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國帝都,北陵城,帝宮,皇帝寢宮
靠在病榻之上的南戰(zhàn)天左右兩側(cè)躺著年輕貌美身著輕紗的女子,而他皺著眉頭看著石敬遞過來的一封奏折。
上面用朱砂寫著‘密報’二字。
兩個女子乖巧靠在南戰(zhàn)天的胸膛之上。而床簾外,石敬站立著恭候,等了晌久,才開口問道。
“陛下,聽了劉大人的密報,請問,該如何回復?”
他深知,如今南戰(zhàn)天沉迷酒色只因大戰(zhàn)之時得知葉燁死訊受的打擊太大。不少太醫(yī)勸諫過,皇帝身體本就已經(jīng)較弱,再沉迷女色只會加重病情??墒粗实巯霝榛首辶艉螅?,他暗諭御史臺,某些情況可向內(nèi)官呈奏密報予他。
“石敬,你傳令給劉洵淮。讓他在上朝之時彈劾云尹翼,若云尹翼不護著此案人犯,可作罷;若云尹翼要護著他們云家的人,授他兵符去禁軍調(diào)兵,這天下,至少現(xiàn)在,還是朕的天下?!?p> 南戰(zhàn)天將密報遞給石敬:“這封文書你去處理掉?!?p> “是!陛下?!?p> 石敬恭敬應(yīng)諾。
五月六日,紀國位于帝宮大殿中的大朝會依照慣例舉行。
位于大殿正中央的龍椅空置,而云尹翼坐在一旁低于龍椅的一個臺階的椅子上,以示監(jiān)國之權(quán)。
“好,兵部這個方案不錯,裁軍的方案可以就這么去辦。”云尹翼閱萬了兵部尚書的奏折,看向站在大殿上的群臣:“不知在場諸位還有何事要奏?如若有無事稟報,今天先行退朝吧,大家也回去休息。”
“臣有本要奏!”
一向站在文臣后列的劉洵淮忽然出聲,讓他的上司岳平旦都是為之一驚,平常不關(guān)注他的人更是好奇地看向他,仿佛在討論這個人是誰,哪里冒出來的一般。而斷臂之后,即使依然位列右相,平日里上朝都默不作聲的寧生銘同樣回頭看了一眼劉洵淮。
“哦?是御史臺的劉大人吧。”
云尹翼作為左相,對朝廷里的官員大部分都還是認識的,擺了擺手說道:“不知劉卿想要彈劾哪位官員?但說無妨?!?p> “左相大人,臣今日要彈劾的就是你?!?p> “你說什么!劉洵淮,你腦子出問題了?”劉洵淮的話像平地驚雷一般在大殿之內(nèi)炸開來。
劉洵淮身旁的大臣們不約而同地離他退開了幾步,作著劃清界限的舉動。
身為他頂頭上司的岳平旦更是直接毫不留情地帶著怒氣叫罵出聲。他擔心云尹翼因為牽連怪罪到他。唯有寧生銘盯著他的雙眼瞇了起來。
“劉大人,你說你要彈劾本相,那么請問,本相犯了什么錯需要你在此彈劾?”云尹翼的目光微斂,縱然是再老辣的政治老手,被當朝挑釁難免心里會滋生一絲怒氣。只是比起生氣,他更想知道云氏是否有把柄落到了御史臺手中。
這是他不愿看到的。
云尹翼深知,臺下群臣當中,看他不順眼的人絕不在少數(shù),只是大部分人都是不敢說話。
劉洵淮雙手作揖,冷靜平淡。
正如慘死在京道口,他那位一生追求公義良知的昔日同窗一般,無所畏懼。
“云氏一族,云霄翰主使,不經(jīng)朝廷兵符調(diào)動地方軍,為強行收地在東海城鄰近的一個村落發(fā)生了屠村慘案,全村九十七口人慘死。地方官,東海城太守柏斐靳本想進京呈報此事,在半途遭到截殺,其所帶侍衛(wèi)和本人全部當街橫死?!?p> “什么!竟有如此慘案?!?p> “這云氏,已經(jīng)膽大包天到不把我紀國律法放在眼里了?竟然敢調(diào)動軍隊屠村,還當街殺害朝廷命官,這天下,難道是他云家的天下了嗎?”
