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
“二老爺,這是二夫人讓小的帶來的信?!蹦郊疑啼伬铮瑥暮s來的來叔遞上一封家書。
正在查看賬本的慕明暉頓了頓,“就只有此事?”
“是的。”來叔彎著腰,畢恭畢敬地答道。
慕明暉蹙起長眉,心里微微不悅,這才離家?guī)兹?,就特地讓人捎信來,也不怕下人們笑話?p> “放那兒吧?!蹦矫鲿煶林槪f完就低頭繼續(xù)翻看賬本,至始至終沒有瞧那信一眼。
直過了幾日,待賬本都清查完,慕明暉才無意翻開家中來的書信。讀完后眼神閃過詫異,神情稍稍恍惚。
原來沐兒的及笄禮要到了……
書院里,老先生一手卷著書,一手拿著戒尺,在案前來回走動,雙目緊盯著手中書,下面學(xué)生的小動作似是一個也瞧不見。
莫步非側(cè)眼看了看坐在窗邊那人,脊背挺得正直,修眉下一雙墨眼一動不動地盯著桌上書卷。
想著還是微微有點惱,這人居然嫌棄他話多,自行搬離了書案。
一旁的慕映洹看見莫步非微微瞇起的桃花眼,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想起剛來時莫步非一直扒拉個不停,不是說永州城各個大人的后宅密事,就是道哪家商賈的妻妾之爭,總之,無聊至極!
慕映洹回眼笑了笑,“大哥近來話越發(fā)少了?!?p> 莫步非瞪眼反駁,“你何時見他話多過?哪次說話不是倆字倆字的蹦?!?p> 聽到這話,慕映洹倒是想起離家那日大哥對著三妹妹說的那一番叮囑,現(xiàn)在想來還是有些詫異。
慕映洹低頭笑笑,不多言語。
莫步非不滿地扁扁嘴,將面前的宣紙揉成一團,向窗邊扔去。
慕映洲還沒看過來,前方的先生就砸來一本書,莫步非急忙傾身閃開。
“莫步非!”
一聲渾厚如磬鐘的喊聲響起,嚇得幾個悄悄打盹的學(xué)生猛然驚醒。
莫步非聳聳肩,很自然地拎起桌上的書站起來。
身后幾聲低笑引起他的注意。
轉(zhuǎn)身掃眼看去,就看到一張笑得很是張揚的俊臉。見他看過來,還挑釁地朝他挑挑眉。
“傻蛋。”莫步非朝著他用口型無聲道了道,轉(zhuǎn)過身提步往門外走去。
沈凌霄最是見不得他這副拽樣,便挽起袖子在他身后比了比拳頭,在先生看過來之前又急忙低頭假裝認(rèn)真讀書。
散了學(xué),兩人又在門口碰見,相互免不了一番冷嘲熱諷。
莫步非嘴皮子快,沈凌霄總是說不過他,一爭不過就挽起袖子要開打。
沈凌霄從小在父親的督促下練武,招招帶風(fēng),氣勢十足。
莫步非雖是看著弱,但自小就與慕映洲兄弟二人在武堂學(xué)武,他身形矯捷,又知道對手的弱點在哪,兩人爭打他還沒落過下風(fēng)。
正打得難舍難分時,慕映洲從堂里出來,見他倆擋了路,不滿地沉了沉臉色。
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手。
看他臉黑成這樣,莫步非真怕他一拳給自己撲過來。
“哼!”莫步非一聲冷嗤。
“大哥!”沈凌霄卻笑得一臉諂媚。
莫步非見此愈發(fā)不爽了,怒道:“他是你哪門子大哥!”
沈凌霄身量沒他高,見自己輸了氣勢,忙踮起腳硬聲回道:“你管我!”
“讓開。”慕映洲沉聲,一句話就化解了面前箭弩拔張的氣氛。
兩人側(cè)身讓了讓。
“大哥慢走!”沈凌霄語氣輕快,笑得燦爛如嬌花。
慕映洲腳步滯了滯,還是抬腿離開了。
莫步非見他這樣,心里暗罵:狗腿子。
“干嘛?”轉(zhuǎn)過臉的沈凌霄一臉兇神惡煞,見莫步非表情微妙地打量著自己,惡聲道。
莫步非翻了個白眼,撫開手中折扇,搖著轉(zhuǎn)身離開了。
神經(jīng)病,大冷天的扇扇子!沈凌霄在他身后又是一番嘲諷。
私下里莫步非甚是不解,特地問了問慕映洹,才得知原來是沈小少爺去吃飯沒帶銀子,慕映洲財大氣粗順道幫他付了。
“就這么個小事也值得他對著慕映洲畢恭畢敬的?真是個傻蛋!”莫步非滿是鄙夷。
慕映洹見他連平日都尊稱也不用了,想來他是真生大哥的氣了,便緩和道:“這是大哥用愛感化了他?!?p> “呵,”莫步非冷笑,“慕映洲有愛?冷面閻王,不近人情,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
他以為自己樂意天天吧啦吧啦說個不停啊,還不是為了活躍活躍氣氛,不然整天同他一般黑沉個臉,不得悶死!
慕映洹停聲不接話,倒是暗暗想到:看來大哥之前所言不假,步非的確挺小氣的……
慕府
慕思沐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二夫人特地遣了一個媽媽來叮囑她笄禮的各番注意事項。
直到生辰前夕,才偷得幾分閑時。
“小姐,”婉兒正在清點明日所需的衣衫、釵飾,唯恐落下,“姨娘說她明日便不過去了,讓小姐謹(jǐn)慎些,別亂了禮套?!?p> 慕思沐斜靠在方榻上,淡淡應(yīng)了聲,仍是望著窗欞外出神。
月色明亮,勾勒出院中那棵海棠的樹影來。清風(fēng)習(xí)習(xí),枝影微動。
慕思沐凝著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哎呀,夜里風(fēng)大,小姐也不怕受涼?!蓖駜浩骋?,急忙走過去拉攏窗軒,放下竹簾。
慕思沐收回眼神,嘴角浮起一個不深不淺的笑容。
婉兒見了唉唉嘆氣,繼續(xù)清算去了,嘴里還是忍不住道:“小姐,這笄禮一過,您可要為自己打算打算啊。自年節(jié)后,姨娘私下找我試探過好幾回了,總問老爺夫人對您的婚事有主意了沒。別家的姑娘小姐十三四歲就定親許人了,偏咱們家都到及笄禮了還連個音信兒都沒有?!?p> 婉兒頗為氣惱地皺皺眉,這才反應(yīng)過來屋里除了她就沒聲了。循著眼望去,方榻上那人已然合眼悄眠了。
婉兒又嘆了口氣,便去衣柜里找來一床衾被輕輕搭在慕思沐的身上。
慕思沐待身前的人影走動了,眼皮下的眼珠子才悄悄轉(zhuǎn)了轉(zhuǎn)。
這些日子聽得最多的,怕就是“要為自己打算打算”了,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她一個女兒家如何急得。若是明日一過父母還沒有談此事的準(zhǔn)備,她也不知究竟該不該去找祖母。
心里默默嘆了口氣。這般想著,倒真是小憩過去。
她恍惚做了一個夢,夢中燈影浮動,行人匆匆,有一個公子遞與她一盞花燈。
聲音溫柔低沉。
“小姐,你的花燈?!?p> 涼風(fēng)吹過,她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