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最熱,她還穿著夾棉的披風,時不時的掩面咳嗽。我想,她這么弱的身子,前些日子還要撐著來照顧墨塵,也是難為她了。
我與她拜了拜,問道:“可是染了風寒?”
李朔溪不好意思道:“打小就這樣,老毛病了。一入秋就會咳嗽,倒也沒什么大礙,牧云小姐不必介懷。”
我看她知書有禮、又嬌弱謙和,不禁心生憐愛:“可知是何原由?”
李朔溪道:“不知。大夫只說我體寒虛弱、元氣不足,照例開些養(yǎng)氣補血的藥?!?p> 我一聽,便覺這大夫不可靠?!安∫蛏形床槊?,豈能胡亂開藥?哪家的蒙古大夫?我找他理論去!”我又握住她的手,關(guān)懷道,“我家以前有位大夫,曾隨爹爹東征西討,醫(yī)術(shù)高明,我即刻修書請他入京,為你醫(yī)治,保證藥到病除?!?p> 李朔溪聞言,甚是感激,微微笑道:“牧云姑娘坦蕩豪邁,又有一副好心腸,真正是人間可人?!?p> 墨塵說我是妙人,李小姐說我是可人。到底師承一脈、心有靈犀、天生一對。
墨塵看我一眼,甚是詫異我的坦蕩大方。我睨他一眼,怎么?我本就心地善良,不行嗎?
用完午膳,我便邀她游湖。李朔溪甚是開心,頗為羨慕我的瀟灑自在。去的途中,她問我何時入的京,前幾日在寧王府怎未見著?
我答道:“寧王府索然無味,我哪里呆的下去?我第一次來京城,當然是往那些繁華昌隆的地方鉆,你自然見不到我。”說著,我向她詳述那幾日所見所聞,她聽的甚是癡迷。原來,她雖在京城生活二十年,卻多是在閨中習文弄墨,不曾領(lǐng)教這人間繁華。如此了無生趣的人生,實在可憐。
上船之時,她身子不穩(wěn),跌到墨塵懷里。我見著她嬌羞一笑,心中如千刀萬剮。見墨塵也沒有放手的意思,我便自己在前面走著。
真是自作自受。我在心里唾棄自己。轉(zhuǎn)而又寬慰自己,我不識墨塵時,他們已是這般,我不過是從她手中偷了些時日,有什么好傷懷的了?我走后,他們定還是如此,與我又有何干系了?
我臉上掛著笑,向她介紹起湖光山色來。墨塵不看山色,倒是有所思的看著我。我偶爾也沖他笑笑,像是在說——你多心啦!
假裝開心是一件忒累人的事。不一會兒,我便累的提不起興致,懶洋洋的趴在船頭,看湖光瀲滟,看白鷺飛天,看夕陽西下,看大雁東歸。手邊有酒,我迎風獨酌。
墨塵與朔溪并肩作畫,提詞——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他凝眸,她淺笑。
似曾相識。那日,書房中,墨塵也是這般,與我并肩,執(zhí)我之手,觸筆生花。淚水,悄悄滑落,我立即別開眼,對湖迎風。傍晚的風有些大,刮的我睜不開眼,淚水卻如這連連的湖水,奔流不止。
“風大,進去吧?!蹦珘m溫柔的嗓音在身后響起。
我悄悄吸了吸鼻子,抵著喉嚨,提高嗓音,故作正常道:“我喜歡這黃昏西沉的景致。朔溪體弱,你扶她進去吧?!?p> 我聽到墨塵一聲嘆息,轉(zhuǎn)而見他扶著朔溪進了船艙。我看著他的背影,也是一聲嘆息: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留不住。
錦月柒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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