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么昨天沒來找我呀？這句話，剛到嘴邊，就生生地咽了下去。對方，顯然沒有和她聊天的打算。那么，就算了吧。聽宋遠帆的語氣，竟是去見老同學的。他在習市的老同學，說起來也是她的同學吧。然而，卻沒一個人通知她。這一年多來，她很少和外界接觸，他們大約也把她忘了吧。或者，在哪個卡卡落落，說著她的笑話。秦綠枝看了看陰霾的天空，撇撇嘴。打直了身子，向農貿市場走去。
宋家二樓，宋虛舟從一堆宣紙張里抬起頭，注意到少女離去的身影。他將沾著墨汁的毛筆放在黑檀木筆架上，檢視了一下雙手，看有沒有被墨汁弄臟的地方。然而雙手停勻，纖長潔凈。并無一絲墨汁。這才打開衣柜，將身上的中式風夾棉黑袍子換了下來。這件棉袍保暖，又耐臟，平時也不穿，也就寫字的時候穿穿。重新?lián)Q上一件大毛領中長黑羽絨，里面一件白色T恤，整了整頭發(fā)，這才施施然下了樓。
剛走到樓梯間，便碰到羅嫂，“宋總。樓下有個女士找你?！绷_嫂是宋虛舟從錦城一家高級家政雇來的，給的薪水可不低。所以，宋虛舟才是羅嫂事實上的雇主。
“好的，知道了?！币娏_嫂轉身要離開，宋虛舟吩咐道，“羅嫂，我房間的寫字臺，麻煩你收拾下?！彼翁撝圻@個人喜愛潔凈，偏偏練字的時候，筆墨污染，有時桌面難免很臟。每次寫完字，毛筆也要清洗干凈，紙張、硯臺也要收整好。平日里這些事主要是他自己做的，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他并不想讓齊楚翹久等。便偷個懶，讓羅嫂去收拾吧。
“好的?！绷_嫂得應了，轉身上樓。
樓下一臉笑意的宋母陪著齊楚翹兩母子，坐在客廳的老榆木沙發(fā)上聊著天。
“你是虛舟的同學？”
“不是。是校友，也是多年的朋友?！饼R楚翹提醒道，“阿姨，你忘記我了，我以前，很多年前了，和虛舟一起，到過你家一次。那次，你還做了酸菜魚給我們吃呢。”
“哦，想起來了。是……叫什么翹的？”
“齊楚翹?！?p> 這么說的話，宋母好象有點映象了。她是記得宋虛舟高二暑假的時候，有一次，明明是去學校補習，結果卻回來的很早。還帶了一個女生回來，說是他朋友。那個女生，臉蛋圓圓的，長得也蠻好看的。初時宋母還擔心是不是兒子早戀，后來發(fā)現(xiàn)兩人也沒做什么逾距之事，也就在房間，看書聊天學習什么的。女生還給他講解一些疑點、難點。宋母門外偷偷觀察了許久，這才放下心來，晚上做了一桌好菜，招待這女生。當時記得那女生說自己叫什么翹的，是宋虛舟的學姐，莫不就是眼見這個盛妝美麗的齊楚翹？
不過，想一想，不管是當年，還是現(xiàn)在，宋虛舟可從來沒往家里帶過什么異性，這女的，怕是喜歡宋虛舟，或者宋虛舟喜歡這女的？宋母心底下暗自猜想，這女子看起來倒是不錯，談吐、妝扮、樣兒都是配得起宋虛舟的。不過，這一看年紀就大虛舟不說，還拖了一個娃。她心下微微有些不悅，但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萬一人家兩個人只是普通的朋友呢？或者，萬一，宋虛舟就喜歡她呢？她這個當媽的又能怎么樣？何況，有總比無強吧？這女人帶來的男娃娃看上去虎頭虎腦的，倒非常可愛。她心下又多了幾分喜歡。
這幾年，她為宋虛舟的個人問題操碎了心。怎么這么大一個人了，連了女朋友也沒有。就不能早點戀愛結婚，早點生個乖孫子給她帶帶？正好她也退體了，身子骨還可以，過幾年她老了，可帶不動了。自己沒有孫子，看到別人家的娃娃，不管是胖的、瘦的、男的、女的，她看著都是極可愛的。
“楚翹呀，謝謝你了哈，當年你還為虛舟補課呢。這是你兒子哇？倒長得很可愛的。這身子骨，也好壯實的。養(yǎng)得好，逗人喜歡。我就喜歡白白胖胖的，看著可喜氣了。”
“不客氣哈，阿姨?！庇謱毭鞯?，“寶明，快叫奶奶。”
劉寶明此刻，正看著茶幾上一堆的零食發(fā)呆。其實，出門的時候，他才吃了很多甜點。這會兒，看著花花綠綠的一堆糖果，眼睛都不眨一下了。他家里向來不缺吃的，山珍海味、甜的、咸的、方的、圓的、進口水果、甜點、餅干、糕點可說是應有盡有。但生性好吃，似乎永遠吃不夠一樣。出門看到好吃的，還是會流口水。齊楚翹知道自家娃的德性，看到吃的，就什么也忘記了，所以，這身材才會長得胖胖的，實坨坨的。她扯扯劉寶明的袖子，劉寶明才不情不愿地喊了聲，“奶奶好。”
喊得宋母眉開眼笑。她自然知道劉寶明想要什么，從果盤里抓出一把餅干、糖果，放到劉寶明手上，叫他快吃。齊楚翹知道小孩子零食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不過她平素本來就嬌慣娃娃，又見宋母這么喜愛劉寶明，心下自然是開心的。只是故作客氣地道，“夠了，阿姨，可別再給他了?！庇滞屏送苿毭鳎翱旖o奶奶說謝謝，說不用了?！?p> 這一堆糖果，都是從日本進口的零食。劉寶明本來就貪吃，吃到嘴里感覺好吃，更加停不住嘴。邊吃，邊嘰嘰咕咕地道，“謝謝奶奶，我還要。媽媽，我還要吃。”齊楚翹笑笑，略略有點尷尬，其實她家條件好，什么樣的水果點心沒有。但孩子好吃，家人對他又素來嬌慣，這便不好管了。
“那就多吃點。甭客氣。來來來，奶奶再給你一些?！彼文赣肿チ艘话烟枪艅毭魇稚?。大人的手大，劉寶明手小，兩只手都拿不住，不過他賊精靈，揣了一把在衣服包里，另一把放手上慢慢吃。
“媽，你別給小朋友吃太多糖，吃多了，牙齒不好?！彼翁撝巯铝藰?，剛好看到這一幕。他坐在沙發(fā)對面的老榆木椅上，向齊楚翹和宋寶明打著招呼，“楚翹，你今天怎么得空來了？寶明，叫叔叔沒有？”
“好吧，好吧。那就少吃點吧。”宋母見兒子下來了，點頭笑道。
齊楚翹見了宋虛舟自然是高興的，忙示意兒子叫人。劉寶明統(tǒng)共也就見過宋虛舟一兩次，顯然，對宋虛舟，他沒有他媽的熱情，半搭著眼，叫了聲，“宋叔叔?！庇掷^續(xù)低頭，和手上的零食戰(zhàn)斗去了。
“這孩子。”齊楚翹也沒法，對宋虛舟道，“有吃的，就不管別的了?！?p> “這樣也好，單純。”宋母接嘴道，其實心下還是感覺這男孩子有點缺乏家教，想也是平時家里多半驕縱。初時的幾分喜歡，慢慢倒減淡了點。不過這年生，孩子都珍稀，嬌養(yǎng)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