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
遠處的人吐吐舌頭,仍舊在竊竊私語。
飛星雙手叉腰,正要趕上去教訓……
纖云走過來,一把挽起她的手臂,滿臉堆笑道:
“這是怎么了?”
飛星瞪她一眼,猛地甩開手,恨聲道:
“你還有臉說?!”
“我受委屈,你不幫我就算了,還跟他們合伙來勸我!合著就我不對?人人都糟踐我,就連那黑眉灶眼的小丫鬟,如今也敢蹬鼻子上臉!”
纖云被嗆話,神情也訕訕的。
她正想說什么,面前人的斜睨她一眼,忽然道:
“纖云……”
“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此話一出,纖云當場愣住了眼!
待反應過來,她急忙解釋道:
“怎么會?!”
“我……”
“你還說不是故意?!”
飛星乍急眼,也不聽她分辨,臉色漲得通紅,當即就高聲嚷起來。
周圍的人紛紛側(cè)目。
“好了,姑奶奶,咱有話好好說,別吵?!?p> “呸!別拉我!”
“誰不知道你是厚道人,我是賤坯子,這會兒到我跟前,又來充裝什么好人?!一個人欺辱我不夠,還讓整府的人都欺負我!”
那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尤其引人注目。
想起小姐的話……
纖云急得用手捂她的嘴!
半天后,好說歹勸地,她才將人拉回屋里,又賭咒發(fā)誓,低聲下氣地勸了幾回,這才稍稍地止住。
“唉!”
待出院門口,她輕嘆一口氣。
翠兒跟在身旁,不屑道:
“好心當成驢肝肺!”
“要我說,姐姐何必勸她?反正是她自己沒臉,也礙不著咱們什么事!”
“噓……”
纖云輕拉她一下。
她警惕地,朝周圍看了兩眼。
“可別再說!”
“以后你也看著點,讓底下的人忌忌口,少去惹她生氣?!?p> 翠兒撇撇嘴,也不再言語。
陌府外。
街邊店鋪林立,其中一家酒館前,斜斜地插著酒幌。
酒幌下,獨坐著一個人。
她穿一身月白色的半舊棉袍,頭發(fā)用銅冠束起,背一只半舊的藍底撒花包袱,隔著竹屏風,將冠上的帷帽解下來。
“小二,來壺陳年的菊花酒?!?p> “喲……”
“客官,不好意思,這酒剛點完,小店的梨花白不錯,您嘗嘗?”
魏安歌擺擺手。
她正要再說話,卻聽見隔壁傳來人聲。
“我們這里還有一壺,便拿去給他吧?!?p> 小二面露不悅。
他隔著竹屏風,卻仍舊笑著推諉道:
“三位客官雅興,只是小館地方雖不大,酒樣卻豐富,何不讓這位小兄弟見識見識?即便不飲,也不枉費來這一遭!”
男子卻無奈地笑笑。
那聲音儒雅道:
“你這堂倌,也忒小氣,難道多賺了銀子,你們掌柜還分你不成?”
“快把這壺拿去!”
心計被識破,小二也不好意思。
他將巾帕往肩膀上一搭,便飛快地去隔壁將酒取來。
“客官,您的酒?!?p> “多謝!”
魏安歌咧嘴笑了笑。
梨花般的容顏上,一排細小的貝齒微微露出,鮮唇如月,膚若凝脂,眼中涌現(xiàn)出萬點星河,暖意融融,直擊人心!
饒是跑堂多年,見多識廣,小二也呆住了。
“吶,這是銀子?!?p> “哎喲……這……”
等小二伸手拿時,她卻含笑道:
“這是給那邊大哥的酒錢,這個,才是你的打賞。”
說著,她又從兜里取出十紋碎銀子,放在小二的面前,就笑著拿盞倒酒。
待人走后……
竹屏風后,再次傳來聲音:
“這么吝嗇的人,你竟然還給他賞銀?小兄弟,出門在外,這么好心不怕吃虧?”
魏安歌怔了怔。
半晌后,她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正要再開口,屏風后,忽然現(xiàn)出人影。
“老三,別節(jié)外生枝。”
一個嘶啞的聲音沉著道。
那男子卻不理。
一手端著酒盞,一手握著方才的碎銀子,正掠過屏風,朝自己走過來。
魏安歌細看時……
他穿一身絳紫色的暗紋長袍,頭戴羊脂玉冠,寬帶束腰,腰間別著一枚‘山’形紫墨玉,周身渾然一體,規(guī)整簡練。
再往上瞧時,面貌很是秀逸!
