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還真不知道,太行山脈,就連地圖上,也沒有太行山脈,只有陰山山脈。那太行山脈距離呂布劃下的礦區(qū),相隔了一座大山,只是這大山陡峭險峻,唯有猿猴方能通過,常人都沒去過。所以,也沒有繪制地圖。
“敢問奉孝,如何處理黑山軍?”呂布連忙追問。
卻見郭嘉閉口不語,仰頭看天,呂布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不知奉孝可愿意為軍師祭酒,加入我軍?”
“郭某所愿也,愿為主公效力?!惫渭{身就拜,干脆利落。
“哈哈哈,吾得奉孝…”
呂布話沒說完,這時,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將他打斷。
“呸!直娘賊!沒想到碰到硬茬子了!兀那小子聽著!你屢次戲耍與我家大王,我勸你今后不要走夜路,否則我家大王必殺你!可恨我殺不了你,回去大王又要對我毒打…”
“...…”
這人連續(xù)重復(fù)兩三遍,惹得呂布煩躁,回頭去看,只見十幾個悍匪,多少都掛了彩,被兩個親衛(wèi)看守著,不敢妄動,只是嘴上不饒人,一個勁的怒罵,說到動情處,還哭了起來。
“奉孝,你做了何事?”
“主公,郭某前幾日外出,遇到劫匪,我急中生智,說我是你家大王的干兒子,他們不但不殺我,還給請我吃飯,給我銀兩盤纏,于是,我就來回多騙了兩次,沒想到他們真信了,只是今天出了事,被那大王堵住,要派人殺我,我這才逃了回來?!惫蚊娌桓纳?,甚至還嫌棄的顛顛手里的錦囊,“這群山賊,確實小氣,才能這么點錢,他們花錢買個教訓(xùn),日后就能學(xué)聰明點,我這是為他們好,可惜他們不領(lǐng)情。唉,他們靠刀子吃飯,我靠智慧吃飯,大伙都不容易,主公,放了他們吧?!?p> “...…”
“主公,看你求賢若渴,不如這樣,我有一個朋友,叫史渙,破負勇力,聽說不久前得罪了將官,被趕了出來,我?guī)闳フ宜?,你給我筆錢讓我好給心儀已久的美人下聘禮討來做妾,怎么樣?”
“恩?!?p> 中平五年,六月,仲夏,天氣酷熱。
并州,陰山山脈以北,是鮮卑的王庭。
曾幾何時,這里是如何輝煌?集匈奴、扶余、烏孫、倭國之眾,攻陷并州,打開府門,取走數(shù)萬兵器,武裝其眾,帶甲之士數(shù)萬,附庸之士數(shù)十萬,民眾近百萬,金旗展開,遮天蔽日,聲勢駭然,何等威勢?縱然皇甫規(guī)三將如何利害,卻也只是阻止了鮮卑大軍的攻勢,而無法驅(qū)逐鮮卑。
直到,檀石槐死了,其子和連繼位。
和連,年僅二十四歲,生性殘暴,暴戾,動輒便是殺伐,幾次都對并州縱兵洗劫,最終,引得張懿大怒,裹大軍十萬,鎮(zhèn)守云中。
諸位對并州地勢有所不知。
陰山山脈綿延險峻,為天塹,唯有中間一條大路,方便騎兵大舉進發(fā),而云中郡的郡治,就堵在這個路口,過了云中就是一個十字路口,分別對應(yīng)著,冀州,五原,曼柏三個方向。只是云中郡無險可守,只是一片平原,而曼柏,據(jù)守山隘,易守難攻,事實上,這曼柏,才是并州的屏障,只是云中郡,方便大舉用兵,張懿這才囤兵與此。
卻說王庭,數(shù)十萬頂大帳熙熙攘攘,錯落在草原上,一到夜晚,火光燃起,猶如白晝。其中,有數(shù)十頂金帳,這是和連及鮮卑王孫貴胄的金帳。
今夜,南匈奴,烏孫的幾大部落統(tǒng)領(lǐng)以及鮮卑的幾個萬戶級部落大汗,都在這里議事。
年輕的和連坐在虎皮毯鋪蓋的床榻上,懷里摟著一個豐腴嬌媚的漢人美女,上下其手,下手極重,美女雖俏臉木然,不發(fā)一語,像是個木偶一樣,和連目露暴戾,俯視著下面,分左右站立的各個魁梧大漢,盡皆相貌各異,面帶恭謹之色,待和連目光望來,都向和連行禮。
