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遠遠的茶月見外婆倒在地上,用盡畢生的力氣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外婆身邊。
“外婆!”茶月大聲叫了一聲,外婆沒有任何反應。
茶月想要伸手去摟外婆起來,但是電光火石間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的老人摔倒后不能隨意搬動。
茶月想拿手機打120,但是今天的牛仔褲兜故意和茶月作對似的,茶月顫抖的手摸了好幾次才把手機摸出來。
打開翻蓋的過程中手顫抖得拿不住手機掉在地上好幾次。
茶月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茶月,你他媽給我冷靜,不要慌,不要慌!”
茶月用左手緊緊的捏著右手的手腕,才勉強撥出了救急電話。
“嘟——嘟——”平常覺得正常的電話聲音在茶月的耳朵里聽來格外刺耳,恨不得一打120就有人接起來。
不知經(jīng)過多么漫長的等待,也許其實只有一瞬間,電話終于接通了。
“您好,這里是清水鎮(zhèn)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電話那邊一個溫婉的聲音傳來,茶月頓時覺得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動聽的天籟。
“救護車,救護車,菜市場后面的廁所旁有老人昏倒昏迷了!求你們,快一點,求求你們,快一點!”
茶月之前一直不停的顫抖,這開口說話才覺得自己的靈魂歸位了的樣子。眼淚洪水一樣的決堤而出:“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快來吧!”
“我們馬上過來,請你保持呼喊老人。如果怎么都叫不醒,請將老人緩緩放平至仰臥位,千萬不可搬動。然后解開老人領口,并將頭部傾向一側,保持呼吸道通暢,查看老人是否有嘔吐物,一定要注意防止嘔吐物反流入呼吸道而引起窒息。”電話那端一聽是有老人昏倒,立馬講解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項。
“好,好!”茶月掛掉電話,慢慢的將外婆反轉(zhuǎn)過來平緩的放在地上。
顫抖著手解開外婆襯衫的領口,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外婆白底藍花的襯衫上,暈染出一片片的水痕。
將外婆的頭輕柔的偏到一邊,輕輕的掰開外婆的嘴,茶月跪伏著仔細的查看外婆的口腔里面有沒有嘔吐物。
確認沒有嘔吐物之后,最后茶月才敢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試探外婆的鼻息。
茶月覺得自己感受到外婆微弱的鼻息了,但是一轉(zhuǎn)眼又害怕自己試錯了。趴下身伏在外婆的胸口聽是否還有心跳。
“咚——”心跳聲猶如天籟般傳來,茶月才放下一點心來。
強烈的日頭曬在外婆的臉上,茶月心疼,趕緊去旁邊摘了一片大野生芋頭的葉子來給外婆擋太陽。
擋了一會兒,茶月又開始擔心,又伸手去試鼻息,聽心跳。每次聽到心跳才又安心下來。如此反復。
“醫(yī)生,求求你們救救我外婆。求求你們!”救護車終于來了,茶月幾乎是撲到醫(yī)生的腿邊跪著求醫(yī)生。
“家屬請你先冷靜,我們需要盡快將病人送到醫(yī)院?!笨磻T了生死的醫(yī)生一臉冷漠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孩子,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溫度。
茶月趕緊讓到一邊,看著醫(yī)生護士利落的將外婆放上擔架送上救護車,掛上點滴。茶月緊跟著上去,緊緊握住外婆的手,仿佛想要用自己的體溫讓外婆的手不要一點一點的涼下去。
救護車被快速的推進搶救室,而茶月則被冰涼的鐵門擋在搶救室外面。不知如何是好。
搶救室外,茶月靜靜的坐在冰涼冰涼的搶救室門外的地上,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頭埋在膝蓋里把自己盡力蜷縮成一小團,仿佛不是置身于火爐一樣的山城,而是于一個巨大的冰窖里。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自有神佛保佑的。
老年人嘛,只是昏迷了而已,不會有什么大事,只要能治,多少錢都給外婆治,我有錢的,我賺了那么多錢,夠給外婆治病的。要相信科學,現(xiàn)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只要肯治都能治好的。
菩薩、佛祖求求你們,保佑我外婆平安無恙,求求你們。
茶月不斷的在心里安慰自己,思緒紛亂的大腦像要爆炸。一會兒覺得要相信科學,一會兒又覺得應該求菩薩保佑。
時間滴答滴答,茶月總覺得自己要瘋掉了,但是又并沒有真正的瘋掉。
看著周遭這一切,茶月極度的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境,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掙扎著命令自己趕快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像是一瞬間,搶救室的門終于開了。醫(yī)生疲憊的扯下自己的口罩看著茶月道:“你是肖淑芬的家屬?”