一雙目光清明,正看向自己。
她猛地伸出手,想去拿帷帽,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猛縮回去。
慌忙之下,定定神,站起來拱手作揖。
“兄臺好?!?p> “方才……多謝兄臺賜酒?!?p> 男子的笑容,亦十分和氣。
他舉起酒盞道:
“一壺濁酒而已,小兄弟肯賞臉就成?!?p> 話畢,他就著酒桌的對面,直直地坐了下來,眼光落到帷帽上,又溜過魏安歌兩眼,忽然笑著搖搖頭。
魏安歌有些摸不著頭腦。
幾聲簡單的寒暄后……
見對面人的裝束打扮,她靈機一動,假意詢問起江湖武家,借話打聽寒眉山。
男子的嘴角微抿。
他怔怔地盯到她的臉上,臉上似笑非笑。
“寒眉山?”
“自從老道去世后,這個名字就已經(jīng)滅絕,看你年紀輕輕,打聽它做什么?”
不知道是敵是友,魏安歌不敢怠慢。
她假意試探他:
“聽說相府里有名護衛(wèi),叫做魏無功,武功高深莫測,還會不少玄技,能活死人生白骨……”
對方仍舊溫笑著。
可魏安歌察覺到——
她每多說一個字,男子的臉色就減淡一分。
竹屏風后面,再次傳來那嘶啞的聲音。
“老三,辦事重要,該走了?!?p> “小二,結(jié)賬!”
“哎……”
見對面的人要起身,魏安歌急忙站起來。
“別耽誤事!”
一個嘶啞的聲音輕呵道。
她這才注意到,屏風后的其余兩人,已經(jīng)走過來。
這二人也是相同的打扮,年紀略大些,約摸三十幾歲,面貌豐神俊朗,左邊的人尤甚,氣質(zhì)中,透露出幾分沉穩(wěn)。
方才那道嘶啞的聲音,就是他的話。
看到自己時……
兩個人的眼中,都同時呈現(xiàn)極度的詫異!
他們面面相覷,齊聲道:
“霓生?!”
但只在剎那后,其中一人垂下眸子,嘆息地搖搖頭。
“不可能?!?p> 見狀,魏安歌倒是怔了怔,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天不敢開口。
“怎么,嚇傻了?”
方才那談笑的男子,溫和地盯住她。
“剛才只顧著說話,忘問了……”
“你,叫什么名字?”
“魏安歌?!?p> 幾乎脫口而出。
不知為何,她驀然飛紅了臉,胸口的地方,涌現(xiàn)出一股灼熱的奇異感。
“魏安歌……”
男子的嘴里喃喃。
他的眉頭微顰,臉面上,浮現(xiàn)出難以察覺的異樣。
“你……想去寒眉山?”
聽得這話,魏安歌點點頭。
“是。”
“去做什么?”
“找人?!?p> “找什么人?”
她的腦海迅速翻滾。
短暫的思考后,魏安歌將手指捏成拳頭,下定決心道:
“聽說寒眉山的規(guī)矩,不能為朝廷做事?”
“是?!?p> 許久后,他才回答道。
聽到這句話,魏安歌心里,更增添一重信心,她鼓起勇氣,直對上他的眼睛。
“我想找寒眉山的人,壓制魏無功,替寒眉老……道長清理門戶!”
“為何?”
“他助紂為虐,為相府做事,奸殺擄掠,暗害無辜……將南夙第一鏢局的陌家,逼得走投無路!”
男子再次搖搖頭。
不等他說話,他身后的人緩緩開口:“我們對你說的陌府,不感興趣?!?p> “但是,必須清理門戶!”
后面的這句話,是男子補充的。
看著魏安歌,他抿嘴一笑。
“你要真是為這個,不必去寒眉山,跟我們走便是。”
“因為……我們,就是寒眉山的人?!?p> 心里的猜想驗證!
魏安歌的氣血上涌,腦袋里“嗡嗡”地懵怔了好一陣,待回過神來后,幾乎興奮得蹦起來!
“多謝!”
收斂了喜悅,她鄭重地作揖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