“可汗,五原郡和云中郡的同胞都已調(diào)集完畢,隨時聽候可汗的調(diào)遣!”一個鼻梁高挺的魁梧大漢恭謹?shù)馈?p> 他是南匈奴的余部,和突兀丸是一個性質(zhì),只不過像突兀丸這種繼續(xù)做游牧民族四處飄蕩的匈奴人很少,大多數(shù)匈奴人,都和漢人雜居一處。
只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匈奴人看上去老老實實,實際上每次鮮卑大舉進軍,都有匈奴人暗中搗鬼,或是臨陣反復(fù),或是偷偷將軍情報告給鮮卑人。
這次倒也干脆,見鮮卑可汗和連舉大軍足有十五萬之眾,非常干脆的選擇和鮮卑一個陣營,作為附庸,反正匈奴人的首領(lǐng)老單于已經(jīng)遇害,小單于又送到了漢朝那里,匈奴人群龍無首,自然以鮮卑人馬首是鞍。
“哼,這草原,只有像我們鮮卑人一樣的雄鷹,才能遨游!你們這群懦弱的匈奴人,倒也沒資格在這草原上居住,只配和漢人住在一起,算了,既然你們想要附庸,那就乖乖地,在我軍后面,吃些我們吃剩的吧!”和連也不客氣,大手一揮,只聽布帛撕裂之聲,和連目光更是興奮,連那匈奴頭領(lǐng)的臉色都不看,直接扭過頭,親吻漢人美女?!肮?,還是漢人的女人,有滋味,真是水做的。”
眾人面面相覷,卻都無人敢出聲,倒是一個小伙子站了出來,那小伙子,身高八尺,在胡虜這里不算高大,腰板卻無比挺拔,肌肉充實,背寬臂長,目光炯炯,大聲喊道。
“可汗!我們聚集在這里,不是看你與女人玩鬧,而是來商議大事的,如何進軍,何時進軍,請可汗來個說法!”
“滾!別打擾老子!”和連怒了,棄了美女,跨步下榻,抽出了榻邊的彎刀,二話不說就看向了小伙子!
“軻比能!小心!”幾個認識小伙子的鮮卑人連忙大喊提醒。
只見軻比能,凜然不懼,不閃不躲,紋絲不動地任由和連彎刀劈下!
危機之際,和連似是想起了這些人,無一不是部落酋長,一方大汗,不可輕易殺害,將刀鋒一偏,原本砍向軻比能脖頸的彎刀,深深砍入了軻比能的肩膀,入肉三分,血光崩濺。
“為什么不躲?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和連冷冷地盯著軻比能。
“我們都是可汗的子民,若可汗真想殺我,盡管拿去我的腦袋,只是殺完我后,請可汗為鮮卑百萬民眾想想,這些人,都因為沒有糧食,快要餓死了,要是再不洗劫漢城,餓死的人,將不下數(shù)萬,可汗,您真忍心看到這樣的情況嗎?”軻比能也不畏懼和連,甚至隱隱,有與和連分庭抗禮的架勢。
“哼哼,好,那就明日起兵,讓你,去當先鋒!打頭陣!我起帶甲之士十萬,控弦之士五萬,攻下云中,殺入并州,奪取城池,搶他們的糧食!”
和連目帶殺意,這一番借刀殺人之心,算是表現(xiàn)得不能再明顯,他在看,看軻比能的反應(yīng),若是拒絕,立馬痛下殺手!
誰料,軻比能立馬行禮,回答慷鏘有力,“是!尊可汗之令!”
“呵呵……哈哈哈!”和連先是冷笑,復(fù)又大笑,最后笑完,看著軻比能,目光猶如野獸般陰冷嗜血,一字一頓道,“勇士,說出你的名字?!?p> “軻比能。”
“哼,沒聽說過,都下去吧?!焙瓦B意味索然,慵懶的擺手示意。
這就是在鮮卑,作為檀石槐的嫡長子,被寵壞了的下場,平日里只知道發(fā)號施令,所謂的號令,無非,殺,搶,燒。
而今時不同往日,諸位集結(jié)于此,可不光只是為了燒殺搶掠,他們的圖謀,在于漢城漢土!今漢朝內(nèi)亂,前有黃巾造反,后有西涼大亂,九州狼煙起,他們這些生活在荒涼塞外的人,連衣食都需要仰仗漢朝鼻息,怎能不心生不臣之心?侵占漢室疆土?
