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義縣縣衙。
茅山道士張自在和藍疇對飲。
張自在云游四海,一晃兩年多過去,重會藍疇,兩個基友真有說不完的話。
藍疇給張自在斟滿酒,自己也倒?jié)M,舉杯敬道:“道兄云游天下,真當?shù)米栽诙?。愚弟坐困小縣,俗務纏身,羨慕之至。”
張自在喝了酒,嘆口氣道:“藍兄,自在什么啊。山川壯麗不假,但是天下有了板蕩跡象。豫省、魯省都有大股流民舉事。雖然最終鎮(zhèn)壓下去,恐怕以后這樣事會越來越多。”
藍疇也一飲而盡,吐出一口酒氣,搖搖頭道:“確實讓人擔心。咱們武義縣這一次就來了數(shù)千流民,打不得罵不得趕不得。府衙那邊只允許每日放賑一千斤米,真把流民餓急了沖擊糧倉,咱們幾十個衙役能守得住?那時愚弟不僅官帽子不保,還恐有牢獄之災。虧得你侄女雖然是女孩子,居然尋了大通寺施粥解了危難?!?p> 張自在哼了一聲道:“三星觀玄真果然吝嗇,需要他出力的時候不出,早晚有他的苦吃。不過大通寺離這二百多里,怎么會到這里行善?”
藍疇捻著長髯感慨道:“可也巧,小女遇到了大通寺武院掌院楊淩。那楊淩雖然年輕,卻有能力有實力,一言九鼎,解了我縣燃眉之急?!?p> 張自在略略思索,有些不解:“這就讓人納悶了。大通寺有錢不假,但是一個掌院有權(quán)隨口許下這樣大的開銷?何況是大通寺地位最低的武院掌院,藍兄不覺得蹊蹺?”
藍疇興奮道:“道兄你云游兩年多,不知道晉省這兩年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就是這個楊淩。兩年前此子憑武藝贏了少林達摩堂首座慧遠,慧遠認定此子是那羅王轉(zhuǎn)世,大通寺方丈破格提拔他做了武院掌院,所以這人有擔當不算稀奇。這兩年大通寺僧兵聲名鵲起,周邊百里賊人被他們掃蕩一空??上铱h離得遠,不然這清風山的賊人就不用我憂心了。”
張自在沉吟道:“這個楊淩出現(xiàn)在武義縣,是不是針對的是清風寨?那藍兄可就有福了?!?p> 張自在猜對了一半,楊淩是奔清風寨來的,可惜這貨自己成了清風寨主子,指望他能掃蕩清風寨那是別想了。
藍疇道:“也不瞞道兄,我請調(diào)的事有眉目了。就這三兩個月,就能脫離武義縣這個是非之地,前往新襄任職。清風寨就是個火山口,誰知道什么時候會出大事?這回總算遠離這個禍害了?!?p> “恭喜恭喜!”張自在給藍疇倒上酒,兩人滿飲一杯才道,“這兩年帝星晦暗,偏偏西北紫氣氤氳,這是要醞釀大人物出世啊。藍兄還真不要離開西北之地,說不定就有一份大機緣。你還記得兩年前我給令嬡的評語?令嬡已經(jīng)快及笄了,今日我觀令嬡眉間出彩,貴氣漸重。老天爺只給了你一女,就是你的子嗣福分都被她一人占了,怕是你后半生都要得她的濟啊?!?p> 藍疇捋著長髯,喜滋滋道:“后半生且不說,眼前可不就得了她的臂助?呵呵呵......”
張自在忽然凝眉,思索道:“話說紫氣是不是應在那個異人楊淩身上?這人恰恰又和令嬡有了交集。不對不對,這人終究是一個不能入世的和尚?!?p> ----------
卻說楊淩這個假和尚回了大通寺,立刻得了行空的召見。
行空給楊淩倒了一杯茶,楊淩受寵若驚道:“方丈,咱有話好好說,您一倒茶我心里沒底?!?p> 行空笑吟吟道:“楊淩,你在武義縣用我大通寺名義施粥,做得好。尤其是粥棚搭在道觀前面,做得更好?!?p> 楊淩臉拉成苦瓜。暗道:我知道你掌握我的行蹤,你也不要這樣顯擺好嗎?不過話說回來,我這次是一人去的武義縣,如果有人跟蹤我,斷斷瞞不過我的耳目。中途也沒有清風寨那邊的武僧回寺,看來行空的消息不是來源于武僧,而是來源于武義縣的施主。那么行空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敲打我私設(shè)小金庫?看來自己還是太高調(diào)了。
行空見楊淩變顏變色,更是笑呵呵道:“我知道武院清剿周圍匪類,得了不少好處,這才有錢買糧。我沒打算要你那幾個錢,你且把心放肚子里?!?p> 楊淩長出一口氣,他是把心放肚子里了。原來行空不知道他做了清風寨寨主,看來武僧的各級軍官是可以信賴的。
“那我就放心了。您也知道武院有很多開銷,我又不好找方丈您,讓您壞了寺里規(guī)矩給我們增加費用?!睏顪R假意道。
行空方丈擺手道:“這些事不說了。我找你回來有兩件事,第一是提醒你一下,不要打清風寨那幫賊寇的主意。你屢次去武義縣,別以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剿匪上了癮,就自大到覺得可以攻打清風寨了對吧?我也知道清風寨害了幾個武僧性命,可是清風寨兩千官兵都剿不得,你就剿得了?萬一武僧損失慘重,就給寺里惹下了大麻煩?!?p> 楊淩連忙點頭道:“方丈說得是。清風寨確實很強大,我已經(jīng)熄了剿滅清風寨的心思?!?p> 行空道:“那就好。第二件事卻很麻煩,邊關(guān)出了一支叛軍?!?p> 邊關(guān)出了叛軍關(guān)我們什么事?楊淩愕然。
原來陜省雪災后,請求救援的文書雪片一樣進京。萬歷帝有心調(diào)糧,總督倉場的戶部尚書張問達奏言:京通二倉糧儲不足用。結(jié)果就絕了向陜省救災的路。
戶部不愿意出糧,報應就來了。
因軍餉缺乏,戶部向工部借銀五十萬兩,來供應九邊重鎮(zhèn)。結(jié)果工部回答說地主家也沒余糧,拒絕借銀。
這下可好,朝廷不救災也就罷了,連軍餉也停了,逃兵一天比一天多。
晉省都司魏澤喝兵血慣了,銀子撈不到,居然開始克扣軍糧。
不發(fā)餉可以忍,不給飯吃就有人忍無可忍。
宣大防區(qū)第一猛將姚橫,仗著立了無數(shù)軍功,就替部下出頭去找魏澤,結(jié)果被魏澤一頓亂棍打出。
姚橫一氣之下回到軍營對大家道:“不用你們逃跑了,老子帶著你們一起走,反他個娘的!”
哪知道這一反,給遠在五臺山的楊淩,帶來了莫大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