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些許堵。
管斌在恭儉胡同與景山西街交叉口的停車場把車停好。
時間已經(jīng)五點出頭。
陸佳佳和溫桐該是都已經(jīng)離開四九城了。
孟時抬頭看了眼天,領(lǐng)著管斌從景山后街往恭儉胡同走。
臨街有幾處簡單到簡陋的雜貨鋪子。
管斌躲了一下在狹窄的胡同里輾轉(zhuǎn)騰挪的三輪車。
枝葉茂密的大樹下,搖著蒲扇的大爺大媽三三兩兩坐著聊天。
市井、煙火,不端著。
他抬頭看頭頂錯綜復雜,密密麻麻交織的電線,突然感覺走他前面這貨和這種氛圍似乎很契合。
心想,孟時要是搬個小馬扎往那一坐,估計能和這些大爺大媽嘮到半夜。
管斌雖然在四九城租房住,但平日里基本奔波在各大片場、影視城,沒時間也沒興趣往胡同里鉆。
他有些新奇的四下張望。
又一輛胡同游的三輪車拉著游客匆匆而過,兩人聽到既是導游又是車夫的中年人一句響亮的“凈身房就擱前面不遠了”傳來。
管斌想起還沒殺青的沙雕戲,頓時覺的這地方不友好,第一印象沒了。
他問孟時,“怎么就到凈身房了?”
孟時沒答,把手機摸出來,打開相機,猶如當初拍第一個視頻一樣,說:
“我現(xiàn)在在恭儉胡同,準備去北海北夾道剃個頭,剛剛聽路過的車夫說凈身房,隨口提一句,
四九城大大小小的胡同,明青時大多以功能命名,像附近的油漆作、米糧庫、大石作、磨盤院、冰窖……都保留了下來,
但民國后改名的也不少,例如王寡婦斜街,現(xiàn)在就叫王廣福斜街,
還有住在皮條胡同的老拉家,如今也沒了…
嗶——
而恭儉胡同,原名“內(nèi)宮監(jiān)胡同”,是明青兩代“內(nèi)宮監(jiān)”所在地,民國時期去“內(nèi)”,又用“恭儉”二字替代“宮監(jiān)”。
當年的內(nèi)宮監(jiān)是明代內(nèi)廷二十四衙門之一,負責皇室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內(nèi)宮監(jiān)的太監(jiān)們下班后就住這,
嗯,太監(jiān)不住宮里,有錢有地位的大太監(jiān)能自個買個宅子,沒錢的就住集體宿舍,東吉祥胡同、西吉祥胡同、恭儉胡同啊,都是?!?p> 孟時說著扭頭看管斌,說,“我隨手拍個vlog,你露個臉,這樣,我也好起標題:管斌為了拍好《極道女團》親身體驗凈身房服務(wù)?!?p> “你當個人吧!”管斌薅他脖領(lǐng)子,“我忍你很久了!”
孟時配合的搖著手機,用鏡頭營造混亂的效果,最后手機往地上一丟,說:“好了,節(jié)目效果可以了?!?p> “我是真的想掐死你?!?p> “哦,那手機壞了,你要賠?!?p> 管斌這才松手。
孟時把手機拿起來,檢查一下,問:“知道從這由南到北走到頭是哪不?”
管斌搖頭,“不知道,沒來過?!?p> 孟時說,“北面是地安門西大街,也就是北海公園北門和什剎海景區(qū),后海酒吧街。”
從這到李志節(jié)的酒吧,步行也就半個小時不到。
管斌有些驚訝,“這里也太不起眼了。”
孟時拍了拍青磚墻,“這邊隔一條街是個公園,永樂年間挖了紫禁城筒子河和太液池南海的泥土堆積了成山,這是大內(nèi)“鎮(zhèn)山”,取名萬歲山,因為堆過煤,也叫煤山,君王死社稷的地兒,不過到前朝給改了個名……”
“哦,景山公園,我去過,一棵歪脖樹,兩塊石碑,眀思宗殉國處?!惫鼙竺?,說,“從萬春亭正好看到故宮,只是不知道當年崇禎從哪遠眺紫禁城最后一眼?!?p> 他演過許多歷史劇,戲如人生,孟時一番介紹,讓他心里有許多感慨。
只是沒等他抒發(fā)完,孟時就伸手扒拉他,“你手起開,聽聽這酸話,別把人墻給腐蝕了,被抓進凈身房。”
管斌左右看看,人多,爺忍了!
橫向穿越恭儉一巷到恭儉五巷。
胡同最西端,就是北海公園的東墻。
東墻跟前,有一條夾道和恭儉胡同平行,叫“北海北夾道”。
“夾道”也是胡同,指的是窄胡同。
管斌伸開兩手扶在左右兩面墻上,說,“這里有理發(fā)店?”
孟時往里走,身后突然傳來陸老頭的聲音,“你小子怎么在這兒?”
孟時回頭,看到陸老頭腳蹬布鞋,穿了身板正的唐裝,不由嘖舌。
陸老頭看孟時的眼神,得意的抬了下巴,不說話。
孟時圍著他轉(zhuǎn)一圈,又伸手撫了撫他刻意挺直的背脊,說:“您這飯點的,不在店里,穿成這地主樣,是鬧的哪一出?說!是不是剝削我們家李記了!”
