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出言訓斥那人的蘇憐卿怔了怔，心中有些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
林公子雖然不是那人，也曾冒犯過自己，可道歉誠懇，態(tài)度有禮，加上那副俊俏皮囊，怎么看也都是一位讀書人，怎么口出粗鄙之語？
她轉(zhuǎn)頭望去，在場眾人無一不像她一樣，全被林榛這一句粗口震驚到了，這才終于肯定，她應(yīng)該沒聽錯。
洛衿饒有興致地看著林榛，本以為林榛和這些在座的讀書人一樣，表面上謙謙有禮，互相稱呼某某才子，在下有禮，背地里卻做著與禽獸無二的骯臟之事。
這句簡單直接的粗口，倒讓她高看了林榛幾分。
行事簡單粗暴，不做那等拐彎抹角，遮遮掩掩的陰事，正合她的口味。
耳旁忽然傳來沸騰的議論聲。
“粗鄙！”
“污言穢語，有辱斯文！”
“你怎可辱罵他人，枉費你讀了那么多圣賢書！”
之前出言的那位書生愣在原地，漲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伸手指著林榛，而他身旁的那幾位才子愣了片刻之后，臉色大變，立刻指責起林榛來。
大家都是讀書人，就算背地里想讓對方死，表面上也要做個客客氣氣的，這位新來的怎么不講規(guī)矩？
要是互相看不順眼，借用詩詞典故暗地嘲諷幾句，大不了回家之后再找人打斷狗腿，像林榛這種直接掀桌子的，他們還真沒見過。
就算是偶爾吵起來，也不像這樣直接辱罵老母，而是先示弱，好言勸之，如若不聽，再搬出大義，用圣賢壓之，再不聽，就只能告上長輩，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等待長輩利用倫理壓之。
用不著上來就彼其娘之吧。
面對這些人的指責，林榛毫不在意，這些人的戰(zhàn)斗力算個球，換做任何一個后世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手持鍵盤，乘風破浪的俠士，都能一個能罵十八個！
后世他沒少和那些“現(xiàn)實中我唯唯諾諾，網(wǎng)絡(luò)中我重拳出擊”的某類俠士屬靈長類動物打交道，像什么以媽為圓心，親戚為半徑畫圓開草都是一些小兒科，和那些人吵起來，往往是你一句簡單的“你媽死了”便能換回諸如“我是你野爹，我也是當著你爹的面化身正義巨棒，一夜之間和令堂行了八次周公之禮，完事令堂還掏了錢讓我補補身體”之類的話。
像什么“有辱斯文”，“枉費讀了圣賢書”，“無恥之徒”之類的話，哪能傷的了林榛？
祝初瑤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何處，他本就煩躁，這廝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說家里人有事，這哪能忍得了，簡單的罵娘已經(jīng)是給了洛家極大的面子。
若不是承了洛芷和洛大人的情，林榛非得把這人罵的股懸梁，錐刺頭不可。
洛大人和方大人不在場，剩下的人等只敢指責林榛，卻不敢站出與林榛對峙，那書生見沒有好的辦法反制林榛，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反擊，冷哼一聲，漲著臉坐回了位置上。
其他人見他坐下了，互相看了看，偃旗息鼓，惡狠狠地瞪了林榛幾眼之后，露出不愿意與之為伍的表情，小聲嘟囔幾句，接著閉嘴了。
“我等不與他爭吵?！?p> “張兄算了，與他多說一句便是辱了斯文?！?p> 見他們做出一副不再計較的模樣，若不是知情人，還真以為是他們占了上風。
林榛呵呵一笑，就這？
呸！
場間的公子，并不全是欺世盜名之輩，似李哲這般雖然頑固但也算得上正人君子之流，不在少數(shù)，不少人紛紛出言聲援林榛。
“此等敗類竟然能與幾位姑娘相識，還有沒有天理了？”
當然，方才不敢出聲只能在底下偷偷酸林榛的也大有人在。
“就是，哪家姑娘能瞎了眼，看上這種污言穢語之人？”
“三位才女有兩位都與他認識，只剩下一位祝姑娘到現(xiàn)在還未出現(xiàn)。”
“祝姑娘生性善良，平日里甚少露面，怎么會與這種厚顏無恥之人相識。”
聽到這一切議論的竇華面無表情，心里冷笑不止，等祝姑娘出現(xiàn)，非驚瞎你們的眼睛不可。
就在此時，兩道身影從樓梯處緩緩出現(xiàn)，洛芷面含笑意牽著一位姑娘的手，慢慢走上二樓。
“祝姑娘來了?！?p> “三位才女終于到齊了?！?p> “快讓洛姑娘評評理，剛才究竟是誰的不對?！?p> “讓洛姑娘和祝姑娘好好看看這位新來的真面目，把他趕出去！”
“對！”
之前那位臉色漲紅，不知道如何反擊的書生像是看到了救星，站起身指著林榛，對洛芷說道：“洛姑娘，這位新來的不知是何來頭，竟然口出粗鄙之語，辱罵在下，在下忍氣吞聲，不與他一般見識，請洛姑娘為在下評理。”
洛芷驚訝道：“王公子何出此言，發(fā)什么了什么事？”
“那等污言穢語，在下實在說不出口?！?p> 王姓公子咬牙切齒地看向林榛，卻絲毫不提他陰陽怪氣，揣測林榛家人遇難一事。
見二位佳人轉(zhuǎn)頭看向林榛，王姓公子和他的同伴臉上都露出一絲笑意。
一位丫鬟被招致洛芷身邊，洛芷悄聲詢問片刻，臉色微寒地點了點頭。
那位被洛芷牽著的女子緩緩松手，款款走到林榛身前，俏臉上的焦急擔憂漸漸褪去，終于浮上一抹笑意。
“相公。”
一聲充滿著失而復得的慶幸的嬌喚，從她的口中傳了出來。
王姓公子愣住了。
他的那些朋友愣住了。
站在林榛身后的李哲愣住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祝姑娘在喊誰？
那位新來的書生，是祝姑娘的相公？
祝初瑤走到林榛身邊，俏臉飛霞，挽住林榛的手臂，無聲的證實了他們剛才沒有聽錯。
“對不起?！保皆诹珠坏亩?，悄悄說道。
林榛怔了怔，隨后發(fā)笑著問道：“為什么要道歉。”
“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和他們發(fā)生沖突，更不會被指責......”
祝初瑤挽住林榛的手臂，抬起頭，眼眶中閃爍著晶瑩水光，她知道聲譽對于讀書人來說有多么重要，在這等場所辱罵他人，無異于放棄名聲，即使沒聽到他們是如何指責林榛的，但她完全可以想象出來，剛才二樓究竟發(fā)了什么樣的事情。
林榛愣了愣，想了一會才明白祝初瑤為何要道歉，在這個時代，女子地位較低，無數(shù)禮教條例筐在她們頭上，像這等事情，已經(jīng)算是給夫君添了許多麻煩，又涉及到古人最看重的名聲，難怪祝初瑤陷入自責。
“沒事，這件事怎么能怪你?！?p> 林榛笑著柔聲說道，心中有一些淡淡的感動。
她還是太善良了，而且能在這種時刻鼓起勇氣挽住他的胳膊，早已經(jīng)說說明了她的立場。
他轉(zhuǎn)頭看向王姓公子和他周圍的那些人，臉上露出招牌的和善笑意。
既然不用再擔心祝初瑤，那就不急著離開。
這筆賬，該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