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荷做了一個夢。修榆披頭散發(fā)地從鍋里爬出來,一把攬過柳蘇,背著月光猙獰地笑:“小荷花,柳蘇是我的了哈哈哈!”柳蘇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眉間的紋路和包子褶一模一樣。她急急慌慌想把柳蘇搶回來,誰知剛碰到柳蘇的衣袖,他就撲通變成了個大包子。能荷于是一邊抽抽噎噎地哭一邊啊嗚啊嗚地啃包子。柳蘇變成的包子可真大,能荷啃到嘴巴酸了,打了一個大大的嗝,滿心惆悵地醒了。
她急急忙忙地披上衣服,鞋也沒顧上穿,咚咚咚跑到廚房門口,順手抄了根房梁上掛著的玉米棒,想著要是修榆真的從鍋里爬出來了,她就把他打成包子。一推門,卻見柳蘇坐在大鍋旁邊,皺眉望向自己,眼神和夢里一模一樣。能荷舉著玉米棒愣在門口,柳蘇像是才回過神是誰來了,馬上變了一副神色,上前來想要揉揉能荷的腦袋,能荷動作敏捷地躲了過去,呆呆道:“別碰我……”
柳蘇心中一顫。
“你會變成包子的?!蹦芎稍较朐絺?,不是說夢都是反的么?可柳蘇大半夜不睡覺,跑來和修榆談天是怎么回事?能荷嗚咽著看向坐在鍋里憋笑的修榆,頓時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抄起鍋蓋劈頭蓋臉地打修榆:“嗚嗚嗚……你這個狐貍精,柳蘇才不是你的,你想把他帶哪去……”
修榆一邊抱著頭躲閃一邊氣得快要咽氣似的喊道:“狐貍精?!哎呦喂姑奶奶你輕點!”
柳蘇哭笑不得地一把抱住能荷,她哭出了鼻涕泡泡,在自己懷里也不停地扭動掙扎。柳蘇強行抱緊她,把這小哭包抱到了院子里。小哭包惡狠狠地把柳蘇的袖子扯來擦臉,邊擦邊哭。柳蘇簡直拿她沒辦法,等她的哭聲稍弱些,柔聲道:“做噩夢了?”
能荷委屈道:“你都要跟他走了,管我做什么嗚,放我下來……”
“我跟他走做什么。”柳蘇有點無奈,“怎么鞋也不穿?”
“你半夜偷偷去看他,還說不是想跟他一起走!”
柳蘇把能荷亂踢的腳按進懷里,道:“修榆再怎么說也是天上的元君,如今又是魔族駙馬,我擔心他出什么事,這才來看看?!?p> “真的?”能荷將信將疑地看了看柳蘇。
“嗯?!绷K溫柔地幫能荷把臉擦了擦,能荷看著他在月光下朦朧的側(cè)臉,這才想起不好意思:“今晚的星星……好漂亮啊。”
星星嵌在墨藍如水的夜空中,像細細的銀沙,流進了能荷的心里。
因為昨天晚上自己做了個夢就鬧來鬧去,能荷覺得很是丟臉,一大早起來都沒敢直視柳蘇。這幾日天氣干燥,能荷有點擔心地里的白菜干死了,便蹲在地里給白菜澆水。二牛家的豬時不時地來拱自己的白菜,這樣下去不干死也要被拱死了。能荷打算修個小籬笆,撲通撲通跑回去想把昨天砍的柴抱來,一抬眼看見柳蘇正往外走。能荷的小心臟歡快地跳著,也沒聽清柳蘇說什么,只見他的嘴巴一張一合,藕粉色的,感覺好軟哦……
“好看么?”
