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周問的心臟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在這短短的一瞬,他的心中閃過許多念頭,
“這些人是來殺我的嗎?”
“求饒有用嗎?”
“我會死嗎?”
沒有人天生會殺人,也少有人面對死亡而面不改色。
車廂中,周問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止不住心中的慌亂。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于是,他狠狠咬在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
他很瘦,瘦的手上的肉都很少,自然一咬就咬到了骨頭,腥味慢慢充斥著他的口腔,而十指連心的疼痛,則是他那混亂的腦子恢復(fù)清明,也讓他顫抖的身軀慢慢恢復(fù)平靜。
待鄰近死亡時,最初的混亂微微平復(fù),周問不由得思索,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
車廂外,馬隊(duì)最后方此時一片混亂,原本幾十余人的護(hù)衛(wèi)此時不到一半,地上已躺滿了尸體,全是一劍刺穿喉嚨。
此時,折損大半的護(hù)衛(wèi)們已然嚇破了膽,且戰(zhàn)且退,沒有一個人該前去向那貌美如若天仙的女子出刀,只敢象征性的射出幾發(fā)弩箭,祈求老天開眼,期望有一只箭簇射穿那黃衫女子的身體。
卻只見那女子輕而易舉的將箭簇格擋開來,并有一只箭簇因準(zhǔn)頭太差,竟直接射入原本住人的車廂之中,只聽車廂中傳來一聲女子慘叫,之后便沒了生息。那黃衫女子且一個縱身,如若游龍一般,貼近兩個護(hù)衛(wèi),執(zhí)劍的白嫩的小手微微一轉(zhuǎn),布滿殘陽的樹林中便飛出兩個人頭,如同蹴鞠一般,滾落在濕潤的土地上。
........
馬隊(duì)最前方,
黃河圖微微喘著粗氣,握刀的雙手此時微微顫抖,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滴下,他卻來不及擦,且祈禱這滴汗不要滴在他的眼睛里,可惜事與愿違,這滴汗還是打進(jìn)了他的左眼中,就在他閉眼的一剎那,兩道飛刀穿破空氣的薄膜,狠狠向他飛來。
“叮,”
長刀一揮,一口飛刀被打落在地,而另一把飛刀則狠狠扎進(jìn)了他的大腿之間。
劇烈的疼痛不由讓他悶哼一聲,而他的視線所及,車隊(duì)最后方的護(hù)衛(wèi)變得越來越少,讓他微微心安的是,那老嬤嬤先前腰口被他劃了一道,如今只敢耍些飛刀,不敢近身作戰(zhàn)。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此僚還有一名幫手,實(shí)力不明,”
黃河圖眼神一冷,心中盤算,倘若要逃,兩人追捕之下,自己必死無疑,何況這老嬤嬤還是暗器好手。
“啊?。?!”
終于,第一名護(hù)衛(wèi)被嚇破了膽,他丟開了手中長刀,連滾帶爬的騎在馬上,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向山林逃命而去。
這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早就全無斗志的護(hù)衛(wèi)們瞬間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著第一個逃跑的護(hù)衛(wèi)追去。
春蘭皺了皺眉,朱唇微微一動,
“孬種,”
手中的細(xì)劍忽的閃爍一道白光,更顯得劍鋒似血,她的右臂輕抬,數(shù)道血滴從劍鋒低落,
“刺啦,”
一道白瑩瑩的雪亮劍光伴隨著幾縷血霧,朝后背大開的護(hù)衛(wèi)們飛去。
馬道前,黃河圖的臉色第一次出現(xiàn)巨變,他臉龐扭曲的大喊一聲,“真氣外放,真元境?。?!”
“該死,他們絕不是為這些貨物錢財而來?。 ?p> “砰,”
一把厚重長刀刺破空氣,竟引起一陣風(fēng)雷之聲,狠狠向那老嬤嬤飛來,那老嬤嬤大駭,急忙閃身躲過后,眼前已不見黃河圖的身影。
只一瞬間,黃河圖便棄刀逃跑,作為走鏢十幾年的老鏢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次應(yīng)該是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中,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如今自己便是這條無辜的池魚,后面的馬隊(duì)眾人不用看了,有真元境的高手出手,這些人一個都逃不掉。
“唰,”
滿天的血霧染紅了整片樹林,春蘭轉(zhuǎn)身收劍,此時整個馬隊(duì)中,除了馬匹,便只余一個車廂里的人活著。
春蘭整了整衣衫,確認(rèn)身上的衣物沒被鮮血污染,便輕啟蓮步,準(zhǔn)備向她名義上的公子請安,順便讓他痛苦的死去,且渾身不能有一絲傷口。
她剛走兩步,卻見那黃河圖飛奔退去,看來竟是要逃命去了,若是旁時,春蘭或許還有心思覺得此人殺伐果斷,是個能做事的人,說不定還會給其指一條明路,只可惜,她已經(jīng)連續(xù)做了兩個月的馬車,風(fēng)餐露宿,心中早就厭惡非凡,此時,恨不得他引頸自戮。因此,只是冷冷拋下一句,
“玩夠了沒有,沒用的東西。怎么,還要我親自動手將他斃命不成?。?!”
