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咱能不能淳樸一點

　　猴王不是猴。

　　唔……好像也沒什么稀奇的。在李行之的印象里面，就有那么一位姓章的人號稱猴王。

　　不得不說，重獲人身，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手是手，腳是腳，這感覺真是極好。

　　唯一說得上麻煩的就是，沒有衣服穿。以前在猴身的時候其實還好，毛多，遮得住。現(xiàn)在沒毛了，總不能夠還由著那根東西甩來甩去。雖然他現(xiàn)在的形象也就是一個還沒開始長毛的小孩子。

　　生而為人，總會有一些羞恥感，一塊遮羞而總是要的?？墒蔷屠钚兄氖止に?，讓他把花果山上的樹葉全擼光，也整不出一件像樣的葉衣。

　　這幾天，山上的老虎精們總覺得大王怪怪的，老是用著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像是帶著一種侵略性，裹挾著一點貪婪，最可怕的是偶爾還會流下口水。

　　這讓他們在心里面忍不住地想，大王是不是轉(zhuǎn)換成人身之后，一些取向性的東西也變了。

　　得出這個結(jié)論，讓老虎精們又驚又喜，大王這是要娶一個老虎當(dāng)壓寨夫人了么？

　　甚至還有大膽的母老虎不停地在李行之面前扭來扭去，似乎想要跟李行之談一場跨躍物種的戀愛。這可就簡直了，看得李行之雙眼赤紅，恨不得馬上就生撲了她。

　　幸好李行之不知道他們這些奇葩的想法，不然的話忍都不用忍，當(dāng)場就給自己弄一條虎皮裙。

　　不管怎么說，花果山上的大小精怪們用了極短的時間就接受了自家大王變成了一個人的事實，但與此同時，很多妖怪也明白李行之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花了幾天又一次打點后事，正式把一些修煉有成的妖怪提了上來，成為大小統(tǒng)領(lǐng)，并且安排下了一些基本訓(xùn)練項目，李行之和袁通終于再次站在了花果山西海岸。

　　小木排蕩悠悠，再一次緩緩駛出。

　　這一次，李行之的心態(tài)很放松，有些事情他想得很清楚了。佛門困得了自己一時，困不了自己一世，而且就現(xiàn)在的情況而言，圍困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即便是把他鎖在花果山上，那也不能阻止他變得強大。

　　而最重要的點是，只要西游還沒有開始，佛門就只能把自己供著，絲毫不敢得罪。

　　如果這個時候就把他給殺了，換上個六耳，那就等同于作弊，參與這場棋局的那些大人物絕對不會答應(yīng)這件事情。他們敢于上演真假美猴王，那是因為木已成舟，西游注定要成功，不再需要他這么個刺頭，才能得到另一邊的默許。

　　所以對于李行之來說，西游的開始，就意味著他的失敗。

　　所謂風(fēng)吹草揚弟弟涼，此時李行之下半身裹著一件由山藤和葉子編織而成的草裙，悠閑地躺在木排上。

　　袁通對于李行之如此悠閑的態(tài)度很不理解，他想提醒一下，卻被李行之滿不在乎地拒絕。勸說無果，袁通只得自己戒備著，緊緊地盯著海面，以免出現(xiàn)意外。

　　從上次的經(jīng)驗來看，他們很快就又要經(jīng)過那片狂風(fēng)巨浪的海域了，袁通緊張地連耳朵都豎了起來。

　　然而他左等右等也沒有等來預(yù)想中的危險，只有一條巨大的灰蛟在遠遠的游弋了一陣，然后就不見了。

　　直到看到遠方的陸地，袁通才緩緩呼出一口氣，問道：“大王，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會再來為難我們了？”

　　“因為沒有意義了?！崩钚兄o自己翻了個面，說道：“他們是不可能永遠困住我們的，只要我們繼續(xù)修煉，遲早都會離開花果山，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而且隨著我們修為的提高，他們就越容易暴露，他們不敢。”

　　“可是他們?yōu)槭裁聪胍盐覀兝г谶@里？”

　　袁通到現(xiàn)在還是沒有明白這個問題，可是李行之卻不能跟他明說。只能自己也裝糊涂道：“也許是想利用我們做點事情吧，那些大人物的事情，誰知道呢。”

