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的燈光昏黃而安靜,墻上的電視屏幕里不斷循環(huán)播放著掃黑除惡的宣傳片。
阿青如同往常一樣,頂著一臉濃艷的妝,扯著裹在身上的長裙推開包廂進去。
一男兩女在包廂里,兩個女孩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朝她打量。男的背對著她,正在點歌機上忙碌,看背影,她就能認出來是那位葉總了。
她確認是那個一直一個人來唱歌的葉總后,心里莫名咯噔一下,除了前段時間和兩個朋友一起來唱歌外,第一次見到他帶女孩子過來。
阿青看到臺子上的冰塊還沒到位,她來不及細看沙發(fā)上兩個女孩子,燈光模糊的輪廓下,兩個女孩子美艷動人。
她習慣性地把臺子上的小吃擺好,又轉(zhuǎn)身快速出去打冰塊。
在這個以男性消遣為主導(dǎo)的酒吧里,只有女孩子陪酒??腿巳绻约簬Я伺⒆?,除非另外有要求,一般不會再安排陪酒的女孩。
恰巧今天又輪到阿青值日,不等領(lǐng)班安排,阿青就主動為包廂里的客人服務(wù)。
過了一分鐘,阿青端著一個不銹鋼小桶,打滿了冰塊進來。葉柏章寄存的酒也已經(jīng)被送了進來。0
阿青在沙發(fā)前的茶幾邊蹲下,熟練地往三只杯子里放入冰塊,又倒入三分之一的洋酒,冰塊和洋酒很快溶解在一起,玻璃杯身上冒起一層細密的小水珠。
阿青在專注倒酒的時候,不知道有個女人正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地打量著她,想叫又不敢貿(mào)然張口。
忽然,阿青似乎感覺到了,抬頭恰好和陶姜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陶姜略顯尷尬地張了張口,最后還是微微地沖她笑了。
阿青腦袋里嗡地一響,耳朵也跟著熱了起來。一緊張反而一時想不出對面的女人是誰,反正應(yīng)該是工作之外的認識的人,她一下子有點窘迫,好像自己最隱私秘密被人窺到了一樣,臉上也跟著泛起了紅暈。
好在包廂里燈光昏暗,別人還察覺不出她的窘迫。她的手拉了一下裙角,腦袋里豁然開朗,站直身子,挫折兩個無處安放的小手,臉上的肌肉都僵到了一塊,對著陶姜擠出了個微笑,“陶老師?!?p> 她站在對面,猶豫著是繼續(xù)呆在里邊多聊兩句,還是馬上轉(zhuǎn)頭出去,腳上像粘了膠水似的,磨在地板上邁不動。
阿青看了眼陶姜,很快又低下了頭。這個陶老師幫她做了兩次的整理,雖然聊的內(nèi)容不多,給自己的印象卻很好。
最近幾個月里,錫城所有娛樂場所不斷地接受各種檢查,隔三差五店里就要關(guān)門歇業(yè)。阿青也思考很多次了,自己年齡已大,也該考慮換份工作,不能一直在酒吧里靠著姿色和賣笑生活。
前兩周請?zhí)绽蠋熡謥砩祥T時,她幾次想開口問問自己是否可以跟著學習整理,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這一會兒又在酒吧里遇到陶姜,阿青感覺更不自在了。畢竟,一般人對她們這個職業(yè)都會帶著有色眼鏡看待。
她感覺,以后更不可能說出跟著陶姜學習整理的話了。
“阿青?”葉總不知道什么時間從包廂外走了進來,進門就叫自己的名字。
阿青抬頭望去,依然是那個帥氣挺拔的身材,每次默默陪他唱歌卻幾乎很少說話的葉總,他臉上略帶焦急,好像有事情專找自己似的。
“我前兩天來過,你們歇業(yè)。”葉柏章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接下來怎么開口更合適。他朝沙發(fā)上的陶老師看了一眼,又看著自己問,“上次我和朋友來唱歌,落下一條領(lǐng)帶,你們店里有沒有人見到?”
葉柏章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地問了出來。
阿青看到,沙發(fā)上的陶姜已經(jīng)有意地把頭偏向一邊,裝作不關(guān)己事的樣子,燈光映照的臉蛋上慢慢有了深淺變化。
她瞬間明白了些什么??墒?,有些太巧了哦。
阿青緩緩移動了下身子,想了一下,對葉柏章說了句“稍等”,轉(zhuǎn)身快速出了包廂。
幾分鐘后,一條藏藍色領(lǐng)帶折疊整齊地交到了葉柏章手里。她現(xiàn)在葉柏章和陶姜面前,身子特地往后退了一步,微笑著對葉柏章道,“葉總,抱歉因為沒有您的電話一直沒有辦法聯(lián)系到您。您落下的領(lǐng)帶是我收起來的。這段時間我們店里也經(jīng)常歇業(yè),所以很不湊巧,在我這里多放了一段時間。希望不要帶給您什么麻煩和誤會?!?p> 阿青一邊說,一邊眼睛的余光從陶姜臉上掃過。
她想起來陶老師在她家里看到這條領(lǐng)帶時的樣子,更加肯定陶老師與這位葉總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
如果說自己認識他們兩個人是一種巧合,今天兩人一起,還帶著朋友一起來找自己詢問領(lǐng)帶,就肯定不是什么巧合了。
阿青是個聰明人,她雖然是在酒吧里陪酒,但是不像有些女孩子為了錢做事情沒有任何原則和底線。
她陪了這位年輕的葉總很多次唱歌,卻從來沒有過任何非分之想,反而更多地是從心里敬重這樣有分寸,從來不和她過多聊天或者有親近動作的紳士。
另外一位女孩子已經(jīng)在點歌機上選好歌曲,準備唱歌,葉柏章坐在陶姜身旁,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兩個人坐在一起,在阿青看來,金童玉女一樣地般配。
她一番說完,是說給葉柏章的,也是故意解釋給陶老師聽的。她不想陶老師誤會,葉總的領(lǐng)帶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自己一個陪酒女的家里。
陶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她移開身子讓葉柏章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拿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向阿青走近了兩步,“阿青,原來是你呀?!?p> 陶姜還是點破了那層窗戶紙。
阿青低頭躲開了陶姜的目光,喃喃地說,“陶老師,讓你見笑了。”
這個時候,她真想有個地縫可以鉆進去,或者大廳里領(lǐng)班叫她,也好讓自己有機會脫身出去。
她覺得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已經(jīng)凝固到了一起,連呼吸都開始濃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