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良友書店,她把書全部還完,蕓姐問她:“還租嗎?”
她搖搖頭:“不租了,看這幾本,都是同質(zhì)化的內(nèi)容。我當初只是好奇想看看。”
“那行,我把押金退給你。”蕓姐說。
退完押金,朱珠還在店里流連,半天不買一樣東西。蕓姐看她東張西望找什么,就問她:“你還想要什么?”
“嗯……”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地說:“你這里有沒有那個珠算練習題?”
蕓姐笑了,她還記得這個跟諸葛躍吵架的姑娘:“你也是財大的學生嗎?”
她羞赧地點點頭。
“這個東西是偏門,一般沒有人找的。你想要可以去找諸葛躍要。”
朱珠忙擺手:“我不要,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隨后她慌忙離開。
國慶假期,熱鬧的校園一下子就少了大半的人。宿舍里四個人只剩下兩個,何歡和秦文惠回家了,郭曉琳是外省的,路途遙遠懶得奔波,朱珠有家不能回。
兩個人一個沉迷于鉤毛錢,另一個看書上網(wǎng),雖然屋里沒什么生氣,日子倒也過得安詳。
這天她早早起來,周曉在西嶺市中心步行街的西嶺書店有一場新書簽售會,她要去現(xiàn)場看自己的偶像。
到了會場,她坐在最遠處的位置。雖然她很喜歡她的作品,見到作者本人,她自己心里卻有一絲膽怯,就像一種暗戀,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表露一點情緒。
周曉站在臺上,化了淡妝,侃侃而談,談她對文學的啟蒙,談寫作心路歷程。朱珠坐在臺下,不知為何想要流淚。她曾經(jīng)那么努力地想考西嶺大學,還幻想過有一天見到周曉本人,一定要驕傲地告訴她,因為喜歡她的作品,她才會跟著她的腳步走進那所校園。
而今,她的愿望沒有實現(xiàn)。她不敢上臺去跟她講話。
簽售會還沒有結(jié)束,她便匆匆跑出來了。
步行街是西嶺市最繁華的地段之一,這里交通便利,商場遍布,每天人流攢動,到了節(jié)假日更加擁擠熱鬧。
朱珠帶著傷感走在路上,周圍的行人來來往往。十字街頭處,很多人在發(fā)傳單。她站在路口,不知道要往哪邊走,一張紙就塞到了她的手里。
“同學,看一下我們的課程吧?!?p> 她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了諸葛躍,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朱珠懷疑自己眼花了,衣食無憂的諸葛躍怎么會淪落到街頭發(fā)傳單的地步,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一些,確實是他。
“怎么,不認識了?”諸葛躍語帶譏諷。
朱珠搖頭:“不是不認識,而是這個世界太魔幻了。我這種家境普通的人好吃懶做,你卻出來發(fā)傳單,這什么世道呢?”
“想那么多!”
她把傳單放到眼前看,上面的內(nèi)容是什么“高智教育”,有各種課外輔導班和興趣班。她把紙甩到諸葛躍手上:“我這個樣子看起來像有孩子的人嗎?”
諸葛躍笑了:“誰讓你不好好走路,眼睛四處看,都快撞上我了?!?p> “是你擋在路上的,該叫城管來把你們趕走?!?p> 諸葛躍朝她努努嘴:“你看啊,現(xiàn)在是放假期間,城管可能不休息。這條街上這么多人,外面停了好多車,還有好多隨意擺攤的小販,你以為城管有空過來管我?”
確實是忙不過來。
于是她尷尬地笑笑,轉(zhuǎn)移話題:“這發(fā)一天傳單有多少錢?”
他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看一個外星人似的:“沒錢,義務勞動?!?p> “沒錢?”朱珠驚叫起來:“大學生的勞動力這么不值錢嗎?”
“大學生怎么了?如果學到的知識不能夠很好的拿來用,就是不值錢的。這就是市場價值最直接的體現(xiàn)。”
“那沒有價值你何必浪費自己的時間到這里來呢?”對于這個問題,朱珠還是很困惑。
諸葛躍正想回答她,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男生跑過來喊他:“諸老師!”
跑得很快,差點就要把他撞倒了。
“諸老師?”朱珠的視線在一大一小兩人身上來回看:“你怎么就是老師?”
他晃晃手里的宣傳單:“這是我在高智教育帶的學生,他跟我學珠心算?!?p> “哇!”除了驚嘆,她想不出要說什么話。
諸葛躍低頭跟小男生說話:“你跟誰來的?”
“我媽,她在那邊?!毙∧猩斐鍪持赋贿h處指去。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朝他們點點頭。
他也點頭回應,然后對孩子說:“那你跟媽媽去逛街吧,老師還要發(fā)傳單?!?p> “好的。上課的時候再見!”說完就跑開了。
朱珠看著他手里的宣傳單,狗腿地說:“你還要發(fā)多少?”
“書包里還有半沓?!?p> “要不要我?guī)湍惆l(fā)?”
“你?”諸葛躍覺得她有點奇怪:“義務勞動,沒報酬的,你也愿意發(fā)?”
“愿意,愿意。”
天色不知道什么時候暗下來,還刮起了大風,吹得樹葉嘩嘩響。朱珠想起來,前兩天天氣預報說,今年第十四號強臺風已經(jīng)形成,界時將在東南沿海一帶登陸,西嶺市也將會受到影響,有大風大雨天氣。
街上的行人少了一些,大家都匆忙趕回家去。她手上至少還有一百多份傳單還沒有發(fā)出去。
諸葛躍適時善解人意地說:“快下雨了,我們也收工吧?!?p> “你不用全發(fā)完嗎?”
“不用。今天義務勞動,隨意的?!?p> “哦哦?!敝熘橼s忙把手里的宣傳單還給他,就怕晚一點,他就反悔了。
“走,我請你吃飯。想吃什么?”
“隨意好了。我不挑食?!彼埑燥垼约河挚梢允∫活D了。
諸葛路沒再問其他的,收拾好東西,帶她走出步行街。步行街旁邊有條很窄的小巷子,十分不起眼。往里走幾十米,在一處掛著燈籠的院子前站定。他說:“你吃海鮮過敏嗎?”
她搖頭:“不過敏?!?p> “這家的海鮮焗飯做得不錯,就在這兒吃吧?!?p> 還沒有到晚飯時間,沒什么客人,老板坐在門邊的躺椅上打盹。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看到他們二人,只打個招呼:“來啦!”
諸葛躍跟他很熟,隨意地應著:“嗯。來兩份海鮮焗飯,加大份的冬瓜肉丸湯。”
“好。你們?nèi)ダ镞呑?,等會兒就好。?p> 等餐的間隙他們沒有說話,各自低頭把玩著手機。朱珠其實還有問題想問的,但怕問得太功利太幼稚被他取笑,只能把那份好奇心收起來。
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號碼,將原本撐在桌子上的手收回來,整個身體往后靠,接起來問:“什么事?”語氣冰冷。
朱珠堅起耳朵聽,只聽見他的聲音沒有一丁點溫度都沒有:“我在外面。什么事?你不用過來了,我等下回學校。我自己打車回去,下雨了別那么麻煩了?!?p> 電話很快就掛掉。朱珠覺得這電話要是再不掛,他可能一丁點的情面都不給。
還好老板端了飯上來,她趕緊埋頭吃,免得一會兒他的低氣壓傷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