　　袁通沉默了會，道：“我不想被人控制?！?p>　　李行之抬頭看看天，道：“可是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p>　　袁通聽聞又是沉默，隔了好一會，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咬牙說道：“那就打！”

　　李行之瞇眼看著袁通，在這瞬間，他忽然覺得袁通比自己更像孫悟空。自己反抗只是因為任務(wù)的關(guān)系，然而袁通卻有些跟命運對抗的意味。

　　從內(nèi)心動力的層次上來說，袁通不知比李行之高了多少個等級。

　　李行之道：“你可想好了？那很難的。一旦開始了，那就是無盡的劫難?！?p>　　“我不怕。”

　　簡單的一句話，沒有語氣上的波動，只有袁通堅定的目光。李行之覺得這比那些只能對著空氣輸出的無能狂怒強得太多。

　　“好。”李行之的答復(fù)也只有一個字，也是一個承諾?？墒撬牡字溃ǖ穆房赡鼙茸约焊y。

　　沒有風(fēng)浪的阻隔，小木排很快就來到了傲來國境的東海灣。看看時間，從清晨開始出發(fā)，到現(xiàn)在日頭才爬到頭頂，才花了兩個時辰不到。

　　可這兩個時辰背后，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是幾百年。但李行之和袁通都明白，從今天開始，他們的命運第一次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傲來國東海灣臨近東海龍宮，額，這是一句廢話。反正，因為龍宮的存在，本來應(yīng)該是一個極好的漁場的海域現(xiàn)在卻看不到幾艘漁船，只有一些實在活不下去了的漁民冒險出海捕撈，但也只敢在附近的淺海區(qū)域，若去到更深的海域，不管你是多大的航船，保叫你有來無回。

　　欺負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凡人，水族們還是很強勢的。

　　不過東海畔也不是沒有出過厲害的人物，百來年前就有這么一個把龍?zhí)幼龀升埲馊椎拿腿?。在那一段時間里面，水族們可說是聞風(fēng)喪膽，出個水都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

　　只可惜好景不長，自從那位上了封神榜之后，水族們的氣焰又再度囂張起來，敢來打漁的人又變少了。

　　直到現(xiàn)在，在李行之的視野里面出現(xiàn)的漁船只有三兩艘，但在更遠處的礁石上，卻遍布著漁船的殘骸，經(jīng)過時光的流逝，上面早已布滿青苔。而在水下，又是另一個水族的天堂。

　　附近漁民們對于突然冒出來的兩個異類感到萬分意外，他們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是哪家的家長敢把孩子和寵物放出來，就這么在這兇險的東海上漂著。

　　待到李行之跟袁通登陸之后，有個穿著短衣的漁民走上前來，對李行之道：“孩子，這東海上危險得很，你們可千萬不要再出海啦?！?p>　　“我們從海上來啊?！崩钚兄粗@個被風(fēng)霜吹得打滿臉溝壑的漁民，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問道：“大叔，你家里還有衣服嗎？我的衣服在出海的時候被沖掉了。”

　　漁民打量了下李行之粉雕玉琢的皮膚，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亮，道：“有倒是有，不過咱們窮人家能穿的衣服就那么一兩件，給了你，那我們自己可就沒有了?！?p>　　噫，這漁民不淳樸啊。就咱們這么主角屬性，那不是應(yīng)該一上岸就有人上來送裝備送禮包的么。

　　李行之心里的吐槽，卻沒有生氣，因為他說的是實情。想了下，從空空蕩蕩的背后換出一塊玉石，道：“我可以拿這個跟你換?！?p>　　“呀，這可怎么好意思呢。”漁民嘴里這么說著，手卻快得很，伸手就把玉石拿到了手中。

　　把玩了一陣，漁民把玉石放入了衣兜中，對李行之道：“小公子跟我來?！?p>　　漁民把李行之和袁通引到了一間茅草屋里，對李行之說道：“小公子先等一下啊，我家里的衣服不太好，你穿著可能也不太合身。我拿這塊石頭跟別家去換換啊?！本o接著，人就走到了屋外，順便把門給關(guān)上了。

