的暗號，一直沒舍得用。

　　“好美?。　?p>　　她望向空中，蒼白的嘴唇張了張，卻已經沒有力氣呼喊他的名字。眼前的光漸漸彌散，她仿佛看到人群圍了過來，那抹藍衣消失在視線中。

　　她直直倒下，望著天空，身體已經動彈不得。

　　唉，不知道她死后，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幽幽忘川，一眼望不到邊。

　　魚小淮坐在船尾很是郁悶。明明那朵桃花已經飄飄然落在她掌心了，卻偏偏被一支箭叼走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她嘆口氣:唉，如果重生之前學個金鐘罩鐵布衫什么的，會不會活得久一點？

　　梅至簡立在船頭，依舊是一副畫中人的模樣，“怎么，留戀人間不舍得離開了？”

　　魚小淮托著腮撩起眼皮，生無可戀地說：“這么明顯嗎？”

　　梅至簡淡笑：“全都寫在臉上了。”

　　魚小淮沒心思搭理他，繼續(xù)埋下頭唉聲嘆氣。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她就這么短命呢！

　　魚小淮想不明白，干脆雙手一攤，兩眼一閉，死氣沉沉癱在船上。

　　船靠岸，黑白使者已經在岸上等候。魚小淮左瞅右瞅，卻不見獄老頭的身影。黑臉使者憨聲道：“我們頭兒最近比較忙，到凡間出差去了。”

　　魚小淮盯著他的牛眼睛一眨不眨，早已看透一切的她冷笑一聲：“真出差了還是為了躲我？”

　　黑臉使者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說：“師傅，你都知道了？”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忙雙手把嘴巴堵上。

　　白臉使者一巴掌甩在他頭上：“笨蛋。叫你別說了?！?p>　　魚小淮嘆口氣：“當我是傻子嗎?泔水桶能淹死人，說出來有人信嗎？八成是他想報復我吧?！?p>　　黑臉使者實誠道：“其實也不是。師傅你投身那人之前生了一場大病，本就一命嗚呼了。這不是讓她多活幾天，找個機會讓你重生嗎？”

　　魚小淮機械地拍著掌，皮笑肉不笑道：“這個機會真好，真妙?！?p>　　三日后，獄老頭再次踏進了閻府別院的大門，依舊是當初神采飛揚的模樣，在桌上鋪開畫軸，興致勃勃道：“我給姑娘又找了一個重生的好人家，保準姑娘滿意?！眱裳鄯殴?，雙目含笑，跟見了寶似的，

　　這畫面似曾相識，不禁讓人心頭一緊。

　　魚小淮本想著，若是這次能找個靠譜的人家也算是他戴罪立功，以前的差錯就此不論，可一看畫上的人，心臟差點沒咳出來。

　　這……不是一嬰兒嗎？

　　“欸，姑娘沒看錯，就是一個嬰兒，”獄老頭自信滿滿搖頭晃腦道：“此女嬰乃丞相之女葉兮，本是天生富貴之命，可怎奈是個薄命，一出生注定要夭折。你投身于她，與轉世毫無二致，既可享受她的榮華富貴，又可活出自己的一生，豈不美哉？”獄老頭捋著花胡子頗為得意，魚小淮卻沉默著沒出聲。

　　獄老頭又道：“不過姑娘，這人哪，都只有一生一世，所以你這三世，過了就過了，得過一世忘一世，忘一世才能進入下一世?！?p>　　“我想想吧?！彼庵链芭_邊，望著采靈吞吐靈魂，莫名一股悵然漂游在心上。她本該開心才是，可她卻想起了周析，想起在周府度過的日子，想起臨行前塞給她大蔥的阿爹，還有在眾姨娘面前炫耀的阿娘。他們等不到她回家，該有多傷心？

　　而她卻要把他們都忘了，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重新生活？

　　她沒法兒說服自己如此心安理得。

　　夜晚的風吹在耳畔，聲音也似風一樣在耳畔響起。

　　“還是放不下吧?！?p>　　魚小淮回頭，見屋檐之上，梅至簡白衣而立。她垂下頭，嘴角是苦澀的微笑：“是啊，離開的時候都沒有和他們好好告別。我在想，我死后他們會怎么樣，過的好嗎？阿爹阿娘還在傷心嗎？周子疑找到心上人了嗎？想到因為自己讓他們傷心，是比自己死去還難過的事情。如果就這么把他們忘了，感覺自己是個太不負責任的人。一次次打破別人的生活，然后把他們都忘了，未免太狠心了，這樣重生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梅至簡飛至她身側，溫聲道：“他們注定要接受分離，只是你的存在，讓分離晚了些而已。我想你只是沒有做好離別的準備。我?guī)慊厝ィ退麄兒煤酶鎰e，如何？”

　　魚小淮抬眸望著梅至簡，有些意外道：”真的可以嗎？“

　　梅至簡的眸中清波蕩漾，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