這事關(guān)重大,關(guān)乎到,要用何部落為苦力,打先鋒,一眾部落要如何分配、享受戰(zhàn)果,哪個部落負責防衛(wèi)漢軍的反擊,哪些人,負責聯(lián)絡(luò)并州境內(nèi)的匈奴。
這都需要商討議論,可到了和連這里,只是簡單的一句,舉大軍,攻并州,其中細節(jié),絕口不提,反而要眾人退去,當下,眾人表情一變,眼神復(fù)雜的看著和連,但礙于名位,無法反駁可汗,只能怏怏退去。
出了金帳,一群各懷異心的部落首領(lǐng)將軻比能簇擁到角落,為他細心的拔下肩膀上的彎刀,其中一個德高望重的鮮卑萬夫長,親自撕下袍袖,為軻比能包扎,對他行了草原上表示尊重的禮節(jié)?!拜V比能啊,你是草原上新起的勇士,展翅的雄鷹,從彈汗山到歠仇水,沒有人不知道有你這樣的年輕勇士,對于如何侵略并州,可以說出你的看法?!?p> “丘力沃,您是草原上德高望重的長輩,軻比能不值得您如此對待。”軻比能神情慌張,連連推辭道。“更何況,可汗如今還在,他已經(jīng)發(fā)下號令,我們只能遵守?!?p> “胡鬧!”丘力沃用拐杖砸了砸地面,怒聲道,“這小子一直這么胡鬧,如果不是當年偉大的檀石槐可汗沒有另外子嗣,豈能讓他繼位!”
在鮮卑王庭,只有一個屬于檀石槐的王族,其中包括了和連的妻子親戚,有三十余人,各個位高權(quán)重,都掌管著至少一片區(qū)域,往下,是檀石槐年間的大祭司,只是大祭司年歲已老,不參合政事,有明哲保身的意味。
再下面,則是檀石槐年間,隨檀石槐征戰(zhàn)四方的五大萬夫長,其中三人鎮(zhèn)守烏孫,倭國,烏恒邊境三個方向,在王庭的,只有丘力沃和阿西梵,阿西梵被呂布斬首的消息傳到王庭時,造成莫大轟動,倒是和連,沒有任何反應(yīng),絲毫不理會呂布。
軻比能環(huán)視四周,見諸多首領(lǐng)都面無表情,更有甚者,附和的點頭,軻比能心里有了數(shù),連忙道,“丘老,這話可不能亂說!”
“別跟我扯沒用的!傳言你素有謀略,說說你的看法!”丘力沃吹胡子瞪眼,也不和軻比能繞彎。
見狀,軻比能連忙道,“不敢當,既然丘老都這么說了,那我就說說吧?!?p> “并州之地,民眾悍勇,不可正面擊之,為今之計,當聯(lián)絡(luò)匈奴的兄弟們,內(nèi)外夾擊,必大破漢人,到時,如何分配,卻是看可汗的意思了?!?p> 眾人聞言頓悟,紛紛叫好,丘力沃似有所悟的點點頭,緩過神來卻不悅的看著軻比能?!熬瓦@么簡單?”
“我軍兵力遠勝漢人,只需要一個速戰(zhàn)速決的契機…所以,就這么簡單?!陛V比能哭的心都有了,可不就這么簡單,難道還要什么謀略不成?
“恩,你的計謀如果實現(xiàn),我會記你一功?!滨r卑人無比真實,得了計謀后,丘力沃立即換了張臉色,不咸不淡的回了句,然后環(huán)視眾人,道,“老可汗將王庭托付于我,此事事關(guān)王庭生死存亡,諸位兄弟應(yīng)該同心合力,明日起兵,由軻比能為先鋒,奧禿,你這就快馬回去,通知匈奴的兄弟們做好準備,明日大戰(zhàn)時起兵從各縣反叛,安琪,空燃,你二部為左右翼,領(lǐng)本部兵馬,其余首領(lǐng),都引本部兵馬為中軍,聽我號令。”
忽而,軻比能想起了什么,眼神帶著忌憚,插話道,“丘老,聽說您的兄弟阿西梵被武都縣,一個叫呂布的人殺死,阿西梵擅騎射,勇冠三軍,雖老仍勇不可當,卻被呂布殺了,如今呂布領(lǐng)了五原太守,既然那呂布有些本事,大軍就避開他吧,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待掌握了并州全境,再舉大軍壓境,殺了呂布為阿西梵報仇?!?p> “大戰(zhàn)當前,怎么可以表現(xiàn)的這么懦弱?我那兄弟已經(jīng)老了,上不了戰(zhàn)場,戰(zhàn)死沙場這是他應(yīng)有的使命,區(qū)區(qū)一個漢人,就能螳臂當車?到時,令我家丘力冉領(lǐng)三千余騎,即可將其梟首,何必多言?”