“是是是,我是!”茶月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滿臉希翼的看著眼前的醫(yī)生。
“通知你家大人,準備老人的后事吧!病人已經(jīng)腦死亡。”醫(yī)生面無表情的吐出這世界上最殘忍的話。
“我不信!你騙人!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庸醫(yī)!明明送來的時候我外婆還有心跳!我聽到的!我確認過的!我清清楚楚的聽到的?!辈柙聞×业膿u晃著腦袋,試圖拒絕這個消息進入自己的大腦。
醫(yī)生見多的了這種生離死別,但仍然憐惜這樣小的一個小孩子驟然失去親人的心情:“通知你爸爸媽媽吧!腦死亡不可逆轉(zhuǎn),今天把病人接回家去好好安葬吧!”
安葬,茶月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再也冷靜不了,眼睛布滿紅血絲,抓著醫(yī)生的衣袍扭著不讓他走:“你這個可惡庸醫(yī)!你會不會診斷!一定是你誤診了!一定是你誤診了!我外婆沒有死,我外婆沒有死!”
醫(yī)生努力的掰開茶月的手,但奈何掰開了她又扭在一起,掰開了她又扭上來。正在打算叫保安的時候,茶月的三舅三舅媽到了。
兩人聽到吵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畢竟三舅和三舅媽也是四五十歲的人了,先前幾年又經(jīng)歷過茶月外公去世的事情。對這種事情的接受度比茶月高太多。
兩人趕緊拉開茶月,茶月即便被三舅媽抱著腰還瘋狂的要撲上去找醫(yī)生討個說法。
曹三舅看不下去,掄圓了手,一大巴掌打在了茶月的臉上。
“啪!”一巴掌打在茶月臉上,茶月怔怔的停止了呼喊,摸著臉茫茫然出神。
“冷靜了嘛?媽她死了,你在這鬧有什么用?擾得她老人家不能入土為安嗎?”曹三舅定定的看著茶月,希望她能夠冷靜下來。
“三舅,外婆她真的不在了?”茶月眼里含淚,良久才緩緩的問出這句話。
“是?!辈苋嘶卮鹜辏瑒傁氚参坎柙?,就見茶月眼睛一閉軟到在了三舅媽的懷里。
“月月!”三舅媽驚呼的摟著茶月。
“醫(yī)生,醫(yī)生,這里有人暈倒了。”曹三舅趕緊走到醫(yī)生辦公室呼喊。
幸好只是一個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的住院部,人格外的少,馬上就有醫(yī)生過來看情況了。
醫(yī)生給茶月做了一番檢查:“病人沒事,就是悲傷過度大腦自動啟動防御機制暈過去了。在這里休息一陣,等她醒過來就沒事了?!?p> 醫(yī)生開了床位號,讓曹三舅去交錢,三舅媽就把茶月抱到床上,讓她好好的躺著。
三舅媽看著茶月也不免感到一陣心疼,這個孩子自小顛沛流離懂事的很,從未見她大哭大鬧過要什么東西。
這次茶月相依為命的外婆去了,她像瘋癲了一樣的鬧著,怕是心里凄楚得狠了,失了智了。
曹三舅交完床位費,回來叮囑曹三舅媽好好看著點茶月,就自己去醫(yī)院領茶月外婆的尸體去了,打算帶回家準備后事。
茶月這邊自是各種悲慘,而趙高恒那邊則是另外一番光景。
下午,趙高恒滿頭大汗慌慌張張的回到家里。他害怕的把自己藏進自己的臥室,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茶月外婆倒在地上的那一幕。
不怪我,不怪我!都怪茶月那個賤人,要不是她我也不會考砸。我只是想要打那個老太婆一頓出出氣而已!誰讓她自己身體不好,推一下就倒了,關我什么事!對,都是她自己身體不好!
趙高恒這樣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腦海里說著,說的次數(shù)多了,自己都信了。
到了晚上,趙高恒媽媽叫趙高恒吃飯。趙高恒的臉上早已找不到一絲慌張,若無其事的吃過晚上就心安理得的去看電視去了。
卑鄙的人,卑鄙是其內(nèi)心永遠的通行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