陸老頭難得把壓箱底的衣服翻出來去照相,就等孟時夸他呢。
好家伙,一開口就全給毀了。
他抬起就是一腳,“你騙李記說我這兒收學費,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孟時躲過,伸手扶著他,“你看我大爺這精神頭,不為別的,就為了您火云邪神這股子勁,我都要拍個《功夫》,讓您施展一下拳腳。”
“什么亂七八糟,你松開,我還沒老的要人扶。”陸老頭把孟時搭著他的手撇開,“你在李記跟前編排我,我還沒揭穿,但這事沒完,你得給我個解釋?!?p> “您看這事鬧的。”孟時一臉委屈,“當時我不是給打了電話,說去店里幫工給多少錢合適,我這想著給孩子爭取點工資,誰知道您一開口就是,你給我?guī)兹f塊,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這話是不是您自個說的?”
陸老頭被他一番搶白弄的,猶如再次面對那瓶被搶走,又裹了一整個透明膠帶,被送回來的菊花白,臉都給憋紅了,“你這蔫了心的糟蘿卜!”
一旁看著兩人爭吵的張愛蘭,看出來眼前這個小伙就是自家老頭說的那個‘一個愛貧嘴的小朋友’。
也是妮子去南方旅游遇到的小伙。
她不開口,就笑著在一旁看倆人斗嘴。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行了吧?!泵蠒r怕給老頭氣個好歹,哄小孩似的輕拍兩下他的后背,說:“李記有天賦,但年紀小,孩子心性,脾氣犟,要打磨,太容易了就不知道珍惜,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老頭不搭話。
孟時說:“您是誰啊?張德章先生的傳人,四九城廚界響當當?shù)囊惶柸宋铮哪馨桶偷纳馅s著收徒弟?多跌份!
我說您這學費十萬塊錢,雖然俗氣,但孩子心里知道分量,就有了負擔,自然用心學,
他用心,您也省心,
到時候教的差不多了,您手一揮,學費不收了,負擔一去,心思通達,事情也就圓滿了,
我這是在中間唱個黑臉,沒成想倒是落個兩頭不是人?!?p> 陸老頭伸手指了指孟時,要說話。
“你但凡再說我一個不好,這天就該落雪?!泵蠒r按住他的手,轉(zhuǎn)頭對張愛蘭說,“您給評評理,我可太冤了!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一整天,沒有五斤醬骨頭就不起來?!?p> 看他這撒潑耍賴的樣子,第三代只有陸佳佳這么個妮子的張愛蘭忍不住笑。
她小走兩步,伸手。
孟時乖巧的彎下腰。
張愛蘭摸了摸他脖子、輕拍后背,“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p> 陸老頭氣的直瞪眼,伸手去拉老伴,“他這張嘴,放古代就是禍國的佞臣!”
孟時還沒說話,張愛蘭就狠狠的剜了陸老頭一眼,說:“你別聽他的,這老頭子就是口是心非,剛剛還讓我在院里騰間房出來,讓你搬來住?!?p> 陸老頭氣的別過臉,“你說這個干嘛!”
他嘴里埋怨老伴揭他老底,但余光又忍不住瞄孟時。
這老小孩還挺傲嬌。
孟時只當自己沒看到他的眼神,高興拉著張愛蘭,說,“我現(xiàn)在和李記住一起,李姜山回來就沒地了,正好!”
老頭又揚起下巴,說:“房租8…500!少一分都甭想!”
孟時不和他掙這個,說,“要管飯!”
“休想,你還欠我二百飯錢。”
“你管葉上末和你家老二要去啊,他們請的客?!?p> “我不管,你就欠我二百?!?p> “我也不管,反正那天不是我一個人吃的。”
“你吃的最多!”
“你這是污蔑栽贓!”
管斌看著倆人你一樣我一語,要打起來的樣子,無措的看向張愛蘭。
張愛蘭輕輕搖頭,示意沒事,這老頭可好久沒和人這么鬧了,挺好的。
陸老頭吵累了,又問,“你來這里干嘛?”
“剃頭?!泵蠒r摸了摸自己的頭,“我那天去您那,頭天晚上,就是找李大爺給剃的頭,他給我留了根,沒按我說的剃個精光。”
陸老頭楞了楞,沿著墻邊往夾道另一頭走,說:“人都不在了,聽街坊說,房子掛出去了,我最后再來看一眼。”
孟時順著外面掛鎖的門縫往里看。
院里老柿子樹開始結(jié)果了。
老家阿爺種的那兩棵應(yīng)該也是這樣。
陸老頭說,“有根好啊,有根才能抽枝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沒根那是浮萍,年紀輕輕的刮什么光頭。”
孟時用青水話說,“是呢,我這次來就想謝謝他哩。”
老頭說,“老李走了,再找不到六塊錢給剃頭刮臉的人了?!?p> 孟時說,“他要了我七塊,還不給刮臉?!?p> 老頭笑,“他都是給我們這幫老家伙收拾,給你剃算破例了?!?p> 孟時搖頭,“我們該是上輩子喝過酒,他曉得我是故人來。”
陸老頭說,“上輪燒的酒喝光了,等杭白菊開,就又是釀酒的季節(jié)。”
管斌不懂,看張愛蘭。
張愛蘭說,“不早了,回吧?!?
一碗魚生
感謝風衣玩笑、倆相同、我呀喜歡你、皇菠蘿、書友20200311150354920、引燈、小說戀書。///簡單說一句,看我的更新,還有四十萬字都沒申請上架,大家也該知道那些事情我個人是不在意的,寫點東西,有人看、覺得不錯,就夠了,就是這么簡單。至于本章說要粉絲值,這個我是不喜歡的,可以說很不喜歡。但這事不以我的意志轉(zhuǎn)移,所以有意見發(fā)在書評區(qū)吧。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