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榛從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一位身材高大的粗壯漢子,被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滿院子追著打,倒是有些明白了,為什么村里的孩子被打時,總會發(fā)生殺豬般的嚎叫了。
這樣看來,祝初瑤倒是安石村女子中的一個異類,同樣是一方水土養(yǎng)大的,怎么差別這么大。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大丫推開門走出屋子,對林榛欠身施了個禮,溫和的說道:“林先生,蕭大哥,讓你們見笑了?!?p> 林榛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實在想不出,這位看起來十分和善的姑娘剛才是怎么舞動那把鏟子的,那把大木鏟重到連他用起來都有些吃力。
院中,二狗鼻青臉腫的趴在地上,仿佛更被人蹂躪后隨意丟棄的尸體一般,進(jìn)氣多,出氣少。
見他們走了進(jìn)來,二狗一臉幽怨:“蕭大郎,你坑老子?!?p> “話是你自己說的,怎么能怪我?”蕭大郎擺了擺手,說道:“這下知道管好嘴巴有多重要了吧?!?p> “被打又不是你,說什么風(fēng)涼話。”二狗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捂著屁股痛苦道:“前幾日你被蕭大嫂追著打罵,她罵你一把子力氣不往她身上使,跑去給別人家刨地,不算個男人,我可全都聽到了。”
蕭大郎老臉一紅,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竟然無言以對。
林榛鄙視的看了二狗一眼,沒想到他竟然還是村子里的狗仔隊,看這樣子,他可沒少干這種偷聽偷看別人家八卦的事情,以后可得防著點。
“先生,你剛才說又有了賺銀子的新點子?要我們怎么做?”剛才林榛提過,有新的賺銀子計劃,二狗想到銀子就忘了疼痛,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制糖需要一個作坊,制造洗衣粉也需要一個作坊,開荒更是需要大把的人力,要想順利的實施計劃,僅僅靠林榛一個人是不行的,他需要更多的人手,更多的人力。
林榛沉吟片刻,開口道:“你先去問問大家,看看有誰愿意參加到這件事情中來,這次人手不夠的話,恐怕很難繼續(xù)下去。”
和賣糖炒栗子不同,賣栗子一個人也足以,可要是一個人想蓋起兩間廠房和開墾一片荒地,無疑是癡人說夢,他原本想著讓賣栗子的村民都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對他們來說,這無疑是一件比賣栗子更好的活計,要是計劃順利,賺到的銀子何止賣栗子的百倍。
作坊建立之后,肯定要制定一套完成的工作流程和工作制度,他們將成為這個時代第一批流水線工人,生活也將隨之改變。
這件事不好強求,萬一有些人過慣了如今的生活,不想去改變,那他也不能勉強別人。
“我想在后山山腳下開墾一片地,工程量不小,需要不少時間,一開始未必能見到的銀子,你把情況跟大家說清楚,再問問他們愿不愿意?!绷珠幌肓讼?,把事情交代清楚。
“好咧,我這就去問問?!?p> “先生,后山那片地距離吳家極近,他們很可能會使壞?!笔挻罄裳壑檗D(zhuǎn)了轉(zhuǎn),臉上浮出一抹憂色。
“你怕啥,他們不愿意又能怎么樣。”二狗瞥了他一眼,拍了拍胸脯,轉(zhuǎn)頭看向林榛,說道:“先生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p> 二狗去找的,都是第一批跟著他賣栗子的人,在他看來,沒幾個人會拒絕這種跟著先生賺銀子的好事,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吳家那幫人敢搗亂,就直接錘死丫的。
這次村民都沒有任何猶豫,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既然是先生說的,那便一定沒錯。
就算沒有銀子賺,他們也不會拒絕,畢竟,那是給安石村帶來巨變,讓他們安然度過災(zāi)年的男人。
這種恩情,無異于再造,他們腦呆嘴笨,說不出像先生那樣的漂亮話來,但這種光出傻力氣的活,就算先生不說,他們也會站出來幫忙。
當(dāng)天下午,二狗就帶著一批村民,帶起農(nóng)具,浩浩蕩蕩的往后山去了。
按照林榛的安排,一些人拔草,一些人耕地,力氣的漢子則被二狗帶上后山,找上一些又粗又直的樹,掄著斧子砍倒,用作廠房的橫梁。
這次和賣栗子不同,村民全家齊上陣,人數(shù)眾多,大家勁往一處使,效率極高。
林榛站在田埂上,看著密密麻麻忙碌的身影,驚喜的點了點頭,進(jìn)度遠(yuǎn)比他想象的快了許多。
尋常后山人煙稀少,只有吳家和幾戶人家在此,這么多人的齊聚在后山,動靜自然小不了。
吳良站在自家門口,看著不遠(yuǎn)處村民們彎腰在地頭忙碌,撇撇嘴,小聲說道:“一群白癡,現(xiàn)在知道賣栗子沒有活路,跑回來種地了?”
吳德站在他身旁,同樣笑道:“這幫蠢蛋,當(dāng)初放著地不種,進(jìn)城賣栗子,入冬后沒了栗子,她們還怎么活?我看啊,遲早要被那個瘋書生折騰死?!?p> ......
林榛坐在田埂上,看著身旁不斷來回嬉鬧的孩子們,出聲提醒道:“慢點跑,小心摔著,弄臟了衣服,回家少不了一頓毒打?!?p> 扛著木棍追逐蜻蜓的小狗身形一頓,看了看身上的泥點,臉上露出苦笑,下意識地捂住了屁股。
林榛看著他,不由得笑了笑,看樣子今晚村子里又不得安寧了。
一群鳥雀忽然落在旁邊的田地中,不斷啄食地里剛露頭的麥苗。
他站起身看了看,走到田地中,發(fā)出聲聲吆喝,想把這些吃莊稼的鳥雀趕走。
“喂,姓林的,你是不是想踩壞我的麥苗!”
正當(dāng)林榛趕走鳥雀,重新走到田埂上時,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罵聲。
扭頭看去,發(fā)現(xiàn)之前那位在曬場上曾經(jīng)與他發(fā)生過矛盾的吳良站在地頭,皺著眉頭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似乎在懷疑他是不是下地糟蹋了麥苗,嘴里罵罵咧咧,聽不清楚。
呸。
見林榛站在田埂上不搭理他,吳良向一旁吐了口唾沫,轉(zhuǎn)身往家中走去。
林榛站在原地,臉色有些不好看。
這姓吳的忒不是個東西,早知道是他家的地,就應(yīng)該放著那些鳥雀吃才對。
咯咯咯。
就在這時,數(shù)只懵懂母雞從他面前路過,歪著頭看了他幾眼后,低下頭在地上找起蟲子來。
“小狗,你家的雞怎么跑到后山來了。”
林榛沖著愁眉苦臉的小狗喊道。
小狗楞了一下,看了看那群雞后,抬頭說道:“這不是我們家的雞,應(yīng)該是吳家的。”
吳家的雞?
林榛怔了怔,回過神之后,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作為一位五講四美三熱愛兩袖清風(fēng)一顆紅心向著社會主義的新世紀(jì)優(yōu)秀杰出青年,現(xiàn)在看到這些在吳家受苦受難的雞兒們,哪能不伸出正義的援助之手?
小狗看著林榛臉上那抹熟悉的壞笑,心中微微一嘆,吳良啊吳良,你非要惹先生干嘛,這是送上門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