“是,是,丘老說得對。”軻比能連連附和,內(nèi)心卻暗自腹誹。
按照王庭這么折騰,就算檀石槐打下的家底再厚,也經(jīng)不得折騰,戰(zhàn)術(shù)上小瞧敵人,往往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丘力沃作為鮮卑王庭中德高望重的老人,雖然本身不能上戰(zhàn)場廝殺,但卻掌握著王庭最精銳的部眾,哈爾營,哈爾,意為勇士。共有五萬主力,各個精銳,都是檀石槐曾經(jīng)耗盡一生之力積攢的家底,戰(zhàn)馬都是西域最雄壯的良駒,其中有六千匹鼎鼎大名的大宛馬,一人雙騎,用的都是長戈,穿的都是全套的皮甲,弓箭充足,曾為檀石槐南征北戰(zhàn),如今落了丘力沃手里。
這哈爾營,共有五十個千夫長,五個萬夫長,丘力沃的三個兒子,分別作為千夫長和萬夫長,統(tǒng)領(lǐng)兵馬,其中,丘力冉是次子,為千夫長,丘力箜為長子,萬夫長,丘力木為幼子,千夫長。
這廂暗自摩拳擦掌,云中郡卻絲毫不知。
云中郡,云中城,郡守府。
張懿坐在案牘前,面對著一堆軍務(wù),一臉疲憊之色,抬頭看向下面的幾個魁梧匈奴人時,卻堆滿了笑意,不管如何煩悶,對付這群匈奴人都要和里和氣,笑道,“幾位兄弟,來啦?”
你道為何?
只因名滿天下的大宛名馬,只有匈奴人才有辦法從西涼那邊的方向,也即是北匈奴撤退的方向搞到,而大宛名馬,無論是漢帝,甚至各地諸侯、名士、將軍,都深深喜愛,腳力耐力都是極品,軀體雄偉高大,大宛馬,就是名聲赫赫的汗血馬,只是,不是每一個大宛馬都是千里馬,千里馬,是需要培養(yǎng)的。
故而,張懿對這些匈奴人,還是蠻有好感。
“大人,我不需要客套,如果要讓我們協(xié)助漢軍防備鮮卑,我們需要相應(yīng)的食鹽,糧食?!睘槭椎男倥嗣嫒菽坏馈?p> “可以,我同意了,一定不會讓大漢的友邦白白流血。”張懿點點頭道。
匈奴人立馬改了笑臉,躬身退下。
見匈奴人都走了,張懿才長舒一口氣,舒展腰肢,自有三兩個侍女走出,乖巧的為張懿揉肩捶背,張懿左手揉了揉發(fā)漲的太陽穴,右手拿著簡牘,滿面憂愁道,“去叫尚武來。”
“是?!笔膛晳?yīng)諾。
少頃,一身戎甲的尚武大步走進,一進門就大喊道,“大人!您叫我來有什么事?”
嘭!
張懿面黑陰沉,驟然將手中簡牘甩向了尚武,尚武躲閃不及,挨個正著,砸得尚武滿臉紅痕,竹簡散落,啪啦啪啦散落滿地,不給尚武喘氣的機會,張懿怒吼道,“尚武!我看你是真有閑心,鮮卑那邊大動作的情報都不匯報給我,反而上交了一份關(guān)于你弟弟升官的公函?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嗯?”
尚武自知理虧,挨了罵也不敢反嘴,連忙將簡牘拿起,仔細觀看了一遍,頓時大驚失色,道,“什……什么?鮮卑有大動作了?”
“立刻,馬上!派人去武都求援,另外,組織部眾,整理器械,嚴防備戰(zhàn)!怪不得被洛陽北軍驅(qū)逐到并州,酒囊飯袋,你就是個酒囊飯袋!”張懿連連怒喊,見尚武急忙走了,余怒不消,將案上的簡牘都朝著大門那扔了,這才喘著粗氣,吩咐旁邊親信道,“快,給武都呂布傳令,令其速速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