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是二叔的聲音,文彬好看的眉一皺,眼里閃過一絲疑惑。
他側(cè)著身子從門縫里溜進(jìn)去,果然看到爺孫兩個面對面站著。
文清看著自己的孫子,眼里的嫌棄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
“爺爺,孫兒絕對沒有大不敬的意思,只求您,想想我們家林兒好嗎?”
文彬旋即看過去,就在二叔身后,一抹霞粉色的衣角微微顫動著,不說也知道,是堂弟文林了。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文彬看這情況也不好問,只得把問題憋在心里。
文清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自己掌管文家多年,又是輩分最大的老太爺,什么時候遭到晚輩這樣的對待?
“文珞,你還有臉提林兒?”文清已經(jīng)氣到一定程度,他只覺得頭發(fā)暈,想了想,緩緩地坐在了椅子上。
“爺爺!”林雪岫身邊的男子猛地站起來,文清擺了擺手。
“太爺爺沒事吧?”文杉和文彬兩兄弟,也擔(dān)憂地問。
“伺候著的都下去!”文清已經(jīng)動了肝火,一巴掌拍得桌上的碗碟都震了幾震。
“兮兒,不是娘不把你當(dāng)家里人,這個情況你也看見,萬一出點什么事兒,傷了身子不好。”林雪岫微微皺著眉頭,“杉兒,帶兮兒回去好好歇著。”
被稱為兮兒的方兮芷面部圓潤,此時也跟著點頭:“娘親放心吧,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不可能留在這里。萬一出事兒不好?!?p> “好孩子?!绷盅┽杜牧伺姆劫廛频氖?,眼角幾條細(xì)紋都聚在了一起,扭頭道,“夫君,雪兒不放心,就先和媳婦走了?!?p> “不知娘子何故出爾反爾……”歲月已經(jīng)爬上那人臉龐,他額上皺紋淺淡,聲音低沉,舉著酒杯的手。卻如上等玉石工匠最好的成品。
光滑,白皙。
他說著一笑:“既然娘子樂意,為夫也不好攔,去吧?!?p> 林雪岫目光觸到丈夫的笑,人到中年的她,臉上還是騰起一片本該是少女獨有的紅暈。
“爹娘的感情真好?!狈劫廛蒲劬α亮恋摹?p> “你這孩子,除了夫妻,還有誰會有那么好的感情?”
和兒子一左一右扶住媳婦,林雪岫笑著,突然停住了腳步。
“霜葉,你回頭去,問問彬少爺,究竟看見了誰,怎么那么冒冒失失的?”
“是?!彼~心里也著急著,林雪岫這么問,她急急忙忙的去了。
緩步走到文杉夫婦的院子,林雪岫沒來得及和他們多說幾句話,就聽小丫頭來報說,霜葉就等在門外。
“杉兒,你們夫妻倆好好休息,”林雪岫停了停,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是餓了,就讓小廚房給你們再做一頓?!?p> “娘您放心吧,我對兮兒可好的很?!?p> 文杉總感覺今晚娘很不對勁,不論是反常地偏袒文彬,乃至文彬的逃席,都讓他感到疑惑。
只是天色已經(jīng)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正要和衣睡覺,丫鬟又來報說,夫人回來了。
“娘?!蔽纳疾坏靡雅艘路鰜恚跓艋\的映襯之下,立在門外的林雪岫,表情很不對勁。
她說:“杉兒,娘借你們小廚房一用。”
“好,要做什么,我讓人準(zhǔn)備準(zhǔn)備?”文杉不會對自己娘生氣,可也心疼媳婦兒,只盼著自己娘親好快些用完小廚房,讓他們安安穩(wěn)穩(wěn)睡一覺。
“做兩道肉菜吧?!?p> 文杉幾乎立即理解了林雪岫的反常舉動。
他娘無肉不歡,晚上唯一的肉菜是豬蹄,但對于他娘來說,啃豬蹄的姿勢實在不雅。
“好?!?p> 做完了菜,林雪岫立刻讓人把菜送去小黑屋,究其原因,別說送菜的劉二不敢問,吃菜的文羨魚都覺得怪異極了。
“睡了嗎?我給你送吃的來了?!?p> 按著林雪岫的吩咐,劉二連個燈籠都沒敢點,就怕忽然招惹了文清的人。
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黑暗處轉(zhuǎn)了好幾圈,才提起膽子來,用細(xì)如蚊蚋的聲音問了句。
“你是來給我送菜的?”文羨魚沒怎么吃東西,肚子里的空城計已經(jīng)唱了一出又一出,她想睡都不能如愿。
“是,我在窗口給你塞進(jìn)去?!?p> 一頓手忙腳亂,熱騰騰的飯菜終于到了文羨魚手中。
她很想把藏著的銀簪插在菜里驗毒,可現(xiàn)在黑燈瞎火的,她真的什么也看不見。
“謝了!”究竟是誰對自己這么好?文羨魚想了想,怎么也沒有頭緒,干脆大快朵頤起來。
她嘴里塞滿了食物,說話吐詞不清:“做個餓死鬼,不如做個飽死鬼!”
這話說完,她心里咯噔一下,看過那么多古言,都有“斷頭飯”一說,難不成,文清明天就要秘密處決了她?
文羨魚搖搖頭,現(xiàn)在吃要緊。
劉二守著她吃完,又收拾了碗筷,才走到宴會廳不遠(yuǎn)處,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送了一頓飯,他的心本來就提到了嗓子眼,這時幾乎要跳出來了,好在飯盒結(jié)實,沒把碗碟撒出來。
再仔細(xì)一看,更是差點嚇掉魂——他撞到的人,是二房唯一的,被當(dāng)做女兒養(yǎng)的少爺文林,不僅如此,文清就在宴會廳門前,一雙眼死死地盯在他們身上。
他的冷汗瞬間濕了后背,額前也有豆大的汗珠直滾:“奴才該死,三,二……”
面前的文林,究竟是三少爺,還是二小姐呢?
沒想到不等他一句話說完,文林就哭著跑了,倒是文清像是才看到他一樣:“你是大房的?”
“是?!?p> “既然是大房的,就不應(yīng)該和二房走得太近?!?p> 文清聲音淡漠,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恭送老太爺!”劉二擦了把汗,才把藏在身后的空飯盒拎到身前來。
正要走,又差點被一句話嚇尿了褲子。
“劉二?爺爺他,與你說了什么?”
劉二顫顫巍巍轉(zhuǎn)過身,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主人,林雪岫的丈夫,文珂。
“他說,要我和二房,別走太近?!?p> 文珂嘆了口氣,在自己弟弟文珞的肩上拍了拍:“阿珞,爺爺?shù)脑挷槐卦谝狻!?p> “那是自然,”文珞笑了笑,“我先去尋找林兒了?!?p> “嗯。”
在文珂看不到的角落,文珞眼里閃過一絲狠厲,被老爺子關(guān)著的人,不論你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