能荷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僅好看,感覺也很好吃哇。
柳蘇無奈地彎腰貼近能荷:“剛說的是不是一個字都沒聽見?”小荷花又快流口水了,柳蘇只好捏了捏她粉粉的臉蛋:“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就回來,你乖乖等我不要亂跑,回來給你帶綠豆糕?!?p> 綠豆糕總算扯回了能荷一點注意力,她鼓著臉頰乖巧道:“要城南李記那家撒了黑芝麻的荷花形狀的。”
“好。”柳蘇深深地看她一眼,召了片云走了。能荷呆呆地仰著頭看了半晌,吸了吸鼻子,罵自己沒用。她也不想修籬笆了,搬了個凳子,撐著下巴等柳蘇回來。天變得可真快,烏壓壓地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一列一列的螞蟻整齊地從能荷腳邊爬過。能荷看著天色一點點黑下來,遠遠的地方依稀有幾點燈光。能荷想起他們剛到凡間時,自己什么都不會,點油燈的時候差點把房子燒掉。柳蘇就站在燒得黑漆漆的墻邊,揉著眉頭說:“能荷,能何,真是個好名字啊。”
“天黑了,他還沒有回來?!毙抻艿穆曇粲挠牡卦诙呿懫稹D芎刹焕硭?,專心地看著遠處朦朧的燈光。她想修榆這個人怎么這么討厭呢,比自己還要討厭。
昨夜她小心翼翼地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確認柳蘇把自己送完就回房睡覺了,便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能荷癟了癟嘴,柳蘇把她當傻子哄,還以為她不知道。害怕修榆出事也不用大晚上的去看啊,她進門之前他們肯定在商量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柳蘇被自己拖累下凡的事情,她心里一直是十分內(nèi)疚的。最初來凡間的日子真是很苦。在凡間要吃飯,吃飯就得有錢,可她又蠢又笨,什么都不會做,柳蘇就只好去幫人搬東西換饅頭吃。但光吃饅頭也不夠,能荷半夜餓得偷偷起來哭,被柳蘇聽見了,柳蘇就摸著她的頭,向她保證自己一定會一直陪著她,以后一定會好起來的,眼神溫柔得像春天里拂過青草的風。
能荷又有點想哭,明明說好了會一直陪著她的,現(xiàn)在一恢復仙力就要跟修榆私奔了么……她仰頭眨了眨眼睛,捏緊拳頭,一定要找修榆問個清楚。
修榆鼻青臉腫地躺在鍋里,模樣十分凄慘。能荷看見他就來氣,趴在鍋邊用鍋鏟戳了戳他。修榆哎喲哎喲地坐起來,見能荷陰惻惻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問你,你來凡間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要把柳蘇帶走!”
“我哪敢啊姑奶奶?!毙抻苁潜淮蚺铝?,像條毛毛蟲似的拱得離能荷遠了些,猥猥瑣瑣地朝能荷身后看。
能荷手叉腰道:“看什么看!不要以為柳蘇睡了,我就打不過你!快點說!”
修榆挑了挑眉,難為頭上有個大包的他做出這么高難度的動作。能荷見他不說話,窮兇極惡地威脅他道:“你現(xiàn)在可還被捆著呢,不說的話,我就點火送你升天,連飛的力氣都省了!”
月光打在修榆臉上,勾勒出一個不甚流暢的輪廓,讓人覺得不太真實。能荷莫名感到一陣冷意,恍恍惚惚感覺這仿佛和自己剛做的夢有點像。修榆露出一個不算猙獰但足夠詭異的微笑:“柳蘇也就罷了,你以為光憑你,能奈何得了我?”
能荷有些發(fā)愣。修榆的氣場突然變得如此強大,她有點招架不住。修榆的眼睛鉤子似的牢牢盯住她:“小荷花,你最近,沒有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么?”
能荷倒退了一步。
修榆的目光像盯上了獵物的毒蛇,冰冰涼涼的,纏在身上,十分可怕。
能荷想,她不過是荷花池里一朵再普通不過的小荷花,本就仙力低微。能有什么不對勁?吃壞了肚子算么?
修榆見能荷一臉懵懂,垂下眸子掩去了眼中一點不忍。柳蘇把自己捆得很結(jié)實,他可真是護著他這小娘子……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從修榆袖中逸出,柔柔地附上能荷。
“你開花了?!毙抻懿[著眼睛笑了起來。
能荷有點慌亂地摸了摸自己頭頂,是啊,怎么開花了?她的仙力也恢復了?能荷亂七八糟地想著,王大娘的包子果然有奇效。
“你知不知道,為何柳蘇剛剛恢復仙力就困得住我?”
“因為你弱啊?!蹦芎衫硭斎坏鼗卮稹_@個修榆,想耍什么花樣?能荷皺皺眉頭,打算明日一早就去向柳蘇告狀,管他有什么目的,一定要快快把他攆走。
修榆沒有理會能荷明顯的鄙視,他愉悅地看著能荷腦袋上的荷花越長越多,接著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柳蘇的仙力從未被封?”
“怎么會?”能荷瞪著修榆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腦袋上的一堆荷花亂麻似的繞成一團,擾得她心煩意亂。
修榆神色莫測道:“被封仙力打下凡間的,從頭到尾,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