不出云尹翼所料,在劉洵淮稟報后,朝堂之上一股對云氏不滿的論調(diào)即刻展開。而他所稟案情不止震驚朝堂,就連云尹翼本人也面露震驚之色。
云霄翰那個文弱少年,在他心里一直就成不了什么氣候,竟然為此大案?
“劉大人,你稟報此案情,可有人證或者物證?若沒有證據(jù),你就是當朝構(gòu)陷奉命監(jiān)國的左相大人。居心何在?”爭執(zhí)之際,寧生銘這位已經(jīng)沉默多時的右相緩緩開了口。
倒讓包括云尹翼在內(nèi)的所有朝臣有著不小的驚訝。
沒有人想到這位云尹翼的老對手竟然會出言幫他。
劉洵淮維持著低頭的姿勢。
“臣帶來兩位人證。一位是屠村慘案的幸存者,一位是東海城巡捕營副營長江拾,他送了被殺的柏太守最后一程同時帶來了被屠村莊村長的絕筆信。柏斐靳太守與臣是同窗,他曾向臣提到過江拾副營長?!?p> “傳?!?p> 云尹翼面色冷峻,看著大殿門口被禁軍帶上大殿的阿慧和江拾二人,冷冷地說道:“你們可以稟報案情了?!?p> “謝左相大人,民婦……”阿慧一個小村莊的婦女,怎登上過紀國帝宮這般象征權(quán)力中心的地方,但一想到丈夫和孩子們死去的慘狀,她跪在地上顫抖著將整件事情說出來。同時,神情沉重的江拾把村長的絕筆信遞給一旁的侍衛(wèi)轉(zhuǎn)交到云尹翼手上。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帶著哭腔的阿慧把整件事情敘述完了,提到一地的尸體時她以手掩面擦拭著流下的眼淚。
閱讀完了村長絕筆信的云尹翼面色鐵青:“禁軍,你們將這位阿慧帶到禁軍營房安排一個房間。安排人手保護,沒有本相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帶走她。”
“是!”
兩側(cè)禁軍踏前一步,帶著阿慧離開大殿。
“這個案子本相會處置的。這位江拾副營長,劉大人稱你是柏太守被害時見到的最后一人。那么本相問你,你是否知道當街殺害朝廷命官的人是誰?”
云尹翼淡然的話讓江拾心生怒意,不禁抬頭當廷頂撞:“是誰殺了柏太守?難道左相大人心里沒數(shù)嗎?”
“小子,注意你說話的態(tài)度!”
禮部一位參贊非??释玫皆埔淼奶釘y,此刻自然出聲斥責對云尹翼態(tài)度不敬的江拾:“你們剛剛所言,此案乃云霄翰所為。你將矛頭指向左相大人,居心何在?。俊?p> “因為我知道派人殺了柏太守的人是誰。柏太守他一生追求公義,是我們東海百姓的父母官,為我們處理了不少地方豪強主導的冤案錯案,改善了貧困百姓的生活。他自己呢,他兩袖清風!甚至他的妻子和兒子只能住在一間普普通通的平房當中,柏太守早起晚歸,殫精竭慮地操持著東海城的百計民生。不像某些家族的貪官,他們可以什么都不做,享受著祖上承襲的榮華富貴?!?p> 江拾的性格粗獷,此刻又再次激動起來:“他做錯了什么?就因為觸怒了權(quán)貴,要被你們這些手里掌握著武力的人當街殺害?”