說罷,手中歸于劍鞘的長劍,劍身微微起出半寸,那場中的老嬤嬤先是被那黃河圖的長刀唬住,又被話語一激,羞惱交加之下,陰惻惻的笑了笑,“姑娘,且稍等片刻,此人已中的老奴的六子六母追魂引,容老奴好好炮制此人一番?!?p> 話剛說完,也顧不得腰間傷勢,急匆匆的向那不知好歹的鏢頭追去。
春蘭捋了捋頭發(fā),冷哼一聲,小心翼翼的避開場中尸體,徑直走到一個馬車前。笑吟吟的掀開車廂簾布,只見一道明晃晃的匕首向她刺來。
春蘭不由心頭一緊,真氣陡然在體內(nèi)運(yùn)轉(zhuǎn),手中長劍輕吟,眼看瑩白劍光即將劈開整個車廂。
卻見,那明亮匕首慢悠悠的還未刺到春蘭眼前,再看,那執(zhí)匕的手臂虛浮顫抖,軟趴趴地,一絲氣力也沒。
春蘭不由松了口氣,劍柄輕打在那手上,砰的一聲,匕首掉落在車廂中。
春蘭這才見了她此行要毒殺的目標(biāo),她名義上的主人,大鄭皇朝寧國公周寒長子,周問。
雖說此事是由夫人授意,可她做起來,心中還是有一絲忐忑與不安,畢竟,無論何時,以奴弒主都是不可饒恕的大罪,哪怕周問已被剔出侯府玉碟,身份等同于賤民,可也是侯爺?shù)膬鹤印?p> 可一想到,她也有機(jī)會殺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公貴族,她的心就忍不住興奮起來,可這一切在掀開簾布后,都化為蹤影。
眼前,畏縮在車廂之中,大喊著,“不要?dú)⑽?,不要?dú)⑽遥?!?p> 痛哭流涕的人,當(dāng)真是侯爺?shù)膬鹤樱?p> 再一看,此人身穿一身洗的發(fā)白的布衫,連她穿的都不如,身上一股咸菜的味道,因?yàn)槿币律偈扯馕s,瘦的跟個柴火一樣的,就是侯府曾經(jīng)的大公子?
春蘭不由有些意興闌珊,同時心中一凜,對于夫人的心狠手辣又多了一重認(rèn)識。
忽的,那瘦弱書生眼前一亮,大聲驚呼道,“你是二娘身旁的春蘭?我小時候見過你一面,那時候你還是個小丫頭,你記得不?你是二娘派來保護(hù)我的嗎?”
春蘭一愣,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卻見那周問眼眶中又掉下來豆大的淚水,同時抬起右臂,用縫著補(bǔ)丁的衣袖掩面擦拭,同時哽咽的說道,“二娘對我真是太好了,不僅給我房子住,還出錢供我讀書,又時常讓一位老嬤嬤給我送米面,如今,如今不惜千里派人來保護(hù)我!”
“雖說,我不是二娘親生血肉,可二娘如此待我,其情可比古之聞氏?。。。 ?p> 古之聞氏是前魏時期有名的孝婦,不僅伺候自家癱瘓?jiān)诖怖先耍€給孤寡鄰居養(yǎng)老送終,更是以供讀丈夫外室所生二子考上探花而天下聞名。
春蘭一聽,臉上先是青一陣又白一陣的,不知為何,感覺臊得慌。又見周問如此真情流露,也不似在作假,又感到一絲荒謬,不過細(xì)細(xì)一想,又打量正在哭哭啼啼地周問一番,不由和記憶中那靈氣十足的少年做了個比較。百感交集之下,只得贊嘆夫人一聲好手段,像是養(yǎng)小雞一般,將好好的一個人養(yǎng)成了傻子。
怪不得夫人要?dú)⑺?,倘若讓南離鐘山書院的人看見,大鄭寧國公長子就這個德行,估計讓人大牙都得笑掉了,且聽說此人連考六年,連個秀才都中不了,如今還只是個童生。
虧我還想著,此人有可能會影響二公子的地位,才心急火燎的跟了兩個半月。呵呵,估計明年侯爺回府,見到這么個玩意,估計不要我動手,自己拿刀就得將他劈了。
春蘭笑了笑,殘陽下,黃衫少女衣著片塵不染,手持雪白長劍,更襯得其貌美如仙。
眼看天就要黑了,春蘭皺了皺眉,那老奴怎么還不回來,這點(diǎn)事都辦不爽利,念及此處,不由眼中厲芒一閃。身旁的周問更是哭的讓人心煩,
“別哭了??!”
春蘭怒喝一聲。
周問弱弱的應(yīng)了一聲,以衣袖掩面,小聲哽咽。眼中閃過一縷狠辣之色,
“那藥的時效怎還不到,若是那老賤婢一來,便半點(diǎn)機(jī)會也沒了??!”