　　漁民似乎就像是他所說的樣子，要拿玉石去換衣服，挨家挨戶地去說，還拿出石頭展示一番。但奇怪的是，明明對方都點頭了，漁民卻收起了玉石。直到走完村子里的所有村戶之后，漁民開始折返，然而手上卻沒有拿著衣服。

　　那些被漁民找過的村民這時也紛紛出了門，跟著他來到茅屋外。

　　這時，漁民打了個手勢，有三個村民馬上會意，走到茅屋外不同的方向。而他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走向茅屋。

　　袁通皺著眉頭，問道：“大王，怎么辦？”

　　李行之嘖了一聲，道：“走吧?！?p>　　那漁民正要打開門，忽然從茅屋內(nèi)涌來一陣狂風(fēng)，吹得所有人都睜不開了眼睛。隔了好一陣子，漁民才勉強睜開眼睛，但當(dāng)他打開屋門的時候，原本在屋內(nèi)的一人一猴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

　　一陣山風(fēng)吹過，東海灣的林間多了兩個身影，正是李行之和袁通。

　　剛一站定，袁通就迫不及待地道：“大王，剛剛我們?yōu)槭裁匆?？那些人類要做惡事，正好把他們嚴懲！?p>　　李行之搖搖頭，道：“那些人是無辜的。如果你把他們殺掉，那才是讓某些人如意?！?p>　　袁通不解，“無辜？明明是他們想害我們，哪里算是無辜！如果這樣也能讓他們?nèi)缫獾脑?，我可以滿足他們?！?p>　　李行之看著袁通道：“我且問你，你有沒有覺得這些人有問題？”

　　“肯定是有問題??！沒問題怎么會想要害我們?！?p>　　李行之道：“那問題就來了，像他們這種流落到海邊打漁為生的人，真的有膽量做壞事么？而且你聽他們的對話，猜測我是什么家族的公子，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們不會擔(dān)心勒索不成反而被一鍋端么？”

　　袁通反問：“也許是他們沒有想到呢？”

　　李行之搖頭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們真的是江洋大盜，首先要想的就是如何脫身。可是你們看他們，哪里有半分法力？像這樣的人，得手了之后，又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呢？”

　　“所以，他們是做專門做給我們看的。”李行之對自己的結(jié)論很篤定。

　　“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好處？我們?nèi)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好處?！?p>　　“只是殺幾個人，應(yīng)該不至于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這世上殺過人的都入魔了？”

　　“殺幾個人當(dāng)然不至于?！崩钚兄抗庖沧兊蒙铄?。緩緩道：“可是如果你殺的不只是幾個人，而是成千上萬，殺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呢？”

　　“這……我不知道?！痹ǖ拖骂^，踩著林間的枯葉?！翱墒悄睦锶心敲炊嗟娜俗屛覀儊須?？又不是個個都像這般壞的?！?p>　　“如果他們想要的話，隨時都可以有。這只是開胃菜而已，只是來撩撥我們的?！崩钚兄ǖ哪X袋，道：“別想了，就算是你以后面殺得尸山血海，也不應(yīng)該對這些凡人出手。他們只是被控制了而已?！?p>　　袁通抬起頭，“大王你早就知道了？”

　　李行之理所當(dāng)然道：“知道啊，從看到那人開始，我就知道。”

　　袁通有些惱怒道：“合著就我是懵的？為什么不先告訴我一聲。”

　　李行之笑道：“說出來有什么意思呢。既然有人想做游戲，那就陪著玩玩嘛，正好讓你見識一下他們的手段，以后估計還會碰到不少。這世上最可怕的手段不是天雷一擊的驟變，而是通過一點點的小事情影響你，潤物細無聲似的潛移默化。讓你發(fā)怒，讓你生恨，直到最后，所有東西都根深蒂固?！?p>　　袁通一愣，喃喃道：“還是山上好，什么都不用想?！?p>　　“誰不想就在山上無悠無慮過生活呢？可是你我注定不可以那樣過?！?p>　　李行之說完話，感受了一下靈氣，辨明了一個方向，道：“走吧。”

　　袁通問道：“我們?nèi)ツ睦?？?p>　　“陳塘關(guān)?！?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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