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兩側(cè)的包廂里擠著三三兩兩的女孩子，借著昏暗曖昧的燈光，把小鏡子貼近眼睛，一點一點刷眼影、涂睫毛膏。
阿青隨意推開一個包廂走進去，提著長裙在兩個女孩中間的空隙里坐下，攤開化妝包開始修飾那張略顯疲憊的臉。
這是一家日式KVT，阿青在這里工作三年多，除了個別陪日本客人來一起消費的同胞外，很少見有同胞單獨來的，在阿青印象里，僅有一個年輕男人除外。
每天晚上7:30開始，精心打扮過、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們排成長隊站大廳里靜候客人到來。領(lǐng)班會每天安排4個人輪流值班，值班的人員提前把每個包廂里需要的兩小碟零食擺好。隨著大門被推開，大廳里的女孩們拖著長長的綿羊音“一啦瞎一媽塞”，值班的女孩子跟在客人后邊，根據(jù)領(lǐng)班的指示，一個人用一個不銹鋼小桶裝滿冰塊，帶上攪拌的勺子，另一個人從消毒柜里根據(jù)客人人數(shù)取出壽司卷般的毛巾，一起送到客人的包廂里。
有天晚上大約接近10點鐘，店里的包廂基本滿員，所有的女孩子都在各個包廂里陪客人喝酒、聊天或唱歌。大廳除了吧臺小哥和阿姨之外，連領(lǐng)班都被老媽叫到VIP包廂里陪客人喝酒去了。
阿青從洗手間出來抬頭望見大廳里走進來一個男人，瘦高身材，與常見的日本客人初進店里鞠躬彎腰點頭打招呼不同，那個男人脊背挺得筆直，看起來很面生。阿青因為包廂里還有客人在等著，本想走開不理，又見大廳里無人接待，只得上前露出標準熱情的媚笑，向來人鞠躬，“一啦瞎一媽塞”，輕車熟路地伸出右手把男人向里引去。
恰好101包廂的客人已買單離去，阿青把男人引入后，轉(zhuǎn)身又去打冰塊、拿毛巾。等推門又進來，一邊說”奧溪波利，倒佐“一邊雙手恭敬地把毛巾遞過去。
年輕男人接過毛巾，客氣地用普通話回答，”謝謝?！?p> 阿青只見過單獨的日本人來店里消費，雖感覺這人與常見的日本人氣質(zhì)有所不同，也沒多想。但從標準的普通話發(fā)音來聽，顯然這是自己的同胞。
阿青也瞬間感覺輕松許多，畢竟自己的日語水平僅僅是熟悉五十音圖后簡單的對話交流可以應(yīng)付，若說單獨面對一個日本客人，腦袋里要一直費力轉(zhuǎn)圈才能跟得上。
這時候，大廳里另一領(lǐng)班已經(jīng)出現(xiàn)，對講機里老媽哇啦哇啦地講著，大約是說要領(lǐng)班隨時注意觀察大廳里客人來去的動向，尤其要招呼好新進的客人。
阿青在門口向領(lǐng)班講了下101包廂的客人是新面孔，自己因為包廂里仍有客人在等，不方便多逗留，把101客人交給領(lǐng)班來安排酒水。
等阿青回到包廂，與客人剛坐在一起喝了兩口酒，包廂里領(lǐng)班的對講機中聽到外面在喊，”阿青，到101包廂。阿青，到101包廂?！?p> 阿青轉(zhuǎn)頭向身邊的日本客人說了聲抱歉，需要離開一會兒，客人點頭示意她請便。這就是這里與中式KVT不同的地方，有的女孩子，一個晚上可以周旋在幾個不同客人包廂之間，而且客人也都默認理解這樣的做法。
阿青屬于甜美耐看型，神奇的化妝術(shù)，讓人一點也看不出，這是個年近四十還生過孩子的女人。她瘦削的身材和臉龐，忽閃著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總是給男人一種需要被保護和憐愛的沖動。論樣貌，阿青和店里的頭牌比起來，差太多了。年輕的小丫頭，鮮嫩得一掐就是一汪水出來。
一開始阿青并不被老媽看好，不會日語是阿青的一大短板。那段時間阿青夜里下班后仍抱著五十音圖對著手機，逐個字母去啃，上班閑聊時也不放過任何機會，向其他日語講得流暢的女孩請教，甚至有時和客人聊天時，話題也是關(guān)于日語學習。所有男人都有好為人師的優(yōu)越感，阿青抓住這一點，手足并用，邊喝酒邊比劃，讓那些男人以教她學日語為來店里消遣的樂趣。
后來老媽發(fā)現(xiàn)，盡管語言不通，阿青有的是辦法，讓客人看著她的桃花眼，心甘情愿地開酒，不管是洋酒、紅酒還是啤酒，阿青的胃像一個神奇的大布袋，任有多少都能倒得進去。
阿青憑著自己的獨門絕技，業(yè)績經(jīng)常穩(wěn)居店里四十多個女孩前列。幾乎從不請假缺席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只要點過一次阿青的客人，以后再來就一定仍是選阿青陪酒。阿青會根據(jù)從客人的細小舉動判斷出客人的特點喜好，針對不同的客人，用不同的陪酒方式，或安靜或鬧騰，或甜美或嫵媚，可以小鳥依人，也可以騷首弄姿。
101的那位客人，從頭到尾也沒有看過阿青一眼。獨自一人點歌、喝啤酒、唱歌。期間阿青需要去其他包廂應(yīng)酬，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后來阿青需要再出去的時候徑自就出去了，連招呼也不再和他打。阿青在其他包廂里應(yīng)付得已經(jīng)非常疲勞，正好在101可以安靜地坐在一邊，不需要說話，不需要陪酒，連倒酒都不用。阿青樂得自在，完全放松自己靠在沙發(fā)上獨自休息。這樣的客人或許僅是心血來潮偶爾消費一次，以后是否再來都是未知數(shù)。
就在阿青幾乎忘記101客人模樣的又一個夜晚，領(lǐng)班又呼叫阿青，“阿青，107包廂指名，阿青，107包廂指名?！?p> 被客人指名是每個女孩子最開心的，代表客人對以前服務(wù)的認同，或者這個人的認可。女孩子因此也可以多拿到一筆指名費。
當阿青走進107包廂時，過了幾分鐘才憶起來他就是幾個月前101包廂的那名男子。這晚同樣，仍然從頭到尾，沒有正眼看過阿青一眼。阿青依然很安靜，把107包廂當作那晚休息的地方。
打烊的時候，阿青向領(lǐng)班了解107客人指名的經(jīng)過，才知道客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僅僅是說了一句“還和上次一樣”而已。而且領(lǐng)班說第一次選阿青時，那男子也是說“就剛剛的服務(wù)員吧?！翱磥?，這是一個怕麻煩、沒要求的男人。
第三次他又來店里時，恰巧在大廳被老媽看到，互相遲疑了一下隨即熟絡(luò)起來。聽老媽喊他小葉總，自那以后，阿青就是他偶爾來消費時固定陪酒的，阿青也叫他小葉總，確實年輕，看起來最多30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