“夠了?!?p> 云尹翼冷淡低沉地說道:“如果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就在這里說出來。否則,無端的指責毫無意義。本相知道你和柏斐靳太守的關(guān)系很好,你要真想還他一個公道,就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p> “柏斐靳太守被人在大腿和腹部連捅兩刀,當我趕到的時候他還有一口氣。他告訴我?!?p> 江拾瞪大的眼睛當中泛著淚光,死死盯著坐在上位的云尹翼:“派人殺他的人,是蕭明寒?!?p> “蕭!明寒?煥國的那個蕭明寒,就是那個之前偽裝南嘯樓主的那個?”
“我的天,他不是在東北大戰(zhàn)之后被云大小姐接走療傷不問世事了嗎?”“是啊,據(jù)傳云大小姐對他情意未了,把之前的恩怨情仇都一并放下,二人一同退出朝堂了。難道,當街殺害朝廷命官一事果真乃云氏所為?”
東北一役后,蕭明寒的大名和之前把帝都搞得大亂死了不少軍官的明誠北聯(lián)系到一塊,而且他曾和云氏定下婚約一事是不少人知道的。
“蕭明寒?這不可能。”
云尹翼沒有管那些大臣的議論,看著堂下把自己當殺父仇人一般的江拾:“蕭明寒在東北大戰(zhàn),煥國復國后銷聲匿跡,失去了蹤跡。本相知道,他被凌言帶往圣藥谷療傷,圣藥谷是什么地方。天下大名鼎鼎的第一名醫(yī)所在地,對外的一切聯(lián)系都是被切斷的。而且據(jù)本相所知,他傷的非常重。你說蕭明寒指示人殺柏太守,那你的意思是本相的長女,帶領(lǐng)我紀國大軍連克強敵的人也有份殺害朝廷命官是嗎?”
對著朝堂之上的江拾他終于燃起了怒火。
云家的尊嚴,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如果換做尋常人,面對發(fā)怒的云尹翼必然會畏懼三分。而性格本身較粗的江拾卻是無所畏懼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可這并不是沒有可能?!?p> 江拾的話讓云尹翼一陣無語,他明白在朝堂上繼續(xù)動怒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亂的衣袍,重新坐了下來。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寧生銘,一絲想法浮上心頭。
“屠村之案本相會著刑部和大理寺,本相親自調(diào)查。”
云尹翼神情嚴肅:“如若本府當真有人牽涉其中,本相定當嚴懲不貸。至于,你提到蕭明寒指示人殺害柏斐靳太守一案,右相?!?p> “嗯?在。”
因官位平級,寧生銘面對云尹翼不用使用謙稱。他看向云尹翼,兩個斗了許久的人之間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云尹翼怎會不知道寧生銘有野心,但是在諸多年輕官員當中,寧生銘能力是最強的,這一點不用否認。即使他斷了一臂,在辦一些事務(wù)上的能力也遠遠強過某些人。
“謀害朝廷命官事關(guān)重大。如果江拾大人和劉大人沒有什么意見,這個案子就交由右相主理,劉洵淮大人協(xié)助吧?!痹埔砼瓪馊恍?。
“這。”
云尹翼態(tài)度突然的轉(zhuǎn)變讓江拾有些不知所措地望了一眼劉洵淮,看著劉洵淮點頭示意就不再出言反對。
“臣寧生銘,領(lǐng)命?!?p> 寧生銘上前一步,此刻云尹翼下令就代表了命他監(jiān)國的皇帝,他還是要使用謙稱的。
“既然江拾大人提到對方有武功高強的殺手參與,稍后本相去一趟內(nèi)宮獲陛下允準后調(diào)兩隊禁軍協(xié)助你調(diào)查此案。一有發(fā)現(xiàn),將重要人犯給我活著帶回來。右相,你明白我的意思?今天江拾大人提出了他的質(zhì)疑,那我要還我的女兒一個清白?!?p> “請左相大人放心。”
寧生銘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因為在維護云凌言名譽這一點上,他和云尹翼的觀點完全相同。
更何況,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次的事情應(yīng)當與蕭明寒無關(guān)。因為蕭明寒的為人,他參與的大案不會有這么撲朔迷離的感覺,這次的事,
絕對不簡單。
?。ń裉煲桓魈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